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挑撥.
沁芳樓名揚南川, 引得廣大風花雪月之人前仆後繼,一擲千金只為入樓。
這裏朵朵嬌花燦爛,熱情洋溢,花一分錢也能得到極大尊重。
她們不會因為你的樣貌年紀而面露異色, 哪怕是條狗, 她們也能笑顏如花地端酒勸說。
但當郁雲閣和江開走進來,嬌花們的眼神明顯變了。
過分養眼。
就近的嬌花借得近水先機往郁雲閣身上黏, 呵氣如蘭, 嗲聲連連。
“公子, 這邊走嘛。”
“公子看看奴家好不好?奴家對公子一見鐘情呢。”
“公子公子, 你瞧瞧我這口脂好不好看?”
莺莺燕燕圍繞身邊, 吵得人頭疼, 江開素來不近女色, 冷着的棺材臉足夠讓人退避三舍, 沒嬌花敢擾他, 全擠在郁雲閣身邊, 圍個水洩不通。
“好了好了。”郁雲閣止住嬌花們的争奇鬥豔,微笑道, “都好看, 妝容很驚豔,我知道你們想和我聊天談心, 人太多,我不知道怎麽選了呢。”
他敷衍話語太熟練, 熟練得江開覺得他還是那個浪蕩子。
“今晚有事,先失陪了,下次一定。”
嬌花們再舍不得,也不能不識好歹, 他都這麽說了,嬌花們眼帶哀怨地放過他。
郁雲閣沖她們溫柔一笑,往樓上走笑容漸收,視線往上輕擡。
三樓。
江開早習慣他的變臉,目不斜視地随他走。
待到三樓預定廂房,推門看見翹着二郎腿的曲閑,郁雲閣倍感頭疼地捏了捏眉心。
“你怎麽一副不想見我的表情?”曲閑吐了個瓜子皮,從懷裏摸出根金釵放在桌上敲了敲,“你以為我想來?還不是怕你沒人管束,直接浪到飛起,這時候你要出岔子,玄雲樓天大的本事,也沒法幫你兜底。”
郁雲閣給江開個眼神,江開便站在門邊,聽着走廊動靜。
“我就看你一眼,你能腦補出那麽多,宮廷編寫戲劇的怎麽不請你去?”
“我這不是狠不下心丢你一人在江湖浪蕩嗎?”
給他兩份顏色還開起了染坊,郁雲閣坐下和他一起吃瓜子,順帶着将金釵揣進兜裏,刻意無視曲閑快翻上天的白眼。
“他們來了嗎?”
“你想釣誰啊?”曲閑問,還真不知道他想誰來這裏,主要計劃裏需要堤防的人太多,一時半會摸不出個頭。
郁雲閣就當這人不知道,難得好脾氣:“景昭和景弍辭,其他人來沒來不重要。”
主要這兩人在梁溪局勢裏更重要,能讓這兩人先打起來,所謂的危機能過去大半。
曲閑手握玄雲樓從四面八方收羅來的消息,堪稱活得情報體,哪天他走丢了,郁雲閣半夜都要驚醒。
“景弍辭太狡猾,縮在郊外梅園沒回來,倒是那位在府邸借酒消愁多日的景昭聽見消息立馬過來守株待兔了,不出意外,他很快會來找你。”
曲閑對景昭沒好印象,那是個仗勢欺人的壞東西,從不把人當人,查閱過往,真該下油鍋炸了。
“景弍辭能來再好不過,不來也沒關系,我準備的這份大禮沒他也能送出去。”郁雲閣拍拍手,瓜子皮掉落一桌子,本來他也做好只見到景昭的準備,這會兒也不失望。
曲閑回想他這段時間的遭遇,喜憂參半得陰陽:“人家算計都是滴水不漏,甚至讓人不知道是誰下的手,你不一樣,你是拿自己的命去搏,郁小公子是不是嫌命長啊?”
