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原由.
殺手來得太迅速,眼看彎刀刀尖便要落在男人肩頭,郁雲閣手腕用力,愣是将人拉到身旁,伸手攬住對方的腰,以背做武器撞開馬車想往更安全地方退。
殺手顯然料到他的打算,彎刀調轉方向,往他身後下狠手,愣是将他往殺到面前的刀刃上逼。
換做郁雲閣只身一人多得是脫身辦法,此時有人在懷,諸多不便。
也是這時,他發覺男人比他還要高上大半個頭,看似瘦弱的身形也比他大上不少。
轉瞬功夫,郁雲閣能分神注意到這些已是不易,知曉保命要緊,他集中精神将身形強行從後撤扭轉往右躲,先留出給兩把彎刀交錯的空間,拉扯男人的手始終沒放開,在殺手猛地收手刺過來的同時向後仰,借助男人手往對方那邊滑。
脆弱的馬車根本扛不住他們激烈交鋒,又遭遇狂風襲擊,在這時發出壽終正寝的轟隆哀鳴響聲,碎裂成片的木片飛向四面八方,讓在前方同殺手争鬥的馬夫頓了頓身形,手上慢了一拍,被劃破肩頭。
這沒有影響到馬夫,反而讓他越發奮勇,不止是他,郁雲閣又發現那晚見過的另兩位黑衣人。
人數上面不占優勢,從殺手漸漸被擊退的局勢來看,他今晚小命有着落了。
意識到這點,郁雲閣再對上眼前以命相搏的四人游刃有餘起來。
雨下得越發大了,老天還嫌不夠熱鬧,又來渲染氣氛。遠處先是一陣照亮山崖的閃電,再是震耳欲聾的雷鳴,将在馬車附近打鬥的六人照得清晰無比。
郁雲閣同那四人斡旋良久也沒放開男人,男人不言不語,随着他的動作挪動,被雷電照的臉龐雪白得失去血色,嘴唇泛紫,眸子裏的神色詭異莫辨,瞧不太出情緒。
又是一道驚雷落下,像在耳邊炸響,郁雲閣看見三步遠的懸崖,突發奇想個念頭,他空無一物,象牙扇當武器使也不是個辦法,三兩下扇身上留下幾道劃痕,讓他很是肉疼。
這扇子貴着呢,他平時寶貝得很,今夜真是豁出去了。
他咬牙帶着人左躲右閃靠近懸崖,殺手沒發現他的意圖,還在步步緊逼,滿心只想取他性命。一步遠時郁雲閣發現個麻煩,要想辦成事,速度要快,可此時他帶着個人,根本快不了。
只能委屈下男人了,他想。
“美人,緣盡于此,你千萬不要怨我。”
聞言受他擺布的人倏然擡眸,像是要料到他要做什麽似的,先一步松開他的手順便狠狠推他一把。
郁雲閣落下懸崖時不敢置信直勾勾看向男子,沒掙紮得徑直消失在黑暗中,殺手們沒注意到地勢,反應過來要借山壁峭石跳上來,眼前劃過一道亮光,脖頸陣陣涼意,後知後覺到血液飙升仍做不了什麽,如同落葉般滑向崖底。
使出渾身力氣甩出四片柳葉刀的男子長腿發軟癱坐在地,捂着嘴唇猛地咳嗽,因五髒被撕扯得太痛苦,沒注意到腳前崖邊發出細微聲響,等他聽見時為時已晚,有人抓着他的腳踝,從山崖下爬了上來。
郁雲閣沒想到事到臨頭翻了車,說不惱怒是假的,對方不講武德,他也大可不必因美人抱恙在身而心軟。
掉下懸崖的那刻他手腳并用加象牙扇勉強穩住,一步步像只動作靈巧的大貓順着峭石爬上來,大概運氣好,正對上男子落腳點,這次他沒客氣,抓住對方的腳踝借力往上。
這手太突然了,男子另條腿條件反射蹬在郁雲閣左肩上,力氣不大,卻讓人很生氣。
郁雲閣怒了,一個用力往下拽,兩人同時下墜,剎那消失在懸崖邊緣。
馬夫解決掉殺手轉頭便見到自家主子消失在崖邊的畫面,睚眦欲裂,驚吼道:“公子!”
殺手們借電閃雷鳴的功夫看見崖邊沒了人,猜到那兩人墜崖了,這山崖底下深不可測,人掉下去必死,當即撤退。
馬夫同另外兩位快步追到崖邊,崖下烏漆墨黑,可謂伸手不見五指,活人掉下去生死難料。
四周頓時萬籁俱寂,站在崖邊的三人活像剛搬過來的人形雕像。
馬夫抹了把臉:“派人下去找。”
“公子私自離開梁溪,大張旗鼓派人找,這不給別人送把柄嗎?”
