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挖藥

第63章挖藥

厚厚的冬雪覆在山上, 目之所及白茫茫一片。行至村口時才能隐約望見幾戶人家。

孟家村靠山吃山,村民多是藥農,平日在山上種些草藥, 待适宜的時節采摘,炮制成藥材後再運進長安,到市集裏去賣。各家各戶都有自己祖傳的制藥手藝, 也極看重自家藥田,對外來人大多帶些敵意。

如今正值寒冬, 村民大多在家中休息,順便挑揀挑揀草藥, 待有了好天氣再搬出來曬。

岳珈與元荊扮作出平民夫婦入村,一進村就遇見了個手拿鐵鍬的大漢。

“你們做什麽的?”

“這位大哥是孟家村人嗎?”元荊客客氣氣的, 拱手說道,“我們是慶州來的藥商,想進村找一味藥材。”

“什麽藥材?”那大漢見他們打扮還算富貴,說話也像讀過書的,語氣緩和了不少。

元荊解下背上的竹簍, 取出一塊黑炭似的東西。

那大漢也是藥農,一眼就認出了是地烏桃。

地烏桃這味藥在孟家村并不少見, 但元荊手上這塊足有一臂大,色澤烏黑, 是萬裏挑一的野生地烏桃。

“這是我早幾日在黑市上買的,那人說是偷偷在孟家村挖出來的。”

那人一聽, 雙眼就放了光。地烏桃這藥從不單長,一長就是一窩。這麽大的野生地烏桃, 要能多挖出幾個, 賣出的價錢夠整個村子吃好幾年。

“我這次來就是想問問, 村裏還有沒有這樣成色的地烏桃,有多少我買多少,價錢好商量。”

那人盯着地烏桃想了半天,道:“你們随我去祠堂見村長。”

元荊與岳珈對視一眼,收好地烏桃,跟着村民進村去了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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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長是個佝偻老人,常年挖藥的手皺得格外厲害,但眼睛還是炯炯有神的。

村長顫着手捧起地烏桃仔細看,活了這麽多年還是頭一遭見這麽大的地烏桃。

“看這成色,應該是兩三個月前挖出來的。”

“村長好眼力。”這塊地烏桃上個月河北進貢的,記上采挖運送的日子正是兩三月前。元荊選中這塊地烏桃也是因為兩三月前正好是那夥人牙子抵達長安的時間。

村長放下地烏桃,摸着胡子思量。

“我們打算在慶州開一家藥行,正缺幾味打響名聲的好藥材。”岳珈道,“這一塊是按一斤二十兩成交的,村裏若還有,價錢自不比這個低。”

祠堂裏的幾個村民面面相觑,一斤地烏桃平素只買得幾文錢,二十兩一斤那是天價。

“據我所知,村裏幾戶藥農都沒有挖到過這樣的地烏桃。”村長倒沒被價錢唬住,說話仍舊不緊不慢,倒是方才領他們進村的大漢沉不住氣了。

“咱們上山挖一挖,既然外人能挖着,咱們肯定也能挖着。”

幾個村民紛紛附和,祠堂一下聒噪了起來。

住得近的幾戶人家聽了消息也過來湊熱鬧,祠堂裏人越來越多,交頭接耳躍躍欲試。

村長皺了眉,幹咳了兩聲,雀躍的村民才紛紛噤聲。

“地烏桃生于地下,地上無苗,挖尋并不是易事。”村長道,“還請二位容我們幾日……”

“我們明日就要啓程回慶州了。”元荊打斷了他,“若實在是尋不着也是我們運氣不好,再去別處尋藥便是。”

話一說完作勢要走,幾個村民看得着急。

“村長,咱們各家各戶都上山去挖,就算挖不着也只當翻土了。”土財主可比野生地烏桃還難遇見,誰不想去碰個運氣。

村長無奈,擺了擺手:“誰想挖的,自己去便是了。”

“各位且慢。”元荊又喊住了将要動身的諸人,“漫無目的去刨土費時費力,我倒有些線索可給各位做個參考。”

村民紛紛回過身來,豎起耳朵聽元荊的“秘籍”,連村長也亮了眼睛,種了這麽多年草藥從不曾聽聞地烏桃是有跡可循的。

“将這野地烏桃買給我的是兩個人,一個是南方口音,另一個聽聲音倒似與各位有些相像,或許是你們孟家村的老鄉。各位不妨仔細回憶回憶,近來可有誰領了生面孔的人入村,行跡鬼祟地去過何處。”

聽元荊這麽一說,村民們紛紛回憶了起來,有說張三可疑有說李四鬼祟。元荊與岳珈仔細聽着,細細分辨,似乎他們口中那個叫孟平生的最為可疑。

孟平生雖是孟家村人,但雙親在多年前便已病故,孟平生為人懶散不願當藥農吃苦,早早離村去外頭謀別的營生。每年只回村三五回,大多夜裏外出,也不愛與人打交道。

“上月我起夜的時候遇見他一回,倒沒見着外村人,倒見他抱個孩子,問他娃兒多大了也不應我。”

