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暗湧.
那三人大抵沒料到三更半夜會遇到人,下意識反應按住腰間那柄彎月似的長刀,露在黑紗外的雙眼透着殺氣。并非善茬。
郁雲閣素來不是惹是生非之人,神色淡淡地将江開半抽出的長劍推回劍鞘,輕撩眼眸看向三人行中間那位顯然能做主的冷漠玄衣男子。
這一看郁雲閣頗為驚豔,盡管只看得見玄衣男子那雙極為深邃的眉眼,依照他這些年見過的形色美人可推斷出此人是個骨相絕佳的美男。
可惜了,他想,端看男子周身氣質,不是個好惹的。
男子目光在他平淡的臉龐打了個圈,低聲咳了聲,那兩人當即收斂殺氣,無視他們繼續前行,手還放在刀把上,應是提防他們背後偷襲。
郁雲閣收回目光,不受控制地回放玄衣男子腳步輕緩踩臺階的姿态,身形消瘦不瘦弱,肩寬窄腰大長腿,被玄衣包裹的地方顯出易碎感,看着便很能勾起人的欲望。
就是那眉眼間略有幾分病恹,怕是不能太折騰。
他想得很出神,走路仿佛淩波微步,惹得江開頻頻看他。
大抵是近來玄雲樓做面具手藝越發精進的緣故,江開愣是從他木讷的臉上看出少許端倪來,躊躇道:“公子,那人不好動。”
“嗯?”郁雲閣沒反應過來。
江開動了動嘴沒發出聲響來。
郁雲閣瞧他這模樣,再回想下原主對美人追求的荒誕傳聞,恍然大悟。
“你認出他是誰了?”
江開先點頭後搖頭:“看着像南川來的。那柄彎刀不是尋常物,刀把上刻有圖騰,若是沒看錯,該是頭仰天長嘯的狼,南川王室人數頗多,認不太出那人是誰。”
“狼?”郁雲閣玩味道,大抵猜到玄衣男子的來歷。
江開不知他又想到什麽,眼神明顯變了,就像…就像小時候他發現後花園桂花樹上有個巴掌大的黑馬蜂窩,滿是探視與趣味,還不着急下手,飽含逗弄味道。
白日裏霧廊山稍顯熱鬧,人來人往比夜間多些煙火氣。
郁雲閣坐在窗邊懶懶依靠窗沿,單手撐着臉,略垂眸看向街上。
方才從玄雲樓暗點取回消息的江開推門進來,不知怎麽從他孤寂背影看出些許與這裏的格格不入。
“查到了?”郁雲閣沒回頭,聽着情緒不太高問。
江開快步過去:“大公子确實在那住過一晚,與人同行。具體人在哪裏長什麽樣,只有小館裏的人清楚。”
“摸清楚怎麽進了嗎?”郁雲閣漫不經意掃過遠方,未看見眼熟身影,心裏說不清是否有失落。
江開道:“有個常年往小館介紹客人的叫老篩,能讓他帶我們進去。”
郁雲閣轉頭看了會江開,又趴回窗沿:“嗯,今晚我過去看看。”
江開注意到他說的是我而不是我們,猶豫道:“公子,裏面不簡單,在二樓莫名失蹤的已有好幾位,大公子……”
郁雲閣自然知道那裏情況複雜,不然以郁雙澤的本領不會在小館裏丢了蹤跡,只是他這次想打探消息無意抄人老家,沒必要帶江開去。
江開這人不論走到哪,哪怕改了面容,這身經過鮮血洗禮過得肅殺總是難掩住,但凡有點眼力便能猜出江開身份,江湖上有這等氣勢的人鳳毛麟角。
郁雲閣不想暴露得那麽快,順手給江開安排了個事:“查查昨夜碰見的那三人。”
江開到嘴邊的話又咽下去了,這手支開太明顯了。
“我想要那個美人。”郁雲閣說。
江開:“……”
郁雲閣像是生怕江開不明白他有多急切,起身又恢複成身姿挺拔的翩翩公子,口吻略帶急躁:“得不到我會徹夜難眠。”
江開忘了該如何說話,轉身火急火燎走了。
由此可見原主在得不到想要美人時對江開等人進行怎樣的慘痛折磨。
華燈初上,熱鬧一整日的霧廊鎮漸漸随着深夜來臨陷入安靜之中,相隔兩條街的地方燈火通明,點點暖黃光連成片将街兩邊接二連三挂有五顏六色彩帶的矮樓渲染的暧昧四起,有妝容精致的女子或男子半掀開窗棂,送出陣陣秋波,入他們眼的,還會收到對方差人送來的手帕,得一夜春風。
郁雲閣平淡無奇,也接到不少露骨眼神暗示,他饒有興趣邊走邊看,讓在前面帶路的老篩很是佩服。
老篩有把柄在玄雲樓手裏,作為交易,他将郁雲閣帶進去再帶出來,便能兩清。見到郁雲閣時老篩瞧了幾眼,沒看出哪裏有過人之處,礙于玄雲樓面子,不好同郁雲閣明說要穩住,千萬別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模樣。
