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顏月絲毫不敢再去探尋顧珏眼中的促狹,躬身行禮就此退下。
三皇子顧瑾哈哈一笑,放聲道:“皇祖母,這臨安侯府的兩位均是蕙質蘭心,倒顯得我們送出的禮物太寡淡了些,您可別只看中了她們的,就對孫兒的不屑一顧了!”
顏月心中一緊,方才顧珏不在,她曾探聽過顧瑾的心聲,暗黑龌鹾,知他不是良善之輩。此刻又發出這樣的言論,看似在向太後撒嬌,卻将顏家兩位擡到高位,暗諷衆人禮物均上不了臺面。如今大家聽了他這話,尤其是一衆貴女們的目光全聚集到臨安侯府來,豔羨的有,嫉恨的有,暗中埋下仇視的更多!
她腳下不停,腦子裏卻思緒不斷,三皇子身為現皇後嫡子,卻一直越不過先皇後的兒子,這些年一直表面恭敬,卻未曾歇了上位的心思。想到此次宴上不久顧珏即将被構陷,雖說是皇後主導,這位怕是也在其中下了不少功夫。
太子顧珏為人清正,雖說無法讀出他的心聲,上次在珍寶閣也不知他為何起了促狹心思故意展露纨绔之像,但他行事一直磊落,在民間的口碑過人,書中也一再肯定他的品性高潔,正是太過正直,才不是顧瑾的對手,被誣陷設計,郁郁失意。且事關林明珠清譽,更影響到她的性命,既已知曉即将發生之事,她做不到事不關己高高挂起。
只是涉及宮門貴人,中間彎彎繞繞,如何才能妥善提醒又不殃及自身呢?顏月眉頭輕蹙,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顧珏。
卻不想這一眼正直直與對方對了個正着,顏月雖是立時收回目光,眼中一閃而過的思慮卻被顧珏盡收眼底。
正在顏月糾結間,顧珏突地出聲道:“三弟,半會子功夫不見,你倒長進了,學會跟小姑娘吃起醋來。要我說,三弟你說這麽多,怕是想壓軸露一手,是要給皇祖母一個大大的驚喜吧!”
太子殿下這番話一出,大家夥立馬被轉移了注意力,紛紛期待起三皇子的壽禮來。
顏月方退回位置,聞言一怔。他竟然變相在為臨安侯府解圍。他是看出了自己的焦慮,誤以為自己憂心自身成為衆矢之的?
顏月垂下眼眸,自打自己會讀心以來,總是不由自主去探究他人心思,世人多是心口不一,而自己借着這一金手指,行事雖是順當,卻很難再相信他人,與人相識結交,如林明珠,總是忍不住先讀心一番。難道顧珏的出現就是為了彌補這一缺陷?無法再讀心,自己就只能憑心去感覺。
她自嘲一笑,再擡眸,眼中已滿是堅定,看着身側為她一臉欣喜的林明珠,再越過遙遙的人群,看着顧珏,她下定了心思,無論如何,不能讓顧珏再陷入原書中百口莫辯的境地。
上首,顧瑾打了個哈哈,像是不明白顧珏的意思,又是自謙又是一語雙關道:“皇兄說笑了,有你珠玉在前,弟弟再怎麽用心也是越不過你去!”他桃花眼上揚,揮揮手命人擡出了自己的壽禮,卻是一副八仙賀壽的玉屏風。
玉是春彩玉,雖不如白玉難得,卻構思巧妙,将一整方玉石的色彩與刀工結合的異常巧妙,屏風上,小到一枚壽桃,大到松鶴布景,均是立意深遠,下刀入神,雕工過人。
饒是太後見過諸多寶物,也是連聲贊嘆:“瑾兒你也太過自謙了,這扇屏風可是花了你不少心思吧!”
顧珏略一打量,眸子幽深莫名,突地笑道:“天下玉,揚州工。三弟,這整塊玉已是難得,更難得的是這屏風上的雕工,可是請的揚州的魯師?”
這扇屏風價值可比那白玉觀音尊貴太多,顧瑾心內實則頗為自得,微微颔首,又面向太後躬身拜下:“秉皇祖母,正是前朝魯大師的嫡系後人,現居揚州魯師的手藝。”說到這又面露憾色道,“其實剛剛那尊白玉觀音據傳就是魯大師的真跡,孫兒無緣求到,還好靈感迸發,連夜加急,派人趕去揚州,特意請了他的後人,為皇祖母您獻上這八仙賀壽的玉屏,祝您老人家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太後感慨,雖覺他為祝壽耗費過多,實則全是錢勢堆砌,用心不如顧珏,但到底在這麽短時間內赴揚州趕制這麽一方大屏風,還是費時又費力的,場面上還是頗為滿意的樣子,一連說了三個好字,在場衆人又是三呼“太後千歲”。
有了這幾樣或是構思精巧,或是珍貴無雙的壽禮在前,其他家的禮物似乎便都落了下乘。還好另有兩家貴女,一人送上百年難見的整株三尺高的血寶珊瑚,一人用夜明珠研成粉末繪制了會自動發光的麻姑拜壽圖,惹得太後開懷不已,也分攤了些臨安侯府過于耀眼的張揚。
顏盈盈見狀臉上勉強挂着笑意,一雙手卻攪在袖中死死掐住。不應該是這樣的,明明前世只有那尊白玉觀音最為出彩,今日原應是自己獨占風頭,怎地卻接二連三被別人壓住。她嘴角緊繃,深呼吸一口,保持着淡然的笑意,心內卻憤恨不已,暗中恨恨盯了顏月一眼。
若是她的壽禮也是平平,怎麽說自己代表臨安侯府,也算在諸多貴女中獨樹一幟,論貴重、論心意,那血寶珊瑚,麻姑拜壽圖都是比不得。可恨顏月小蹄子,暗地裏背着人卻準備了這樣醒目的萬壽圖,倒顯得同為侯府姑娘,自己只重器物過于庸俗,兩相比較,自己着實落了下風。
顏月此刻讀心術失靈,自然無法知曉顏盈盈的心事,只是瞧着她僵硬的笑臉多少也猜測到了些。她輕笑一聲,也無多少心思在意她,何況只待過些日子,那三萬兩的債主自會上門來讨要,屆時好戲才真的上演,不知那時顏盈盈的臉色是何等精彩。
眼下,她憂心的是原書中即将發生的那件醜聞。
身側林明珠母親已至,林明珠規規矩矩地端坐着,她也奉上了壽禮,是她親手繡的一套抹額護膝,太後向來喜歡她,這麽多女孩家,獨獨喚了她上前摟了她的手問了幾句,惹得謝冰璇為首的暗地裏一陣白眼。
好不容易待到太後宣布宴起,衆人不必拘禮,一時間歌舞漸起,衆人觥籌交錯,這才随意了些。
林明珠立馬湊到顏月身邊:“月姐姐,方才你的壽禮真真是絕,一萬個壽字,一百種寫法,可真是耗費心神了!”
