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半天使一半惡魔

姬清往教學樓走, 他先經過操場，操場上有幾個學生在打球的身影, 有一個人從球場上下來，抱住兩個籃球往教學樓跑。

當他跑過來時, 姬清覺得這個人的臉很眼熟, 好像在哪裏看過一樣。姬清直接叫住那個人，“同學!”

那個人回頭，有些不耐煩地看着姬清，五官赫然就是姬清在李若岩畫冊上看到的那個有着三顆頭的靈物中的一張臉!

它手上抱着的也不是籃球, 而是它另外的兩顆腦袋，一顆腦袋兇神惡煞地說：“哪裏來的靈物, 長得這麽招蜂引蝶，是不是要勾引我們的李老師!”另外一顆腦袋挑剔地看了姬清一眼，“哼，李老師才不喜歡這種妖豔賤貨呢!”

可以說是句句離不開李若岩了，雖然姬清确實是要找李若岩, 可他剛剛什麽都沒有說。

在頭上的那顆腦袋保持着蔑視的目光, 高貴冷豔地哼了一聲，“幹嘛?”

“系統, 很多年也沒有人敢在我面前這麽嚣張了。”姬清在心裏涼涼地笑了。

系統把自己縮成一團，看着姬清對三頭靈物來了一次親切友好的打招呼，那個三頭靈物每顆腦袋都是強忍淚水的倔強模樣, 還在脖子上的那顆腦袋哽咽道：“爸爸我錯了。”

姬清露出和善的笑容, 他親切地詢問道：“你剛剛是要去教學樓嗎?”

三顆腦袋一起顫巍巍地點頭。

“你是去找李若岩?”姬清擡了擡下巴, 站姿非常的大佬。

提到李若岩這個名字，原本焉巴巴的三顆腦袋都瞬間精神起來，一顆腦袋又慫又兇地說：“難道你不是去找李老師嗎?”

另外一個則抽噎說：“對啊，再不去教學樓就來不及了。”

最後在頭上的那顆腦袋總結道：“李老師在上公開課，我們再不去就沒有位置了。”

看來這個結界給李若岩安排的身份是老師。而學生，應該都是靈物或者是妖物。

一般的結界只會孕育一個靈物或者妖物，因為每個結界的靈都是有限的，如果孕育了太多的靈物，靈就會被飛快地消耗，結界也會過早破碎。

Advertisement

正常的結界只會孕育一個靈物或者妖物，然後再制造出許多沉睡中的靈物或者妖物，需要它們時才會喚醒它們，結界是它們的栖息地，而它們負責給結界尋找足夠的靈。

而這個鏡之城，已經出現了三頭靈物和姬清，還有操場上另外兩個靈物，非常奇怪。

姬清冷淡地看了那個三頭靈物一眼，道：“帶路。”

那三顆腦袋同時一個激靈，安靜如雞地帶路。當走到教室時，裏面都是千奇百怪的靈物，全部都是李若岩畫冊上的靈物。

姬清已經有了一個猜測，就是這個結界可以把李若岩畫上的東西全部複制出來，他還記得第一次遇到李若岩時，李若岩畫的就是整所大學的遠景圖。

這樣想着，姬清從窗戶走過時，突然停住了腳步，他緩緩擡起頭，看見講臺桌前站着李若岩，而他的旁邊，則站着一個銀發、藍眸、有着白色翅膀的青年。

那個青年回首，露出了姬清三分相似的面容，嘴角微勾，眼裏全是挑釁。

……李若岩畫的最後一張畫，是姬清。

姬清站着不動，灰藍色的眼眸像結了一層寒冰，他的聲音波瀾不驚，語調涼涼的，“這個妖物是不是覺得，我進了它的結界，就一定要遵守它的規則。”說到最後，姬清甚至還有些惡劣地笑了起來，他輕聲道：“我最讨厭，被人挑釁啦。”

系統在角落裏瑟瑟發抖。

姬清擡起腿，直接踹在了堅硬的牆壁上，他小幅度地扭動腳踝，牆壁上的白色粉末簌簌落下，姬清再後腳跟一用力，咔嚓一聲，牆壁上出現了蛛網般龜裂的紋路，紋路越擴越大，在所有人懵逼的注視下，那面牆轟然倒塌。

姬清目不斜視地跨過滿地狼藉，走到第一桌，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桌面，他冷淡地看了一眼座位上的靈物，那個靈物就如受驚的小鹿般跳起來，跑得有多遠就多遠。

那個妖物站在講臺上，不看臉的話真的和姬清像極了。“鏡之城，還有這種模仿的能力，它是鏡妖。”系統道，“我剛剛查了資料，鏡妖就是擁有模仿能力的妖物。”

姬清伸手甩了甩柔順的長發，他挑了挑眉毛，溫柔地看着如遭雷擊的鏡妖，笑了起來：“傻站着幹什麽呢，快下來，不要醜到別人了。”聲音輕佻而傲慢地揚起，姬清對他勾了勾手指，眉眼彎彎，“說的就是你。”

鏡妖氣到漲紅了臉，他指着姬清，看向李若岩，“李老師，他破壞公物!”