這條勾欄院裏的人連頭發絲都是空的,更別提他們要去的小館,但凡有一絲不對,他兩今晚別想出來。
相較于別處的春色湧動,小館清冷許多,也沒弄花裏花哨的東西,從外來看更像個茶樓。
郁雲閣不動聲色掃過四周,很多暗哨,他感覺得出來那些人高深莫測,有高手潛藏的味道。得虧沒讓江開過來,否則這還沒進去會先打起來了。
不知不覺他們走進樓旁的羊腸小道,可見那正兒八經茶樓正門是個糊弄人的幌子。
待到小道盡頭,一扇單人通行的木門橫在面前,無人看守。
郁雲閣也不問,低頭似無聊地摳摳手指,他手指纖長白淨,中指尤為細長,套着枚水色極品的翡翠戒指,襯得他那雙手像玉雕成的擺件。
在這期間老篩在木門上屈指敲了套三長兩短的暗號,木門緩緩開,老篩回頭對他說了這一路上第一句話:“跟着我,別亂問。”
郁雲閣輕笑:“一個窯子而已,弄得跟皇宮似的。”
老篩讓他說得渾身冒冷汗,下意識看向不遠處。
郁雲閣順着看過去,那兒有道四扇開的大門,此時大門敞開,覆有粉色紗簾,能看見裏面尋歡作樂的男男女女,中間一道寬樓梯鋪着紅毯往上延伸入門框更深處,那裏通往神秘詭谲的二樓,也是郁雲閣此行要去的地方,門旁有四個臉色不太好看的黑衣人。
剛的話怕是一字不落被聽進去了,郁雲閣看了眼又不說話,抿唇笑着跟老篩繼續往裏走。
老篩踩第一層臺階差點踩空,摸摸額頭虛汗,見那四位沒動手的跡象,這才放下心來,回頭深深看眼郁雲閣,希望這位爺能明白他的意思,不要再胡言亂語。
郁雲閣似看懂了,掀開紗簾進去後左顧右盼一番,流露出毫無新奇的表情後随老篩坐在角落裏,不着痕跡推開欲往他懷裏坐的粉衫嬌娘,摸出把象牙扇,微微扇動,瞥眼兀自喝酒的老篩,嘆息道:“不過如此。”
老篩先被象牙扇面上着墨不多卻滿是精髓的十八式刺瞎了眼,轉眼又見他雪肌似的手,狠狠擰眉:“等等。”
郁雲閣笑笑不說話。
這一等便是三盞茶,二樓中轉臺那兒立着個半人高的小挂鐘,清脆敲鐘聲便從那傳來。
三道敲鐘聲後,連續有人送東西到每張桌子上,人手一份,擺盤上蓋着紅絲綢,絲綢勾勒出半圓形狀,還做了保護,讓人猜不透裏面是什麽。
郁雲閣也拿到了,收起扇子先看了會,接着便聽見老篩低聲解釋。
“這是邀請盤,裏面有寫着要求的小木牌,會讓你放上相應的東西,入對方的眼便能上二樓。”
郁雲閣唇角向下撇了下,極快,簡單點說就是看人下盤子,拿出的東西對對方有足夠的利用價值便能成為入幕之賓,稍有不慎就是殺身之禍。
老篩沒碰擺盤,示意郁雲閣掀開看看。
郁雲閣看也沒看,将那枚翡翠戒指摘下來,連着紅綢揭開罩子丢了進去,又懶懶依靠着椅子玩扇子,他的舉動輕慢又放肆,惹得不少人看過來,見是一張陌生又普通的臉,或多或少表露不屑,只當是個沒什麽見識的土鼈。
離他們不遠的人甚至嘲諷道:“瞧那副目中無人的樣子,真當這裏是外面花錢就是大爺的勾欄院呢?一個破戒指要是能上樓,今晚館內所有人的賬包我身上。”
話音将落得一片喝彩,那人得意洋洋沖郁雲閣挑眉。
郁雲閣輕瞥,懶得搭理,那人似一拳打在棉花上,氣得不行又無可奈何。
這時敲鐘聲又響了,變成一道,托盤又送下來。
郁雲閣掃一眼,不過五人,這一館裏少說也有五十人,十裏挑一。
玄雲樓查過小館,明面上的老板是個正經生意人,照那老板人脈來看小館做不成如今這樣,賬目也有問題,多數銀子去向不明,種種跡象表明背後還有人。
至于背後之人想做什麽,郁雲閣尚未猜到。
這時一身紅衣的俏麗女子雙手捧着托盤往他們這邊走來,嘲諷男子見狀挺起胸膛,斜睨着反應平平的郁雲閣,咧開嘴笑起來:“我的!”
語氣很是篤定,下刻笑容僵在臉上,托盤到了郁雲閣面前。
郁雲閣收起象牙扇,朝那人彎了彎眼,起身上樓。
作者有話要說:
見面了。
郁·以為對象病恹恹·自己是攻的·雲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