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出局.
景昭豎起大拇指,稱贊道:“太子妃好酒量。”
郁雲閣慢吞吞吃了口蒜蓉生菜墊吧墊吧,堵住胃裏泛酸感,慢條斯理道:“不敢當,只是我這客人都喝了,大王子不意思意思?”
景昭也不含糊,唰得喝完了。
下人很有眼力見地上前又将兩人面前的空碗滿上。
郁雲閣知道今日躲不過,卻不是那麽心甘情願地喝下去。
這是景玉危推他進的圈套,背後所帶來的好處他又分不到,憑什麽懂事乖巧的配合?
“大王子海量。不過這幹巴巴喝酒屬實沒意思,大王子不妨請那邊的老師傅們過來唱個詞,邊聽小曲邊品酒,咱也好盡興。”
景昭大感意外,對上他含笑雙眸,頓時忘了要說什麽,視線從他那雙彎着的多情眸滑到被酒水潤過的紅唇上,只見細白指腹輕輕按壓嫣紅的唇,留下更深的印子,景昭心底的火轟然燒起來,啞聲道:“按太子妃說得辦。”
少頃,那群宛如青青草原的彈唱班底坐到了正廳對門的空地上,亭臺拆不過來,景昭手下人扯了兩條綠緞挂在綠竹竿立在兩旁含沙射影,小曲又奏又唱起來,哀怨哭訴衷腸的詞飄在耳畔,揮之不去。
郁雲閣爽快不少,不用旁人催促,自行端起酒碗:“我替殿下向大王子道謝,先謝大王子解憂。”
這解得到底是哪門子憂,景昭沒整明白,稀裏糊塗喝下了這碗酒。
“再替殿下向大王子謝對我入城那幾日的照顧,沒讓我感到孤獨。”
這碗喝得太急了,有不少酒順着他唇角蜿蜒流到白膩又細長的脖頸,直直滑進了鎖骨間,被月白色的衣襟擋住,看不見接下來的旖.旎風情。
景昭連聲應答都沒說出口,口幹舌燥地跟着喝完了。
“這第四碗啊。”郁雲閣眯了下眼,微翹的眼尾被酒意熏出淺淡的紅,襯得他那雙眼越發多情風流,“多謝大王子邀我與殿下過府,這是天大的榮幸。”
景昭見他第一眼便知道他生的好,遠不知道醉酒後的美人更添蠱惑人心的本事。
要不是顧及着景玉危在,景昭的手早伸過去了。即便還坐在原位,景昭眼神裏的東西藏也藏不住。
像頭貪婪的狗,盯上帶肉的骨頭,不吃到不罷休。
就在景昭愁該怎樣支開景玉危時,便聽景玉危猛烈咳嗽起來,像不咳死不算完,出去沒多久的折柳聞聲又趕回來,焦急道:“下官得帶殿下去偏廳紮個針,不知……”
景昭恨不能猛捶大腿慶祝,壓住激動地嗓音:“以殿下為重,偏廳在那邊,折詹事請便。”
折柳顧不上許多,推着景玉危急急忙忙走了。
礙事的一走,景昭讓服侍的人也退下去,自己拎着酒壇子往郁雲閣身旁蹭。
大王子府的下人一看便深谙景昭花天酒地的性子,不僅退出去還順手将門關上,也讓外面的絲竹曲調停了,免得叨擾廳內随濃酒起的樂子。
郁雲閣像是喝多了,臉頰緋紅似春花,眼眸含水地盯着沸騰的紅油鍋一言不發,那裏面的姜蔥蒜辣上下翻騰,随着氣泡浮浮沉沉,瞧不出什麽東西。
這是景昭想要的結果,那烈酒有多容易醉人,沒人比他更清楚。
以郁雲閣方才豪放的飲酒方式,三碗足以迷迷糊糊,由着人玩。
景昭心癢難耐地搓搓手,往他旁邊落座的同時伸出手想攬他的肩:“太子妃……”
偏廳,景玉危停下了咳嗽,側耳轉向正廳,不知隔音太好還是無事發生,安靜得近乎詭異。
折柳見狀本欲上前禀告的腳步頓住了。
“說吧。”景玉危轉過臉,取出絲巾擦擦手。
“碰上人了。”折柳如氣聲道,“對方身法靈活,先一步取走東西。”
“沒搶回來?”
“他們已自行領罰。”
“能從孤手上搶東西的人不多,那人還在聽竹苑?”
折柳知道他問得是江開,因為得知有人搶走東西的那瞬,自己也想到了此人:“沒離開過房間。”
本想抓住好不容易來大王子府的機會取回個東西,萬沒想到還有另夥人先截胡了。
景玉危想知道是誰如此有手段:“人最後去了哪?”
“郁家商鋪。”
景玉危指尖微顫,郁雲閣!