元荊又仔細問了那孟平生的身形面貌,确與人牙子中那個孟家村人有七成相似。

“還勞各位帶我去那孟平生的住處看一看。”

“我看這就不必了吧。”村長言道,“兩位既是來買藥材的,坐着喝口茶等着便是,挖藥這樣的粗重功夫就留給我們這些粗人罷。”

“到底不是一筆小數目,終歸親眼看着更安心些。”元荊不由生疑,村長處處阻撓,似乎不只是警惕外村人而已。

“村長說的有理。”岳珈挽住了元荊了胳膊,柔婉說道,“相公,我們就在這兒等吧,爬山怪累人的。”

冷不防的溫柔小意令元荊詫了片刻,但很快便會了意。若村長确是同謀,此刻只怕已開始懷疑他們的來意,若再強行跟過去只怕會打草驚蛇。

“都聽娘子的。”元荊坐了下來,朝村民道,“那便靜候佳音了。”

村民們紛紛拎了鋤頭上山去,村長說自己年紀大手腳慢,便沒與他們一起去挖藥,而是留在祠堂招呼元荊他們。

“不知茅房在何處?”岳珈假作內急,村長并沒起疑,指了祠堂外邊一間小茅屋。

岳珈道了謝,與元荊對視一眼,自己出了祠堂,跟上了上山挖地烏桃的人群。

“小娘子不是在祠堂裏休息嗎?”一個與她一起走在人群最末的大娘問她。

“我家男人不放心,讓我還是一起來瞧瞧。”岳珈抓緊轉了話題,“大娘也懂挖藥嗎?”

“咱們孟家村大的哪個不懂。”她打量着岳珈潔膩皮膚,“可不像你們有錢人家,天天躲在家裏等人伺候。”

岳珈從前也在鄉下長大,很知道該如何與這些婦人相處。她嘆了一聲,道:“你看我好,我看你好罷了。我家那位,看着風光,其實都是花着他老子的錢。投了好幾樁生意都打了水漂,我在家裏天天被妯娌們戳脊梁骨呢。”

世間妯娌哪有幾個能實心實意當一家人親熱的,那大娘也甚有感觸,忽覺得自己與富貴夫人的距離并沒那麽遠。

“我倒羨慕大娘,自個有門手藝,能掙些銀兩,在家裏說話也能硬氣。”

那大娘還是頭一回聽人這麽誇自己,臉上一下熱了起來。再一想,她幹活勤快,種藥挖藥都是好手,家裏老老少少誰都不敢看輕她,一時腰板也挺了起來。

見那大娘臉上有了笑,岳珈方問她:“那個叫孟平生的就住前邊嗎?”

大娘擡起頭望過去,指着一處破舊低矮的木屋:“就那個,北邊的是孟平生家。”

岳珈順着望過去,三五間屋苑離得不遠,若屋裏真關了許多孩童,哭鬧聲必定會被鄰居察覺。

只怕孩子并沒藏在那裏。

岳珈往那大娘身邊靠了靠,悄聲說:“我與大娘投緣,有個秘密倒可與你說。之前我們找了個太醫院的老禦醫看過,他說呀,那麽大的野地烏桃,多少是有了些修為的,大多會給自個挑地方,往偏僻無人的地方長。”

大娘眨着眼睛,他們藥農對草藥是有些敬畏心的,尤其是那些稀罕的野生藥材,那是神農氏恩賜給村子的。

“怪不得能長那麽大個。”大娘虛捂着嘴,“那咱挖了它會不會遭報應?”

“這倒不怕,那老禦醫說了,到底只是棵藥,修為有限,挖出來就斷了,沒什麽可擔心的,将來多行些善事便可抵了。”

大娘點點頭,覺得在理。猛然又想明白了,轉過頭問岳珈:“那照這麽說,野地烏桃可不長在他家裏了,這兒可不偏僻。”

“是呀。”見她總算上鈎,岳珈松了道氣,問,“大娘知不知道那孟平生家有沒有什麽偏僻的田産之類。”

那大娘停下步,皺着眉仔仔細細想,忽然拍手道:“對,山谷那邊有塊地是他家的。”轉而又自己質疑了起來:“可那塊地瘦得很,哪養得出什麽好藥材。”

“既是有靈性的,哪還怕地瘦不瘦。”岳珈道,“咱們不與其他人一塊兒,自個上山谷那兒找找,要是挖着了就是您一家的,換了銀子便也不必拘在村裏,到長安去開家藥鋪當老板娘多好。”

那大娘聽得心動,望了望烏泱泱的人群。這麽多人就算挖着了,分到她家的也沒剩幾兩銀子,若是獨得了,那日子可就快活了。

“走,咱們去那邊挖。”大娘握緊了鋤頭,領着岳珈避開人群,從邊上的小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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