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壞消息

第32章 壞消息

奧利弗洗得很快。他似乎沒有什麽聊天的欲望, 徑直爬上自己的床,然後用薄被将自己裹成一只背對尼莫的繭。

尼莫失去了他唯一的睡袍,他只得穿着白天的衣服, 濕淋淋地挪回床上。他的床板上還留着威瑟斯龐巨劍留下的坑洞——他剛試圖躺下, 它便發出尖銳難聽的咯吱聲。

尖銳的噪音在安靜的房間中回蕩, 帶起莫名的尴尬氣息。尼莫交叉十指,屍體般仰躺, 一動都不敢再動。可他的忍耐力畢竟有限, 躺在碎木上的滋味并不好受——他試着翻了個身, 噪音頓時再次劃破寂靜。

“……過來吧, 我們擠一擠。”奧利弗背對他說道。

尼莫抓起枕頭一個翻身坐起,随即便躊躇起來:“可是你知道的,我……”

“這樣下去我們都沒法睡——還是說,你發自內心認為我會吓得睡不着?”

說罷他往床邊挪了挪,留下勉強夠一個人的空位。尼莫從善如流地擺好枕頭, 小心地躺下——他轉身對着床沿,過于柔軟的床墊讓倦意迅速占據了他的腦子。

“你真的不怕嗎?”他背對着奧利弗,有些模糊地嘟囔道。

“怕。”奧利弗幹脆地答道,“怕你總惦記着這件事。你還記得‘髒傑克’嗎?”

“那個把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全都砍死的瘋子?”

“那樣的人才會讓我真的害怕, 睡吧。”

“你說得對, ”尼莫打了個哈欠, “和他比起來我非常……正直……”

他的呼吸平緩, 入睡得無比迅速。

奧利弗小心地翻了個身。床墊一邊因為他人的體重凹陷下去, 這讓他不太習慣——他自從有記憶以來, 從未和他人一張床睡過。對方還帶着些濕意的黑發散在枕頭上,露出一側的脖子。他伸手就能觸到。

這個人剛剛才劈開天空,這會兒卻平凡地睡在他面前,發出細小的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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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利弗悄悄伸出手指,再次弄幹了對方的頭發。不再被潮濕困擾的尼莫滿意地咂咂嘴,翻了個身,往柔軟的枕頭裏又拱了拱。奧利弗瞬間放緩呼吸,怕自己的氣息噴到對方臉上。他平複的心跳又開始不受控制地加速——他的視線從對方的眉毛滑到嘴唇,忍不住回憶了幾秒它們覆上他的傷口時的感覺。

他悄悄撐起身子,小心地靠近,輕輕吻了吻對方的額頭。

“晚安。”奧利弗發出小聲的嘆息。

尼莫睡得很好。其實他很指望自己再做個夢,夢裏最好有一本關于他人生的百科全書。可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亮得非常徹底。奧利弗早已換好衣服,他正在椅子上翻看房間裏的書,順便咔咔地啃着水果。

尼莫滿懷期待地看向旁邊——他的床依舊露着慘兮兮的豁口,木片散落在旁邊的地板上。

“別看了,不是夢。”奧利弗無情地補上最後一擊,擡手扔過來個水果。尼莫手忙腳亂去接,結果它還是直接擊中了他的鼻子。

“你想殺了我嗎?”他捂住鼻子,悲憤地控訴。

“那我會扔谮尼的神像,說不定效果會更好些。”奧利弗若有所思道,“好啦,抱歉——但你最好快點起來,剛剛安已經試圖破門了。”

他話音剛落,急促的敲門聲立刻響起。

“這次有正事!”安在門外氣急敗壞地咆哮道,“我不管尼莫·萊特究竟是個什麽東西,他要敢睡到中午,我他媽會親自把他吊上天花板——”

尼莫從床上跳起,跌跌撞撞沖到門口,迅速開了門。“我醒了,長官!”

安沖他磨了磨牙。

“今早的壞消息。”她抓抓比奧利弗還短些的栗色頭發,看上去有點煩躁。“祝福祭典的祭品定下了。”

“那是什麽?”尼莫小心翼翼地發問。

“拉德教的節日。需要讓大人物抽幾個倒黴蛋,‘奉獻’給神。”安懶得掩飾譏諷的口氣,“你們猜猜這次誰……算啦,猜個屁,克洛斯那家夥被選做祭品了——見鬼,我早該知道!”