折柳哪裏不知道郁家商鋪是何意思,可他不好擅作決定,只能将事情說給景玉危聽,由他做決定。
待兩人裝作紮完針回到正廳,折柳只見到眼神清明似從未沾酒的郁雲閣及一頭磕在桌面人事不省的景昭。
這中間發生過何事,除開郁雲閣和景昭,無人知曉。
這一時間,折柳想了很多,看向郁雲閣的眼神越發複雜起來。
反倒是看不見的景玉危從容不迫,也許是眼瞎占優,他沒聽見景昭充滿惡意的勸酒聲,先看向郁雲閣。
郁雲閣歪了歪頭,看似無辜:“大王子沒騙人,這酒烈得很,他喝醉了。”
究竟人是否真的喝醉,景玉危不想深究:“來人。”
等候在外的下人魚貫而入,垂首等吩咐。
“大王子喝多了,扶他下去休息吧。”
請人吃飯,主人先醉了,客人自然沒有繼續逗留的理由,景玉危和大王子府的管家客套幾句,便帶着郁雲閣辭別。
回去路上郁雲閣格外沉默寡言,從他上車沒再動過的跡象來聽,大抵是絕了勾搭的心。
景玉危也不着急,縱然東西被人捷足先登拿了,可那又如何?
有人搶,就代表有人想和他談生意。
不是什麽人都有資格和他談,哪怕是郁雲閣。他能等,不知郁雲閣等不等得了。
這時博弈雙方就看誰更能熬得住,也是這時讓景玉危發覺郁雲閣先前的伏小做低大有目的。
多少大意了,景玉危想,以為郁雲閣與傳聞相符,流連花叢、空有其表腦袋空空,誰知竟是個扮豬吃老虎的老手。
兩人之間的沉默持續到回東宮将要分道去聽竹苑與冠雲殿。
郁雲閣先開得口,與景玉危預想的事八竿子打不着關系。
郁雲閣問:“殿下,今晚我能泡個溫泉嗎?”
熟悉的撒嬌口吻,那個對他騷話連篇的人似乎又回來了。
景玉危到嘴邊的話打個滾又咽回去,冷冷道:“随你。”
“殿下說随我,那我是不是能自由出入聽竹苑了?”郁雲閣順杆子爬,跟着景玉危往冠雲殿方向走了幾步。
景玉危沒想到他還得寸進尺,氣笑了:“要聽竹苑關不住你,孤不介意讓你到冠雲殿小住。”
郁雲閣還沒做反應,先見到折柳面色古怪起來,他本想欲擒故縱,這會兒直接改口:“殿下不介意,那我更不會介意。殿下看我今晚泡過溫泉就去冠雲殿,幫殿下暖暖床如何?”
景玉危張了張嘴,憋紅張臉沒說出半個字,扭過頭羞憤地拍了下輪椅,折柳何等人精,忙不疊推着他要走。
“殿下,我喜歡睡內側,冠雲殿床夠大吧?”郁雲閣揚聲問。
眼睜睜瞅着那對主仆像火燒屁股似的消失在長廊拐角,郁雲閣唇角笑意像冰雪消融般沒了,他沉下臉,再不鬧出點動靜,真當他是只沒利爪的小貓咪了。
今日的夜幕來得格外早,半下午起的風像随着日落歇了,風止樹停,外面靜下來。
景玉危晚膳用得少,折柳怕他夜裏餓,端着盅烏雞白鳳湯放在案臺邊,規矩退到一旁。
靠案臺裏側有架三排蠟臺,此時上面蠟燭全亮,火光照得景玉危少了白日裏的冷意,看起來溫暖許多,遮眼的白绫早已摘下,他眯着眼看古書上的字,看了沒兩行,不太适應地揉揉眼:“他呢?”
“剛用完膳,這會兒正準備去泡溫泉。”
“他倒是無憂無慮。”景玉危說,到現在沒弄明白郁雲閣對景昭做了什麽,大王子府也沒傳出任何消息,這趟去收獲甚微。
不,還是有的。
折柳拿不準他家殿下對所謂沖喜太子妃的态度,說厭惡吧,不太像,也說不上喜歡。
情愛一事,古往今來多少文人雅士癡迷其中難以明說。
烏雞白鳳湯幽幽飄散着醇正的香味,景玉危伸出手欲端來,折柳哪裏能讓他親自動手,趕緊上前将湯送過去。
幾口湯暖了脾胃,撫平景玉危因琢磨郁雲閣而起的煩悶:“郁家商鋪查得怎麽樣?”
“十多年老號商鋪,一直老實本分沒出過事,進去探過了,沒看出有用的東西。”折柳回答。
郁家商鋪于二十年前在燕國起勢,專賣布匹絲綢、胭脂水粉,老板郁曜憑借驚人的生意頭腦賺得盆滿缽滿,自兩國和平相處,又以南川王室無法拒絕的條件在南川多地設下分店,沒辦法,郁家商鋪給的太多了。
十多年來沒生過事,平時對王室也大方。
證據不确鑿前,動不了這地方。
景玉危意識到這點,嘴裏的雞湯頓時不香了。
這時一陣急促腳步聲由遠至近,眨眼到眼前,兩人回頭看去,內侍滿額頭汗,顫聲道:“殿下,太子妃出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景玉危:出事就出事呗。
題外話,景玉危,你老婆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