李若岩的表情相當微妙，他看着面前的兩個姬清，其實光看臉的話，對比是非常慘烈的，就是低配和高配的區別。

李若岩上課的時候帶着金絲眼鏡，此時他就用手推了推鏡框，靜靜地聽着鏡妖氣急敗壞的指責，然後看着姬清，他開口道：“這位同學，你有破壞公物嗎?”

姬清用手支着下巴，銀色卷發灑在肩頭，他鼓起腮幫子，眨巴了灰藍色的眼睛，那雙眼睛在看着李若岩時，像是無辜的小動物，目光澄澈，“李老師，我沒有。”語調拖得又軟又長。

于是李若岩在鏡妖震驚的目光中，面不改色道：“老師也覺得你沒有這麽做。”并且對鏡妖繼續道：“你已經問了很久的問題了，如果還是學不會的話，我也沒有什麽可以教你的，下去吧。”

那只鏡妖面容有一瞬間的扭曲，他恨恨地瞪了姬清一眼，四目相對間，鏡妖被姬清的眼神吓到，于是氣勢瞬間垮掉，只能不甘地咬牙，在原地消散。

這裏是鏡妖的主場，而它的能力就是任意變幻和無中生有。

下次再見面，他應該就可以變得和姬清一模一樣了，因為之前那只妖物只是根據畫上的樣子變幻的，而現在已經見過了姬清的真人。

姬清走到講臺桌上旁，他擡眼看了一下李若岩，灰藍色的眼眸是帶了一點笑意的，他軟軟地叫道：“李老師，我有些問題想要請教你。”

教室坐着的那些靈物都是伸長了脖子想要偷聽的狀态，那些靈物應該是鏡妖變出來的，此時扮演着類似偷聽器和監控器的作用。

姬清神情平靜地偏頭俯視着教室裏面的所有靈物，他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整個教室的人都可以聽到，“三秒內，滾出去，三秒後還在，從頂樓扔下去。”

那些靈物用了一秒鐘相互對視，剩下兩秒開始奪命狂奔，教室裏的桌椅七倒八歪。

姬清收回了視線，他重新看着李若岩，不緊不慢道：“在請教之前，我要先确認一件事。”

李若岩溫和地點頭，說：“什麽事?”

姬清慢慢走向李若岩，一只手抵在黑板上，對李若岩完成了壁咚的姿勢，姬清的面容寧靜而聖潔，将這個壁咚做出了行雲流水般的美好感，他的手捏住李若岩的下颌，對着耳垂輕輕吹了一口氣，看着面前那個男人面紅耳赤的模樣，才拉開距離，結束了這個壁咚。

“确認好了。”姬清笑道。

李若岩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他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梁，輕聲道：“有什麽問題想問的?”

姬清的手掌和講臺相觸，他踮起腳尖，輕松地坐在講臺上，兩只腿慢悠悠地晃來晃去，“第一個問題，教室裏的靈物是不是都是你認識的靈物?”

李若岩點頭，“是的，但是有一點比較奇怪，就是他們的性格和我認識的不同。”他頓了頓，“好像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因為是它們是鏡妖造出來的仿制品，再加上他沒有接觸過真人，所以自然是不知道真人的性格，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自導自演的木偶戲。”

姬清看向周圍的一切擺設，帶着一點嘲弄的意味：“只有這些沒有生命的死物才能做的逼真一些。”

“這些被創造的靈物都繼承了妖物的意志，鏡妖喜歡你，所以這些靈物喜歡你，鏡妖讨厭我，所以這些靈物，” 姬清歪了一下腦袋，笑道：“不，它們還怕我，既害怕又讨厭。”

“原來如此。”李若岩道。

姬清踢了一下腿，他身上穿的還是肖唱月給他準備的華服，白色銀邊，在陽光下顯出如水般的明亮柔順感，姬清指了指他衣角的花紋，道：“剛剛那個冒牌貨衣服上紋路就是模模糊糊的，”姬清做了一個鬼臉，有點孩子氣道：“看着就醜死了。”

李若岩認真地點頭，漆黑的眼眸注視着姬清：“那我現在要多看你幾遍，把你的眉眼、服飾、笑起來的樣子和欺負人的方式全部記住。”

姬清哼了一聲，“我什麽時候欺負人了，是它們活該，是它們偏要來招惹我的。”

英俊的青年掩唇輕咳，他修長的手指摸了摸耳廓，含笑道：“那之前是哪一個小可愛在欺負我?”