郁雲閣一口水嗆在嗓子眼:“胡說什麽呢?我也沒有次次拿命搏,這不是特殊時機特殊手段嗎?”
“哼,換做以前我相信你的話。”曲閑冷眼瞥着他,自打他知道要替嫁來南川,作死次數越來越多,近來大有不死不休的意思,而之所以能讓他這麽拼命,都離不開一個美人。
“你要相信我,今夜這事兒辦成了,我們短時間離開梁溪,暫避鋒芒。”郁雲閣好言好語,做下要南去尋景玉危的決定後,他脾氣溫和得像只小綿羊。
曲閑懶得拆穿他,大抵好日子過多了,話裏話外都是破綻,偏偏他自己沒意識到,就這樣子去王庭見得景江陵,不曉得被那老狐貍套走多少話。
曲閑很為玄雲樓的将來生計發愁。
“你幹嘛一副不想見我的表情?”這回輪到郁雲閣問出這句話來。
曲閑拒絕回答,一心吃瓜子,這時在門口當門神的江開有了動作。
有人來了。
曲閑抓了把瓜子被江開拉到屏風後,靜候郁雲閣唱大戲。
門很快被輕扣,敲門的人估計挺緊張,聲音很輕,不仔細很容易被忽視。
郁雲閣等得就是這,揚聲問:“誰?”
門外人不知哪來的底氣,聲如洪鐘:“我,景昭!”
郁雲閣心想你算個什麽東西,走過去開門瞬間臉上挂着得體笑容:“大王子?”
他卡在門口,絲毫沒有讓人進來的意思,堵得景昭心情煩躁。
“我找你有事,讓我進去詳談。”
“這不太好吧。”郁雲閣面露猶豫,一見便知道在等得不是他,“今夜不适合談事。”
“你約了誰?”景昭直接問,倒是想知道誰能将他約在這裏見面,“不管是誰,約你這位太子妃出入煙花之地,對我那深受人诟病的九弟都不好吧?”
都到這時候還想着威脅他達成目的,腦子被驢踢了?
郁雲閣哂笑:“大王子這話說得不中聽,我有本事來這裏,自然也有本事不讓殿下知道。”
這話一出,景昭的臉色變得很難看,那日聽聞他為救景玉危重傷,自己還黯然神傷許久,以為他真将那廢物當心頭寶,此時也不過想借人名頭施加壓力,結果超乎所料。
“不過大王子都這麽說了,我也不好讓你繼續在外面站着。”郁雲閣很懂遛狗的精髓,繩子不能松太多,也不能勒得太緊,“進來吧。”
他側身讓神色稍緩的景昭進門,随意瞥了眼豔紅的長廊,便關上了門。
走廊處圓柱旁一抹黑色衣角一閃而過。
“你來這裏不喝花酒做什麽?”景昭大爺似的款款落座,大刀闊斧的姿勢相當豪放,抓過把瓜子咔嚓作響,“你卧傷在床那幾日我想去看望你,被景玉危攔在了門外。”
“哦?”郁雲閣還真不知道這事兒,那時他還在昏睡,想知道也沒門。
“他肯定和你說刺客是我安排的,因為我看他不順眼。”景昭看着他。
“沒有。”郁雲閣實話實說,“他只說這件事交由大理寺調查。”
景昭很驚訝:“他能放過那麽好在你面前抹黑我的機會?”
