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夢中悉知原主事

這具身體本名叫餘繁璠,祖父曾經是成國公帳下一名五品都護,只不過因為三十年前的一場戰事,祖父為了救下第三任老成國公,不幸重傷殒命,好在老成國公是個中直之人,一心想要報答救命之恩,便在餘繁璠的祖父臨死前與其定下婚約。

只可惜的是,祖父只有父親一子,而成國公府也不知道是咋個回事,一直以來兒子倒是嘩啦啦的生,偏不見一個姑娘出生,便是庶出的姑娘都沒見着一個。

如此婚約就暫且作罷,畢竟總不能男人嫁男人吧?

就這麽着婚約就一直拖到了第三代,也是幸運,餘繁璠的父親也是能耐人,子承父業,憑着自己的能力,一步步爬上六品骠騎校尉,在接連生了兩個兒子後,終于得了餘繁璠這麽個閨女,端是如珠如寶的寵着慣着。

照道理,兩家就該早早有默契全了這段姻緣的,可餘繁璠的爹別看是個武夫,卻也懂得一入侯門深似海,門當戶才對的道理。

便是有父親的救主之恩,有成國公的承諾,可父親已故去多年,而自己官小人微,加之國公府一直沒有再提起這段婚約的意思,餘爹便沉下了心思,打心底裏并不打算再繼續這門婚約的,所以對餘繁璠倒是散養着,畢竟自己九代單傳,是得了兩兒子後才在第十代裏得的唯一一個寶貝姑娘,怎麽嬌寵慣着也不為過。

自幼長在西北邊關的餘繁璠,那是想上馬上馬,想打架打架,在富貴人家的眼中,這就是一個十足的野丫頭。

如果說,餘爹跟倆寵她的哥哥能繼續升遷下去,不,更确切的說,但凡只要他們還活着,餘繁璠的日子想必是極好的,可惜啊人算架不住天算。

一場鞑虜突來的大規模擾邊戰事,餘父接失兩子不說,自己也重傷在身,家裏妻子受了打擊一口氣沒上來緊跟着倆兒子去了,懷有身孕的大兒媳更是在大兒剛剛下葬後,包袱一卷回了娘家再嫁去了。

為了保住大兒的遺腹子,餘爹拖着重傷的身體忍了再忍,籌謀了再籌謀,自知命不久矣,餘爹一咬牙散了泰半家財與兒媳帶走,留下一半給女兒籌謀。

拖着重傷的殘軀,翻出當年老國公給的信物信函,用了幾輩積攢的人情,自請了丁憂扶棺回鄉,安葬了父親妻兒後第一件事,餘爹就是帶着年僅十四歲的女兒找到了京城,扣響了成國公府的大門。

好在時間趕的巧,怎麽說呢,老成國公這會子雖說是病了,卻還沒死呢!

餘父的拜帖投的時間也巧,剛好落到了出門辦事的老國公親随手中,這親随當年跟着老國公上過戰場,也是得過餘爺爺恩惠的,當即二話不說帶着餘爹父女進府。

餘父見了病中的老國公,終是把事情這麽一提,耿直的老國公二話不說,當即拍板,讓嫡長孫謝時宴迎娶餘繁璠。

還考慮到自己的身子骨不好了,為了以防生變,老國公更是吩咐下去從速從優辦理這樁婚事,直接打破了他身後老妻的謀劃,也打破了謝時宴繼母想對這個嫡長子的私下安排。

府裏內宅中的這兩大太歲,暗暗瞧着身後自己請進門來的表姑娘們各自恨的牙癢癢,而兩位表姑娘也捏碎了手裏的帕子,哭的跟死了親爹娘一樣的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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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苦命的餘繁璠也算是官家姑娘,可架不住祖父與父親官職低位,而成國公府又門第太高,加之餘繁璠長在邊關活的糙,長的糙,自由自在慣了,禮儀學的又不到位,如父兄般直爽的性格讓國公府一府的女眷,怎麽看怎麽都覺得,他們家嫡出玉郎配這麽個野蠻村婦生生是糟蹋了,哪裏瞧得上她?

只再如何看不上,老國公一聲令下,事成定局,無論如何也是更改不了的,為了門庭名聲,屈服于老國公的威勢。

就這樣,在抵達京都不到兩個月,在餘繁璠剛剛度過了十五歲的及笄禮的三天後,一擡花轎,餘繁璠帶着舉家剩下的一半家財,三十八擡的嫁妝,嫁入了成國公府,成為了成國公府世子膝下嫡長子的夫人。

而重傷的餘爹,也在親自送了女兒出嫁後,終放下了心頭大石,洩了那股子精氣神,最終熬到女兒回門,當天送女兒出門後就倒下再沒能爬起來。

命運對于原主是苛刻的,甚至是惡毒。

餘繁璠萬萬沒想到,自己前腳才送走了親爹,頭上的白花都沒來得及摘,剛剛被診出身孕,她都還來不及感激上又天賜給了自己一個親人,讓她新婚之夜就擁有了這個寶貝呢,病體沉疴的老國公得知府上有了第四代的好消息,暢然的開懷大笑下,就那麽突兀的閉上了雙眼。

不然怎麽說老天不公呢?