姬清噎了一下，他飛快地看了李若岩一眼，小聲道：“那，那自然是我這個小可愛啦。”他的腿在半空中不安分地晃了晃，眼睛盯着窗外的風景，弱弱地解釋道：“小可愛做的事情，能叫欺負嗎?”

李若岩認真地點了點頭，輕聲道：“我錯了，我應該是把可愛的行為全都記住。”

姬清不肯看李若岩，他比了個“二”的手勢，繼續問道：“第二個問題，剛剛鏡妖你都說了什麽?”

李若岩的表情有些奇怪，他遲疑道：“它和我說，”

姬清回頭不開心地看向李若岩，“幹嘛半天不說話，這點對話還要藏着掖着瞞着我嗎?”

“它和我說，李老師，我可以親你一下嗎。”

姬清生氣地拍了一下課桌，氣勢洶洶道：“不!可!以!”

李若岩顯然是被姬清的反應稍稍驚訝到，可是姬清現在的樣子實在太過可愛，他委屈地像個小松鼠鼓起腮幫子，“它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妖物!”

“對，所以我說不可以。”李若岩沒忍住，伸手戳了一下姬清的臉，幾乎是鬼迷心竅般，去碰了碰炸毛的姬清，在姬清瞪他之前把手收回去，一臉正氣道：“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妖物。”

姬清心裏頭那點委屈就更加大了，像是決堤的水沖出心頭，他灰藍色的眼眸出現一層水霧，小臉皺成一團，還不開心地伸手捏住李若岩的耳垂 ，使勁揉來揉去，“你一看也不是什麽正經人，怎麽什麽靈物妖物都喜歡你?!”說這番話時，姬清的聲音透出十足的委屈。

李若岩的耳朵紅得不得了，但他卻毫不在意。他有些無措地看着委屈巴巴的姬清，想了想，握住姬清另外一只手，把姬清的手放在自己沒有變紅的耳垂旁。

“我錯了。”他像是作弊被抓到的學生，此時兩只耳垂都是滴血的紅，唯獨那雙鳳眸黑白分明，“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從小到大，我就會吸引到好多的靈物，也許是個人體質的關系嗎?你不要生氣。”

李若岩說着說着就磕磕絆絆起來，可以說是手足無措手忙腳亂，“我可以寫一份一千字的檢讨書給你嗎?”

“寫一萬字的檢讨書，可以嗎?”

姬清哼了一聲，他的眼眶還有點紅，灰藍色的眼眸如同泛了一點紅霧，是要讓人心碎的委屈相，他就保持着委屈壞了，真的哄不好的模樣，輕輕哼了一聲，“可以吧。”

他繼續問道：“鏡妖還和你說什麽別的嗎?”

李若岩這次回答可以說是一直觀察着姬清的表情，“其他就沒有什麽了。”

“他大費周章把你抓入結界，目的就是親你一下?”姬清冷靜下來後，語氣就平靜許多，思路也是無比清晰，“一定有什麽原因在裏面，走，我們去找這個結界的靈源在哪裏。”

每個結界都有靈源，靈源是結界形成的關鍵。而鏡妖一定會守住靈源，找到靈源就可以找到鏡妖了。

姬清和李若岩剛準備出教室，就發現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攔住自己。

這是這個結界的規則力量，他進入了這個結界後，力量被削弱了很多，只有按照規則才可以進行游戲。

後門走進了那個三頭靈物，它戰戰兢兢地看着姬清，小心翼翼地提醒道：“現在是上課時間，你們還不能走出去。”

在結界裏，姬清扮演的角色是學生，而李若岩扮演的角色是老師，所以說他們的活動時間排除了上課、就寝的時間。

“還有幾分鐘下課?”姬清問道。

李若岩看了一下左手上的表，算了一下時間，“五分鐘。”

“你有課表嗎，去課表上看一下你今天要上什麽課，不然走到一半上課鈴響了，就又要跑回來了。”姬清補充道。

李若岩找出課表看了一下，道：“今天上午的課我已經上完了，下午還有一節課。”

五分鐘後下課鈴準時響起，姬清和李若岩邊走邊猜想靈源在哪裏，“這裏是鏡之城，所以本源一定和鏡子有關。”

“可是大學裏的鏡子很多，光是衛生間就有很多的鏡子，寝室也有，幾乎每個地方都有鏡子。”姬清的面色有些凝重，他對李若岩道：“在這裏我無法吸收到靈，所以我的靈只能消耗，不能補充，我們要在靈消耗完前找到靈源，毀掉靈源，結界自然就會破碎了。”

“那我們分開找?這樣效率會不會快一點?”李若岩提議道。

“你又分辨不出來，再說了，就算你就看出來了，也解決不了它。”姬清否定了這個建議，他對李若岩說，“你們學校有沒有比較知名的和鏡子有關的地方?”

