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警告

第35章警告

江風徐徐, 吹動畫舫上的風鈴。悠悠鈴音與纏綿的絲竹聲交織,伴以婀娜舞蹈,堪稱賞心悅目。

元荊對歌姬舞姬的媚眼視若無睹, 目不轉睛看着岳珈。夕陽餘晖正好撒在她肩上,将精雕細琢的側顏照耀得愈發動人心弦。岳珈只當不知,努力讓自己專心欣賞歌舞, 堅決不看元荊一眼。

薛聲歪着身子吃龍眼,元荊素來不喜歌舞, 更不喜為了宴席花費心思。今日不僅請來了宮中歌舞姬,開了禦賜的葡萄酒, 還特地将這畫舫重新裝飾一番,去了風塵氣, 添了風雅韻,也不知早上的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升起的。

薛聲不知道的是,岳珈杯裏的并非葡萄酒,而是新鮮的葡萄汁。

熙藍酒量淺又貪杯,一曲未罷她已露了醉态, 傻笑着直叫好。岳珈勸她少飲兩杯,熙藍哪裏肯, 她便拿自己的酒壺與她交換。熙藍掂了掂份量,岳珈那盞更重, 她才肯換。

熙藍拎起酒壺要和岳珈對飲,岳珈斟了酒淺嘗一口, 覺得似乎并不算太烈才放心飲盡。然而這酒後勁不小,她喝了三杯便覺暈眩, 不敢多飲, 借口更衣出了船艙, 站在船頭吹風。

才剛站穩一會兒元荊就過來了,從袖裏取出個小瓷瓶給她:“解酒的藥丸,吃了會好受些。”

岳珈接過來,倒了一顆深棕色的藥丸在掌心,仰頭送進喉嚨裏,酸酸甜甜并不苦。

“明知自己喝不得,還拿熙藍的做什麽。”元荊蹙眉說話,任她功夫再好,酒醉時拳腳失力,一旦遇了歹人便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一時好奇喝了兩杯罷了。”岳珈将瓷瓶還他,元荊依舊垂着手,道了句“拿着吧”。萬一下回她再喝多了,他又不在她身邊,至少有解酒藥在。

岳珈不願領他的情,可是元荊絲毫沒有要收回去的意思,丢進水裏又可惜,只好收下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畫舫上了燈,深藍江水添了星星點點的光亮,随着江流緩緩游動。岳珈喜歡這江上月色,可惜元荊在旁大煞風景。

“本王今日的安排,你可滿意?”

“王爺費心款待,奴婢豈敢不滿意。”

元荊挑眉看她,雖然知道磨杵成針非一日之功,可是費盡心思卻只換來一張冷臉,心底難免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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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一抹耀眼光亮逆流而來,極目遠望,是另一艘畫舫。

那畫舫亦是載歌載舞,甲板上有一女子翩翩起舞。兩船距離愈來愈近,岳珈看清了那女子的容貌,原來是怡國公府的大姑娘宋淇。

早先熙藍向她炫耀過,頌王爺會帶自己上畫舫玩。難得頌王附庸風雅一回,宋淇又豈會甘心錯過這個機會。

岳珈悄然擡眸看元荊,他卻只是望着迢迢江水,并沒在欣賞宋淇的舞姿。

“宋家大小姐舞姿曼妙,真是令人一見難忘。”岳珈怕他錯過了人家的一番良苦用心,刻意提醒。元荊聞言往那畫舫上瞟了一眼,又将目光移至岳珈臉上,道:“未如上元夜時你那一記腰帶令人難忘。”

岳珈一時語塞,埋下頭不再和他說話。

岸上行人紛紛被宋淇的舞姿吸引,駐足賞看,有人認出了她的身份,少不了評頭論足一番。元荊不願被路人知道宋淇是沖他而來,徒添猜測議論,便轉身回了船艙。

元荊一走,宋淇的心就涼了,哪裏還有跳舞的興致。她驟然收了舞步,遠遠剮了對面的岳珈一眼。她不惜放下國公府千金的身份,精心裝扮,在這畫舫之上,衆目睽睽之下起舞。可是元荊,他的眼裏卻只有那個粗鄙的婢女。

岳珈背上一寒,也沒了賞夜景的心思,只得回船艙裏去。

才不過一會兒的功夫,熙藍喝完了葡萄汁,見岳珈不在,又把葡萄酒也喝光了,薛聲只顧看歌舞也沒攔她着,他們進艙時熙藍已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歌舞已歇,熙藍的鼻鼾聲回蕩在船艙內,岳珈搖了搖她的胳膊,她也只是換了個姿勢繼續睡去。

“外頭好生熱鬧,出什麽事情了?”薛聲握着酒杯問道。

岳珈不願多舌,只道:“國舅爺怎不自己出去瞧?”