這話就不對勁了,郁雲閣笑道:“大王子說得哪裏話,你為人如何,我心知肚明,犯不着殿下說。”
“那你怎麽看我的?”景昭興致勃勃地問。
郁雲閣剛想說點兒正事的話頭憋住了,神色怪異地看着滿臉期待的景昭,這人見面還算正常,沒說奇奇怪怪的話,就是這問話不太對勁。
屏風後面旁聽的曲閑捏着瓜子,也覺得景昭不太對,跟相親似的。
“我自認私德虧損,不是大問題,我不過是犯了普通男人都會犯的錯,你要覺得不好,我試着改改,只要你說。”景昭說着往他面前挪了個位置。
郁雲閣沒動:“大王子這話聽着很容易讓人有歧義。”
“是這樣的。”景昭絞盡腦汁地表達着,“我能看出你和景玉危不是真心想在一起,各有所圖。他在朝中地位不高,有着太子虛名,手裏全無權勢,你想要做的事靠他怕是一輩子都做不了。不如你和他和離,同我成婚。”
景昭不是單純圖他的美色,關于他背後所藏的各路權勢,也是做過深入調查,發現這是個很強有力的合作者,這才痛下決心,趕來要得到他的青睐。
當然了,前些日子的魯莽舉動冒犯到人,景昭知道自己在郁雲閣心裏印象不怎麽樣,便想尋個機會好好表現,可惜景玉危不給機會。
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将景玉危盼走了,也盼到能見到人,他反倒嘴笨起來。
景昭那個恨啊,自暴自棄道:“我知道你在找你哥,他幫不了你什麽,我能。”
這是景昭最後的籌碼。
景昭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哪裏想到會得到郁雲閣飽含惋惜的嘆氣。
“你來晚了。”
“什麽?”景昭着急問,完全沒注意到郁雲閣眼底流動着魚兒上鈎的深意,他滿心想知道自己哪裏晚了,“什麽叫我來晚了?”
“這梁溪城內還有誰比我更有本事幫你?我不相信。”
“難道真的沒有嘛?”郁雲閣無奈地笑着,“大王子不妨再好好的想想。”
越是這種時候越是要故弄玄虛,梁溪城內到底有沒有比景昭更有權勢的人在,那自然是有的,不多,确實存在。
景昭也想到了幾個,比如景弍辭,比如他那個豬狗不如的親爹。
“誰?”景昭急切的想要個答案,離郁雲閣更近了,“是誰先一步找上你?”
郁雲閣露出為難神情,還一副為他着想的口吻勸道:“你不要問了,我答應過他,倘若被你知道,我吃不掉兜着走,你知道我在梁溪孤立無援,真出了點兒什麽事,無人問津,就算我父親想要為我讨回公道,也鞭長莫及。”
景昭看着擋在眼前的手,心中滿是被激惱的怒火。
到底是誰半路截胡,敢對還是太子妃的郁雲閣出手?
“你不要怕,我會好好保護你。”景昭許下從未對旁人許過的承諾,自認對郁雲閣已表夠誠意,希望他能給自己同樣的誠意。
但顯然景昭忘記雙方表露同樣誠意的前提,得兩人有着相同的意願。
他和郁雲閣出發點背道而馳,怎麽可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你鬥不過他。”郁雲閣只用這句做回答,“讓你進來也是想給你句忠告,做事要量力而行,以後離我遠點,我不屬于太子殿下,也不會屬于你。”
景昭眼睛一下子紅了,氣的:“好好好,你不說,那我就自己去查。郁雲閣,記住你今日的話,終有一日,我會讓你心甘情願站到我身邊!”
丢下這句話,景昭頭腦發熱地摔門走了,全然忘記自己來這只是想博個合作的初衷。
郁雲閣穩坐不動,心裏數着數,差不多時候,他拿出跟金釵,假裝有心事地盯着看。
門哐當一聲響,景昭去而複返,本想說點什麽,目光一頓,猛地盯着他手裏東西看。
“你從哪弄的?”
景昭聲音發緊,透着些許憤怒。
郁雲閣愣了愣,像是沒想到他會殺個回馬槍。
景昭瞧他這樣也明白過來他不知道了,劈手從他手裏奪走金釵:“我說我會保護你,這次決不食言,你等着吧。”
這次人真走了。
郁雲閣撚了撚空空的指尖,轉身看憋笑快瘋的曲閑:“怎麽樣?”
作者有話要說:
郁雲閣日記。
快了快了,就快要能見到對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