顏月抿嘴:“你的壽禮也不差,太後娘娘什麽寶貝沒見過,我不過是嘩衆取寵罷了,要我說這些裏面最難得是你,抹額護膝都是小物,卻是必須之物,太後娘娘年歲漸長,你這樣的才最是貼心。方才可不就單單問了你吃的好不好,還特地給了你一盒糕點?”
林明珠羞赧一笑,一雙眸子甚是清亮:“月姐姐你真懂我,其實我就是這麽想的,想到快要入冬,太後娘娘就能用上我一針一線繡的東西,什麽都是值的。”她從懷裏拿出一方油紙包的好好的方酥遞給顏月,“就知道你看見了,吶,我已經包好了一塊給你嘗嘗,太後娘娘的點心是小廚房單做的,味道別具一格,包管你吃了叫好!”
顏月也不跟她客氣,結果仔細塞在袖中。兩人悄聲聊了一會,叽叽咕咕,時而歡笑,時而正經,好不快活。
顧珏陪在太後身側,不斷有人前來祝酒,太後開懷,顧珏也是來者不拒,幸好早就命人換了清淡的果酒,一杯杯下肚,也不見上頭。
此刻正巧謝氏領着顏盈盈前來祝酒,臨安侯府內人員關系,他自是清楚,明白這是謝氏特意提攜顏盈盈,故意落下長房嫡女。他也不挑破,只擡袖間從指間遠遠探去,正好看見顏月跟林明珠不知談到什麽,兩人頭碰頭,掩嘴嬉笑。
一時間,那嬌俏的笑眼與珍寶閣那日怒其不争的明眸重疊在一起,引得他心頭輕輕一顫。
臨安侯乃忠良之臣,熱血報國戰死沙場,留下的兒女也是不同常人,能于窘境中崛起,心性之堅非同一般。可惜這府內其他人卻全是短見之人,在宮內尚明目張膽排擠,在府內還不知欺淩她成什麽樣子。他咽下口中的殘酒,平白對顏月接下來的表現隐隐期待起來。
只是方才顏月的心聲他斷斷續續聽了大半,今日宴上,一場針對自己的設計正要進行。他斂了心神,垂眸不語。
正飲畢,一側宮女立時上前斟酒,卻不知怎地她突地腳下一滑,半壺酒水潑在了顧珏的衣角。
“殿下恕罪!”皂衣宮女立刻跪下,瘦弱的雙肩瑟瑟發抖。
顧珏看着衣上的酒漬,神色晦明不定。
謝氏跟顏盈盈也執着空酒杯愣在當場。太後壽禮,君臣兩盡歡之際,這宮女怎失手污了太子的衣衫?
顏盈盈的心突地猛然跳動,莫非是那件事要發生了?前世她一心追逐杜漸微,并沒有在意太子是何時離席的。現在想來,太子最是孝順,若無故,斷不會突然離席,難道就是因這宮女撒了酒?想到即将見證太子走向頹勢的一幕,她的氣息急促,手指微微發顫,竟是忍不住看了太子下手位的顧瑾一眼。
顏盈盈的目光,驚訝中帶着一閃而過的欣喜,顧瑾盡收眼底,他玩味一笑,起身道:“這婢子一雙手甚是不中用,皇兄,不若砍了為你出氣!”
不過是撒了酒便要砍了一雙手,顏盈盈呼吸一緊,卻見宮女不住磕頭,語帶欣喜:“謝太子殿下!謝三皇子殿下!”
這邊的小事故自然也引起了全場的注意。
顏月凝眉,顧瑾果真好手段,自己安插了人手挑了事故,他卻先聲奪人定下刑罰。顧珏若是應了,難免冷血之名,若是不應,又顯得太過示弱。再加上後面即将堆砌到他身上的罪名,私會、暗殺,真是一環套一環,生生斷了太子這些年積累的名聲。
她握緊了林明珠的手,生怕這另一位當事人突地被人喚走。
正在此時那高高在上的男子突地輕笑一聲:“呵!”
作者有話說:
顧珏:說來你們可能不信,其實我是只舔狗,很早就開始舔的那種。現在你們看見的都是我柔弱小心心被打擊後死命維護面子的僞裝,嘤~
顏月:說人話!
顧珏:都怪作者親媽沒寫好!各位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