李若岩搖了搖頭。

“我們先去随便找一面鏡子，看看這裏的鏡子有什麽不同之處。”姬清提議道。

他和李若岩來到了男廁所，鏡子是普通的鏡子，沒有靈的波動。而李若岩看鏡子看得很認真，表情是若有所思的樣子，姬清走到李若岩旁邊，問道：“你發現了什麽嗎?”

李若岩深沉道：“我發現了，我發現鏡子裏的兩個人真好看。特別是我旁邊的人，像是畫裏走出來的一樣。”

姬清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自己該做出什麽表情，“你亂七八糟的話怎麽這麽多。”他說完又道：“之前你不是說，什麽畫也無法體現我十分之一的美好嗎?現在又開始自相矛盾了。”

承受了兩輩子糖衣炮彈的姬清，已非吳下阿蒙了。

李若岩失笑道：“因為在太過美好的人旁邊，總是會忘了組織語言，所有的贊美都是脫口而出的，可是思來想去，在冷靜下來，斟酌言辭後，還是只能想出這些話。”

姬清：“……”

姬清：“系統，他的情話技能也會升級的嗎?”

系統端起狗糧往嘴裏塞。

姬清和李若岩講完後，抱着寧可錯過不可放過的态度，将鏡子砸碎，發現确實沒有什麽不同，就和李若岩走出了廁所。

李若岩皺着眉頭，有些煩悶道：“怎麽辦，完全沒有絲毫頭緒。”

姬清道：“不要緊，我們再去別的地方看看。”

他們接下來又去了好多的地方，走了許久，姬清對李若岩道：“過去多久了?不要忘記你等會兒還有一節課，注意一下時間。”

李若岩低頭看了一下右手上的表，“還有一個小時，不要緊。”

姬清看着李若岩，感覺隐隐的不對勁，這是他的直覺，姬清問系統道：“……我怎麽感覺有哪裏奇怪。”

系統沉默了一會兒，對姬清道：“大佬，李若岩之前的手表戴在左手上。”

姬清對系統道：“為什麽我覺得你的聲音在抖?”

系統顫抖着聲音回答道：“因為我害怕。”

姬清心中湧起一股憐惜，他對系統道：“別怕，這種妖物我一手可以打十個。”

姬清走到“李若岩”旁邊，神情和之前沒有半分差別，他看上去是想要挽住“李若岩”的手，“李若岩”的目光溫和地注視着姬清。

然後它就被姬清反手按在了地上，姬清将身體內一半的靈全部用出，形成一個囚籠把鏡妖困在裏面，那個鏡妖懵逼臉還努力扮演好“李若岩”的人設，它的語氣有三分驚訝和三分茫然，“你在做什麽?”

姬清的回應是扇了它一巴掌，然後把它的臉按在地上，“在打你呀。”

鏡妖繼續垂死掙紮，“我是李若岩啊。”

姬清嗯了一聲，問道，“那我叫什麽?”

一陣尴尬的沉默。

鏡妖并不知道姬清的名字，它放棄了僞裝，惡狠狠地瞪着姬清：“辣雞!”

姬清溫柔地抓住鏡妖的腦袋，往地上砸出了一首交響曲，在一頓暴打後，鏡妖淚眼汪汪地改口：“爸爸我錯了。”

簡直和三頭靈物的反應如出一轍，看來姬清之前的猜測沒有錯，那些被制造出來的靈物，都體現了鏡妖的意志，性格也和鏡妖十分相似。

而他眼前的鏡妖，應該是鏡妖的一個分體。肯定不是單純用靈造出來的，因為它假扮的“李若岩”差點騙過了姬清，這麽逼真的扮演，最起碼也要分體親自來。

“你為什麽要把李若岩抓進來?”姬清問道，鏡妖被困在他用靈組成的囚牢裏，囚牢每時每刻都在消耗着他體內為數不多的靈，那個鏡妖仿佛也明白這一點，所以在努力拖延時間，一直求饒裝慫但絕不松口。

姬清的耐心被耗盡了，他撕裂了鏡妖。

在鏡妖消散後，一塊殘缺的鏡片掉落在地上。這塊鏡片非常有意思，雖然它面積很小，只能照出姬清的上半張臉——

鏡片裏的姬清，一只眼眸灰藍，一只眼眸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