本身就被嫌棄出身低微,還克父克母克親的餘繁璠,就這麽被公府裏兩重婆婆山釘在了恥辱柱上,這還不算,連帶的連同她肚子裏的孩子,也被老國公夫人嫌棄成了克死她夫君的孽障。

可憐的原主,再堅強,曾經再活潑可愛,接連的打擊下來,也讓她失了性情,變的尖銳暴躁,半點不讓人,也偏偏是這樣偏激的性格,卻讓府中的有心人利用。

世道艱難苛責,孤女日子難熬,幾乎人人可來欺淩,父母之愛子,為之計深遠。

可憐的餘爹,千辛萬苦,費盡心機,不惜拉下臉面尊嚴求上門去,明知道公府不好進,內院不好熬,明知道自己的女兒配不上公府的大爺,可他還是義無反顧的這麽做了,無非就是想讓公府記得那點恩情,保他女兒的一世安康罷了。

他是想着,即便女兒跟大爺做不到恩愛夫妻,有老國公的面子在,有救命的恩情在,大家大族為了面子尊嚴,再不愛,也會待自家孩兒相敬如賓的吧?

大爺他替女兒親自相看過的,君子端方,如圭如璧,文武雙全,一諾千金,不是那等不知規矩放蕩不羁的人。

且退一萬步來說,即便大爺與自家孩兒做不到相敬如賓,即便大爺心有所屬另有所愛,但是他既然答應娶,他兒又是正妻,怎麽着這偌大的國公府也不至于少了自家兒一碗飯吃;

即便将來下人見風使舵,即便上頭當家主婦苛責少了他家兒一碗飯吃,可孩子還有他們餘家一半家當,怎麽也不會餓死;

只要公府不倒,有這個保護山在,他的兒日子再苦,卻總比在外頭飄零,無枝可依,四下流離來得強……

可以說,餘爹為了寶貝閨女那是千般算計,萬般籌謀,算來算去卻根本算知道,自己為女兒的花費的心血算計,最終卻沒能保得女兒一世安康。

是他高估了成國公府的承諾,也低估了人心人性啊……

舉目無親的餘繁璠,在不過二九年華,熬到老成國公孝期剛過不到三個月,在三年前才新晉為國公的公公,與自己相敬如賓的丈夫才謀得了差事離京不過半月之時。

她就被家裏的新晉的老祖宗,跟那當了國公夫人就翹起來了的渣婆婆李佳虞一起,連帶那三年孝期都不肯離府,一直妖妖嬈嬈在自己面前嗲嗲演戲氣她、堵她的倆表姑娘一起做戲,美其名以七出妒婦之由休出家門,全然不顧當時不慎中招的原身還在發着高燒,也不顧原身身後那個可憐巴巴的三歲孩子。

原主就這麽的懷揣一張可憐巴巴的休書,半死不活的被擡上了一輛青布騾車,滴溜溜的拉着出了城,送到了渣繼母的莊子上。

再然後,帶着病體又無人醫治的原主被丢棄在滿是塵土的偏院,身邊沒有一個伺候的人不說,夜半三更的,還親身經歷了蒙面人襲窗進門的恐怖事件。

要不是原主聽從父命,嫁人後一直隐藏了自己力氣大的事情,她就要被有心人得逞,被人污了身子清白,而後被釘在恥辱柱上,搞不好還要被世人唾罵。

可就是這,哪怕憑着一口氣連夜逃了,原主也沒能躲過噩運,最終枉死在荒山野嶺子上,被自己得了便宜。

于梵梵可以想象,如果自己不來,可憐的原主,怕是連屍體都沒能留下,最終會落入四眼的肚腹去,在這個世間最後什麽都沒能剩下吧?

得了原主十八年來的全部記憶,于梵梵既同情原主又有些恨鐵不成鋼。

畢竟曾經在邊關的她是多麽的肆意飛揚,怎麽進了公府後就成了鋸了嘴的葫蘆,被人冤枉欺負都不知辯解,不知反抗了呢?

即便是乍然間失去了所有的親人,原主傷心難過心如死灰,可都說為母則強,原生有了兒子,哪怕為了那可憐巴巴的小包子,她都應該要堅強奮起,不該如此向命運低頭呀!

夢裏見着的這一幀幀畫面,望着完全沒了往日自信潇灑的原生一臉憋屈窩囊樣,于梵梵氣的拍桌罵娘。

“搞個毛線,你丫的有武力,有家私,有兒子,丈夫雖然對你不親熱,可你好歹也是正妻夫人啊,你怕個毛啊,嘴巴說不過,難道你拳頭還打不過,你倒是上去幹呀,幹他娘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哪怕自己一個新時代的女性,并沒有看過什麽勞什子的女訓女戒,還有什麽七出,但是身為小說常客,她怎麽記得古代還有七出三不去呢?

她想想啊……對!

有所取無所歸不去;

與更三年喪不去;

前貧賤後富貴不去;

按照原生這樣的情況,三不去中她就占了兩條呀!

也就是說,原生完全有理由、有底氣不接受那雞(繼)婆婆代子休妻寫下的休書,可以不認賬的呀!

于梵梵的心裏悶悶的很不是個滋味,罵過後冷靜下來,回頭一想又覺得自己不對。

“罷了罷了,不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我沒親身經歷過你的苦楚,興許眼下說的都是風涼話,興許是換成是我,我還不如你做的好呢,餘繁璠我向你道歉,對不起。”

被夢中記憶氣的清醒過來的于梵梵舉天發誓,鄭重跟原主道歉,而後繼續道。

“不過餘繁璠,我于梵梵既然占了你的身體,就是我欠了你的,看在你我有緣的份上,你放心,你的委屈你的仇,我會替你慢慢讨,好好報,你的小包子我也會幫你好好照顧,你放心的去跟你的父母親人好好團聚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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