“喝多了,不愛走動。”說話又喝了一杯。能讓元荊舍了她自己進船艙的,想必不會是什麽好事。熱鬧這東西,可不好亂湊。

“你明日就會知道了。”元荊說道。堂堂怡國公府的嫡長女,學那秦樓楚館的女子來這江上獻舞,豈能不名揚長安。

薛聲沒再追問,猜想大約是件不緊要的大事情。

翌日,宋淇的事情果然傳遍了長安城的大街小巷,怡國公宋千明氣得險些暈厥,将宋淇關在房中靜思己過。宋漪勸了許久,他才稍稍消氣。

宋千明雖也希望自己的女兒能成為頌王妃,以鞏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但宋淇如此不知自愛,還未得頌王青眼先将自己的閨譽毀盡,莫說頌王妃,怕是将來想嫁個名門望族都成了難事。而今能指望的,便只有二女宋漪了。

不論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怡國公府,宋漪都對頌王府之位志在必得。不過有了宋淇這個前車之鑒,她自然不會再用那麽愚蠢的辦法去接近頌王。既然頌王對岳珈情有獨鐘,她倒不如投其所好,從岳珈處着手。

宋漪命人暗中查探岳珈平日的喜好與常出入的地方,得知她常去一戶姓金的人家後,又将金府起了底。雖未能查出與元荊有何關聯,但那宅子原本的主人突然搬離,如今住在裏頭的金老爺又身份成謎,縱猜不中全部,也能知個七八成了。

趁有一日岳珈正走在去金府的路上,宋漪提前在金府門外等着。岳珈到時,正見她倚着金宅門口的石獅子,懸着一只腳。

“宋二姑娘?”岳珈緊走兩步上去,扶住了她,“這是怎麽了?”

宋漪蹙眉,滿面痛楚,道:“方才路上歪了腳,疼得厲害。”

“這麽熱的天,姑娘出門怎不乘轎?”岳珈不解,這時辰日頭正曬人,她這麽一個嬌小姐何故徒步外出。

宋漪遲疑了片刻,眼波一轉,道:“原是乘轎出門的,見豔陽可人,便想四處走走。”

大約在才女眼中,烈日也帶詩意吧。岳珈又道:“姑娘的車轎在哪兒,我去喊他們來接你。”

“問雅去喊了。”宋漪拿絲帕擦拭額角的汗珠,“也不知那丫頭是不是又迷路了,去了許久也沒回。”她轉頭望向金府的朱漆大門,虛弱說道:“我正想去向這戶人家讨杯水喝。”

岳珈瞧她雙唇幹裂,嬌滴滴的身子像要被日頭曬化了一般,便扶她上去敲門。

門僮在屋檐下揮着蒲扇,聽見敲門聲知道是岳珈來了,趕緊上去開門,見門口還有另一個女子,心底暗叫了聲不好。聽岳珈說想讓那女子進去避暑,他面露難色,說:“老爺不喜歡外人進府。”

岳珈知道金老先生脾氣古怪,可烈日當頭,若是把宋漪拒之門外,她怕是挨不住這暑氣。岳珈道:“還請小哥去老先生那兒通傳一聲,只是稍坐片刻,喝杯茶水便走。”

門僮抓耳撓腮,去和那老頭子通傳有什麽用,他也不是個做得了主的。

正此時,小玉提着裙子快步跑到門僮身邊,掩着嘴朝他耳語數句。門僮聽罷立刻将大門打開,說:“老爺請二位姑娘進去。”

岳珈怔怔,門僮還未去傳報,金老先生怎麽就知道了?她旁邊的宋漪面上頓時一熱,倘若這金府背後的确是頌王爺,那便意味着自己的所作所為已被他察覺。

岳珈扶宋漪入府內,宋漪單腳跳着走,心中惴惴不安。她自以為足夠高明,卻忘了頌王的本事比自己大得多。若是因此惹了頌王不快,她怕是再難指望什麽了。

“金老先生仍在讀書嗎?”岳珈問小玉。她來金府十次有九次金老爺都醉心于遨游書海。

“沒,老爺請姑娘去小廳聽曲。”小玉閃身過去攙住宋漪的胳膊,“這位姑娘就由我來照顧吧。”

“有勞你了。”岳珈松開手,向宋漪說了句“保重”便往小廳去了。她一走,小玉的臉色立刻變了。

宋漪深深吸氣,這般明顯的調虎離山她豈會看不出來。

“老爺托我給送二姑娘帶句話。”小玉沉聲說話,老成中透着陰厲,與方才判若兩人,“姑娘是個聰明人,什麽話該說,什麽事該做,理當自有分寸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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