第16章 探病

第16章探病

晚飯過後,天色将昏。岳珈催促着熙藍去千竹苑上課,還未踏進書齋已聞見酒香。

元照韞正試着剛開封的梅花酒,見她們來了,搖了搖酒杯問道:“新釀的梅花酒,要不要試一試?”

熙藍素知大哥釀的酒好喝,歡喜答應。快走幾步過去,眼巴巴望着照韞等酒喝。

元照韞将梅花酒從酒壇子倒進白瓷酒壺裏,一面說道:“先将昨日教的《曹刿問戰》背一遍。”

熙藍驟然失落,不滿地撅起了嘴。眼珠子一轉,指着岳珈說:“多福替我背。”

元照韞淡笑,問岳珈:“你可背下來了?”

岳珈點點頭,一字不落背誦了全篇。她的聲音清亮有力,抑揚頓挫,一氣呵成。照韞認真聽完,好在還有她這個勤奮的學生,才沒白費他每日辛苦授業。

元照韞取了幹淨的酒杯,斟了七分滿。熙藍垂涎等待,卻見照韞将酒杯遞給岳珈:“試試味道如何。”

岳珈雙手接過酒杯,屈膝道謝,清冷的梅香混着熱烈的酒氣撲鼻而來。

熙藍跺腳抱怨,照韞拿了書給她,讓她今日将書文背下才許喝酒。岳珈雙唇沾上酒杯,唇上微微發麻,酒水滑入喉間,甜絲絲的并不嗆人。

“好喝嗎?”熙藍抱着書本,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好喝。”岳珈大口飲下,肺腑裏升起一股溫熱。

熙藍嘴饞,只得乖乖背誦書文去。照韞又給岳珈斟了一杯,說道:“這酒并不易醉,你若喜歡多飲兩杯亦無妨。”

“多謝世子。”岳珈小口啜飲,細細品嘗他親手釀造的美酒,原來并不是所有的酒都像昨夜那般難以入口。

見她喜歡,照韞又尋了個小壇子打滿,遞給了她。岳珈受寵若驚,臉上泛起了紅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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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岳珈斟了杯梅花酒放在窗前,對着窗外絲絲縷縷的薄雨出神,腦海裏滿是照韞授課時溫和的側顏。以前常聽哥哥提起,肅王世子待人溫和親切,在軍中時總與士卒同甘共苦,堪稱是世間最和善端正之人。如今住在肅王府裏,既能日日聽他授課,還能喝上他釀的酒,實在是此生幸事。

她端起酒杯深深吸氣,只覺周身都舒暢了,唇角忍不住漾起笑意。然而這份笑容在想起白天香蘭坡上元荊所說的話時,瞬間消散。

她仰面将杯中物送入口中,含在嘴裏舍不得吞下。将頭伸出窗外,任雨水打在臉上。她想,元荊似乎不常來肅王府走動,只要她不再出府應該就不會遇上,久而久之他就會忘了自己說過的話吧。

許是因喝了酒的緣故,那夜岳珈睡得極香,次日日上三竿時才匆忙起身洗漱。然而洗漱過後也不知該做什麽去,明霜半點活兒也不肯讓她幹,她每回都只能偷偷摸摸尋事情做。

正在小院裏四處尋活兒時,玉露領着一個眼熟的丫頭過來找她。岳珈想了許久才記起,這是頌王府裏見過的,元照丞的婢女紅曲。

紅曲面色焦灼,走起路像着了火似的,額上還挂着豆大的汗珠。她一見岳珈立刻快步走去,急道:“多福姑娘,您快随我去看看公子吧。”她說的公子自然是元照丞了。

岳珈疑惑,她與元照丞只見過一次,而且他是元荊的兒子,這麽着急找自己作甚?

“公子昨天夜裏落了水,一直昏睡不醒。太醫說這是受了驚吓,是心病,吃藥不頂用。公子打從那日見了姑娘後就常去池邊玩耍,我這也是病急亂投醫,想着或許見見姑娘他的病就能好。”