“這就是你之前趕時間的原因?”奧利弗又扔了個水果給安,後者看都沒看就啪地接住。

“沒錯,到時候整個海拉姆都會陷入狂歡,一年一度的好機會。現在看來考慮到這件事的不止有我們——那個假冒的卡希爾肯定也想到了這點,他果然還是想幹掉克洛斯。事情變得麻煩了,我們去把定金退掉吧。等下個季度再參加測試……”

“這麽說來,他們要處死一個并沒有說謊的人?”奧利弗放下書本。

“至少克洛斯還有惡魔刻印,你知道舊派因為‘渎神’二字處死過多少人嗎?”安扯扯嘴角。

“可和惡魔交易也未必是自願的,他不是失去了力量嗎?我們就這麽退出?”尼莫皺起眉。

“不然呢?異端審判所對祭品的看守會更加嚴格,繼續深入會有很多麻煩。退一步說,即使我們能把他帶出來,愛德華茲夫人那邊還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惡魔控制。艾德裏安·克洛斯死定啦。”她咬了口水果,恨恨地總結。

“我們可能是為數不多知道他沒有說謊的人。”奧利弗緩緩說道,“我……我不太想現在放棄。個人意見,就算我們不出手劫獄,在能力限度內把真相弄清楚也是好的。”

“我同意。”尼莫舉起一只手,“我建議當面問問克洛斯——當然,如果能做到的話。”

“我之前就想問,你們兩個到底有什麽毛病?”

“他可能是無辜的,我不想裝作看不見……反正我們現在也沒有別的事情可做。安,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嗎?”奧利弗的聲音十分誠懇。“這不是要求,你畢竟是我們中最有經驗的。如果确實沒辦法,我們肯定不會勉強。”

“我這邊很簡單,當初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并沒有因為怕麻煩而對我視而不見。”尼莫站起身,扯扯法袍上的皺褶。“我覺得那種感覺挺好的。如果可能的話,想跟克洛斯先生分享分享。”

女戰士陷入沉默,開始在屋子裏反複踱步,面色陰晴不定。在尼莫開始正式考慮午飯菜單的時候,她終于停下了腳步。

“這樣。”她吸了口氣。“我去見愛德華茲夫人,看能不能多套出來點情報。奧利弗,尼莫,你們确定要趟這趟渾水?”

“确定。”

“沒錯。”

“那好,接近祭品的辦法不是沒有。”她擡起眼,“被關進地牢深處就可以了。奧利弗,接着昨天的劇本,你去告發尼莫。”

“……什麽?”奧利弗脫口而出。

“克洛斯入獄不足一年,又是失去力量的人類,他們不會把他關在太深的地方。本來我們扮成看守人就能接觸到他。但祭品不行,祭品肯定要被關在最底層,接近底層的地方一般都關着惡魔術士——如果有的話——和比較強大的惡魔信徒。現在告訴我,你們還是要去嗎?”

“我……嗯,有辦法再出來嗎?”尼莫捏着水果确認道——他幾乎要把它捏成果醬。

“有,不過比較痛苦。”安說,“而且克洛斯未必願意和你交談。”

“多痛苦?”

“不好意思,我沒有當惡魔術士或者上級惡魔的經驗,不太清楚。但一會兒你可以嘗試下,如果受得了,我們再談下一步。”

“試試吧?”尼莫有點不确定地看向奧利弗。“我這邊沒什麽問題。”

“尼莫自己同意的話,我也沒有什麽可說的。”奧利弗盯着手裏的果核,“畢竟他聽上去要更倒黴點。”

“好。”安點點頭,“我還以為自己已經夠瘋了。你們贏啦,小夥子們。尼莫,過來,把上衣脫掉。”

尼莫有點尴尬地停在原地,眨了眨眼。

“……還是說你想在地牢裏待一輩子?我得給你畫個拉德教的專用避難陣,先說好,真的會很痛。畢竟教廷的魔法向來針對深淵。”

“您……您是位女士,這有點……”

“我只對比我年長的男性感興趣。”安取出繪制法陣的筆,然後從腰包最裏頭翻出一小瓶銀色墨水。“害羞個屁,哪來那麽多廢話,讓你脫就脫。”

“我去跟旅店的人談下床的賠償。”奧利弗不太自在地站起身,迅速離開房間。

安沖他的背影高高挑起眉毛,意味深長地哼了聲。

然而尼莫并沒有感到痛,有點癢倒是真的。為了不讓安的疑慮變得更重,他并沒有分享這個發現。安在他的背後畫了個極為複雜的法陣,得花了整整兩個小時——纖細的線條像是熔化的銀,法陣如同活物般在他脊背的皮膚上流動。

畫完最後的咒文,安收起筆,肉疼地對着那些流淌的光輝直嘆氣。而奧利弗木着臉在一邊旁觀——他十五分鐘便搞定了旅店老板,不得不回到房間。在剩下的時間中,他的目光由不自在變成驚嘆,最終轉為同情。

畢竟法陣的繪制不允許太多抖動。尼莫像個蘑菇那樣紮根地板,看着都腿麻。

“等你進了地牢,他們會用聖水洗滌……呃,澆你一身。裏面的法力應該足夠觸發它。你只有一晚上的時間,尼莫,它會在零點将你送出來——作為拉德教的專用法陣,它不會觸發地牢的警報。”

“奧利弗,你把尼莫送過去後,到愛德華茲家跟我彙合。記得跟主教讨個聖光護符,你告密有功,他不會吝啬。我們必須保證零點的時候嘆息之牆是開啓狀态,尼莫只靠法陣出不去。”

“去吧,你們兩個——如果艾德裏安·克洛斯确實有罪,你倆的欠款加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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