“那你要等公子自己回來嗎?”馬夫冷冷看着他,被雨淋了大半夜,風吹過遍體生寒。
那人垂下頭,無言以對。
郁雲閣做了個夢,夢裏刀光劍影交彙,眼睛像被蒙住了,他只感覺到自己緊握着一只冰涼的手,始終沒放開,耳邊雷聲陣陣光亮乍起,他看清身側人,那刻腳下空空,感受到失重的恐慌,手忙腳亂想抓什麽,什麽也沒抓到,急得他睜開眼睛。
太刺眼了。
他又閉上了,緩好一會兒才緩緩睜開眼,先是看見貼有靜字的桐木房梁,再看見雪白牆壁上挂着的一幅大字,心裏稍安。
這時房門從外被推開,向來晚娘臉的江開略帶愁容走進來,同身後人說着話。
“老爺要過來,瞞不住了。”
“那就實話實說,看看南川王室如何說。”
“就算他們知道公子昏迷不醒,恐怕也顧不上計較那麽多。”江開難得說句長話。
曲閑語氣算不得好:“公子為何落到這地步,你心裏有數。”
江開不說話了,這是推卸不掉的責任,當時要不是太畏懼查不到郁雲閣要的那位美人挨罰,也不至于釀成如今慘狀。
兩人你來我往聊得太過投入,沒發覺郁雲閣醒了,正有氣無力地看着他們。
郁雲閣渾身都疼,嗓子也出了問題,仿佛天生啞巴,張嘴半天,說了個寂寞。
還是曲閑先發現他醒了,那雙時常透着老謀深算的狐貍眼亮起來,疾步過來,将要到床前時陡然停住了,嘴唇微揚冷笑道:“喲,這不是上天入地的郁小公子嗎?這是怎麽了?瞧着不太利落的樣子,孤身闖龍潭虎穴不是挺厲害嗎?”
曲閑此人常年坐鎮玄雲樓,能耐手腕堪稱一絕,郁雲閣大小事宜多數時候都是和他商議後再行動。
此次探小館事出緊急,加上曲閑忙着往南川國都梁溪布設暗樁,沒空管這邊,又怕他性子上來胡作非為,便讓沉穩成熟得江開跟着他,別在這節骨眼上出事。
口說不及,人就這麽邪門,一不留神郁雲閣墜崖了。
曲閑那個氣啊,連訓江開七日,愣是從儒雅青年化身陰陽大師,誰見誰繞道。
當然了,曲閑也知道要不是郁雲閣一意孤行,給江開渾身挂滿膽,他也不敢放郁雲閣一人冒險。
這不最該挨訓的人醒了,曲閑滿腔牢騷像洪水開閘關不住了。
“瞧瞧這滿面紅光的模樣,一點兒也不像跳崖摔斷好幾根骨頭的人呢。郁小公子,是我小瞧你了,共事大半載竟不知你乃是江湖無敵手。”
江開站在一旁宛如瞎子,對郁雲閣的求助視而不見。
這樣的曲閑,江開惹不起。
郁雲閣翻了個白眼,被曲閑陰陽得尴尬,又忍不住辯解,努力好半天,在曲閑冷冰冰眼神攻勢下終于憋出句斷斷續續的話:“我…我哪是無敵手,這不、仰仗曲先知嗎?”
“不敢當不敢當,你單槍匹馬厲害啊,瞧着過不了多久我該退位讓賢。”曲閑見他掙紮着要起來,本想任由他折騰,真有人看不下去還有江開呢。
哪想到江開是個實打實的棒槌,動也不動。
曲閑沒好氣白了木頭人一眼,上前扶起郁雲閣,又端過旁邊一直溫着的水,輕輕抵在郁雲閣唇邊:“真是能耐大了,連那地方都敢去,你知不知道我們再晚兩個時辰,你死無全屍了。”
有溫水潤過嗓子,郁雲閣感覺好多了:“我也沒想到他們下手那麽黑。”
“能不黑嗎?他們專門做了個局在那,等着請君入甕呢。”
在他昏迷的這七日裏,曲閑抛開給江開上課,全心撲在查小館上了。
“那是南川大王子景昭用來拉攏燕國有頭有臉人物的要地,你知道南川與燕國局勢不太好,他拉攏這些人想做什麽,不用我多說你也明白。”曲閑說,“郁雙澤确實在那出現過,消息無誤的話,他該被人帶去了梁溪。”
郁雲閣剛醒,說話綿軟無力:“那這梁溪我注定要去了。”
曲閑看死人似的睨着他:“還嫌自己惹事不夠多?”
郁雲閣扯唇:“我不去,也會有人想辦法讓我去吧?”
曲閑默然,拿南川王室來說,知道郁雙澤失蹤後不假思索同意郁雲閣替嫁,還馬不停蹄送來聘禮,像怕人反悔,這不合理;查郁雙澤的事牽扯到景昭,又到梁溪,這很難不讓人往深裏想。
曲閑頓覺郁雲閣不凡,探究似的看着他。
郁雲閣心裏毛毛的,想往旁邊挪:“看我做什麽?”
“你不會早年去梁溪留下了無數風流債吧?”曲閑問,“除此之外我想不出為何有人要引你去那。”
郁雲閣:“……”
作者有話要說:
郁雲閣喊話景玉危:你對象暫時沒了。
景玉危反擊:說得好像你對象有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