岳珈知道元照丞為何去玩水,心中難免愧疚。雖說她去見了人也不一定就能好起來,可既然知道他病了,不去探望未免太過冷血。

她心底不禁嘆氣,才想着不再見元荊,這便又得去他府上了。

元照丞躺在床榻上,被子捂得嚴實,只露出蒼白的小臉,看着讓人心疼。岳珈伸手探了探他額頭的溫度,并未發燒。

“頌王爺不在嗎?”岳珈小聲問紅曲。兒子病得如此嚴重,她本以為元荊會在床邊守着。

“公子病得突然,王爺哪裏放得下公務。”紅曲說道,“我去給姑娘端茶。”她轉身出去,留岳珈陪着元照丞。

睡夢中的元照丞皺了皺眉頭,似極了他的父親。許是被夢魇纏住,他的表情越來越痛苦,身子也不安的扭動着,口中含糊不清的喊着“娘親”。

岳珈不知所措,輕拍着他的被褥,溫聲說着“別怕”。如此似乎真的見效,元照丞漸漸安靜了下來,只是依然沒睜開眼。

紅曲端了茶水進來,見岳珈一哄,照丞就不難受了,臉上的愁容減退不少,說道:“公子從昨夜一直發噩夢,我哄了整宿也不見好,果然還是姑娘厲害。”

“大約是碰巧了吧。”她哪有什麽驅人心魔的本事。岳珈憐愛地看着照丞,定是水裏滋味難受,才把他吓成了這般。

午飯時候,岳珈幫着紅曲給照丞喂了藥,照丞沒再做噩夢,安安靜靜睡了一下午,到了傍晚時總算睜開了眼睛。紅曲喜極落淚,飛奔出去找太醫。

“娘親。”元照丞睜開眼第一句說的便是這兩個字。

岳珈知道他的生母早已過世,愈發心疼他,握着他冰涼的小手,問他:“還難受嗎?”

元照丞身上乏力,手指微微動了動,問道:“你是多福?”

岳珈點點頭,想起他看不見,又答了聲是。

元照丞露了笑容,問她:“你怎麽來了?”

“紅曲姑娘說你病了,讓我過來看看你。”她要将手收回,卻又被照丞的小手抓住。

“我睡了多久?”

“從昨夜到現在,快一天了。”岳珈看了看天色,元荊大概該回府了吧。

元照丞皺起眉頭:“一天沒讀書,父親定要責罵了。”

“你生病了,你父親怎麽會責罵你。”岳珈說道,“以後別去玩水了。”

元照丞強忍哭意,抽了抽鼻子,将岳珈的手抓得更牢。直到太醫過來把脈,他才不得不松開。

太醫望聞問切之後,确認元照丞已無大礙。岳珈松了道氣,正打算趁元荊還未回來,趕緊回肅王府去,卻聽見元照丞的虛弱的聲音:“多福,你今天能不能留下來陪我?”她如何能忍心拒絕。

元照丞似乎特別喜歡牽她的手,從黃昏一直牽到入夜,直将岳珈的手心捂出了汗。

“多福,能不能講個故事給我聽。”

“你想聽什麽故事?”她想,照丞這般老成的孩子,大約是喜歡聽曹刿問戰之類的典故吧。

“娘親哄小孩子睡覺的故事。”

岳珈微微一笑,這才像個孩子。她回憶着兒時母親常給她說的故事,娓娓敘述。

元照丞聽得入迷,不知不覺又睡着了。岳珈悄悄抽出手,幫他将被角掖好,蹑手蹑腳走出去。

她才剛關好房門,回頭便見元荊站在臺階下,吓得她險些叫出聲。

“王……王爺。”想起昨日的事情,岳珈惶恐不已,連行禮也忘記了。

“丞兒睡了?”元荊已從紅曲那裏知道照丞病愈,語調平靜如常。

岳珈點頭,正要把房門打開,好讓元荊去探望照丞,卻聽他說道:“讓他睡吧。”

岳珈頓住,身為人父,竟然連兒子生了大病也能如此平靜。

為了能早些回府看望照丞,元荊已将許多公務壓到明日,方才岳珈在照丞身邊講故事時他已立在窗邊看了許久。難得照丞高興,他若進去了只會令照丞壓力更大,更不能好好養病。

元荊并未向她解釋,畢竟偷聽不是什麽光彩事情。他朝岳珈道:“我已讓紅曲去收拾客房,你今夜就宿在這兒吧。”

“奴婢該回肅王府了。”岳珈快步走下臺階,留在頌王府裏過夜,旁人知道了該怎麽想。

“照丞那麽喜歡你,你就這麽走了?”

岳珈停住腳,回頭望了眼那緊閉的房門,道:“奴婢明日再過來。”

元荊眸中閃過一絲笑意,并沒強留岳珈,只道:“明日我讓秋石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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