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入王寨初露鋒芒 (1)

“烏, 還有多遠才到呀?”

上平天洞苗王寨的路不好走,加之走的還是捷徑,上山的路別提有多崎岖了, 一路上烨兒都被烏抱懷裏, 連東升都被綁了半條胳膊的貴拉一路着前行。

走走停停,爬過山峰越過山澗,于梵梵看着入目所及之處除了山還是山,她累的呀,忙就問帶路的烏。

“阿姐不急,馬上就到了, 再翻過這片山, 過了山梁就是平天洞了, 怎麽阿姐累啦?不然我們歇一歇?”

于梵梵順着烏手指的方向望去, 不由認命的嘆氣, 擡手錘了捶腿,有氣無力的朝着烏擺手,“不了,還是趕緊的走吧。”,要不是自己一路從京都城走到西南經歷過了磨練,眼下走這路,她得跪。

這平天洞的苗王寨難怪得隔着三江城近卻遲遲沒被滅掉, 苗疆也敢把王寨設立在此不挪窩,感是易守難攻啊。

等差不多都走到了申時中的樣子, 終于, 于梵梵一行才跟着烏跟貴爬上了平天洞,看到了那像是坐落在山腰,其實卻是坐落在山頂, 背靠山,前有地,邊有水,且被雲霧包圍着的苗王寨了。

“阿姐你快看,那就是我們寨子了,阿姐快走。”

于梵梵震撼于眼前所見的美景,整個人都被吸引住了目光,此處苗王寨比起上輩子自家外公他們的苗寨,可要美麗到哪裏去了!

直到邊上傳來烏的聲音,于梵梵才猛地回過神來,心神都沒能從美景中收回,只吶吶的回答着好,腳下步伐卻不慢,緊跟着烏與貴,越過山頂的大片農田,經過自高山而下流淌的瀑布小溪,走過不知矗立了多少年的風雨橋,終于站在了苗王寨的寨門跟前。

而這裏,打從于梵梵跟着烏他們爬上平天洞的那一刻,已經收到了消息的苗王,就帶着族裏的長老們在此等候多時了。

自寨子大門開始,分列兩排站着的都是水靈靈的苗家阿妹,身上穿的是苗家重大節日,或者是族中來了貴客時才穿的禮服,頭上、手上、腳上、脖子上,全都是閃亮亮的銀飾,她們的手裏則紛紛舉着牛角,瞧着這架勢,于梵梵這個半苗自然懂啊。

對方這是把自己當成了貴客,在執行苗家待客的最高禮儀攔門酒呢!

“娘親?”

“姐?”

于梵梵看到熟悉的一幕心中正感慨,身邊的倆小家夥見狀卻什麽都不懂,看着打扮濃重的漂亮姐姐們,聽着門內笙鼓齊鳴的苗疆迎賓曲,兩小只都懵逼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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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大家這是在歡迎我們呢。”

于梵梵笑着安慰自家兩小只,不等她上去一手牽一個,那些水靈靈的阿姐阿妹們,在苗王笑眯眯的大手一揮之下,紛紛捧着手裏的牛角杯,嘴裏唱起了勸酒歌,腳步輕盈,翩翩起舞的就迎了過來。

被一大堆盛裝打扮的美女圍繞,一個個熱情的唱啊跳啊笑啊,還紛紛争先恐後的舉着斟滿酒的牛角杯往你嘴邊送,自己要是個男滴,絕對心花怒放,可惜,她個死顏控,居然倒黴催的是個女滴。

罷罷罷,美人恩啊,苗家最高待客禮節啊,于梵梵一解思鄉愁緒,就是一個字,喝!

“別急別急,慢慢來,我喝,我喝……”

酒未入肚,人先醉;本人不急,烏先急;

“阿姐,你能不能喝?”,明知道自己這樣問是不對的,可架不住有點擔心。

于梵梵卻不知少年的擔憂,小巴掌一揮,豪氣雲天,“我沒事,我可以!”,轉頭人又繼續喝她的去了。

爽朗的苗家妹子就愛看到這般同樣爽朗的人,手裏的牛角杯送來的頻率越發的頻繁,邊上東升跟烨哥兒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面?

看着他們的姐姐(娘親)豪爽的跟個男人似的,完全變了個人,舅甥倆整個人都驚呆了,小嘴巴都驀地張大,滿臉的不可思議。

有位領頭敬酒的阿妹,見到兩小如此模樣,心下好笑。

來者都是客,還是貴客,客人不分年齡大小,見到呆呆的兩小只心生歡喜,這位領頭的阿妹從邊上姐妹們手裏換了個酒壺,重新取了兩只小牛角杯,又從姐妹倆手裏捧着的小木桶裏舀了滿滿一杯,笑眯眯的就朝着兩小只走了過來,嘴裏還唱着兩小只聽不懂的勸酒歌。

東升……

烨哥兒……

那頭已經被水靈靈妹子們包圍了的于梵梵哭笑不得。

酒喝到嘴裏,于梵梵就知道,這是苗家人自己釀的酒,度數不高,可度數再不高,那也不能給小屁孩們喝呀。

于梵梵趕緊忙裏偷空的大喊,“阿妹啊,孩子還小,喝不得酒哩,你放過他們,放着我來!”

看這話說的,還是純正的苗語,這急切的态度急切,聽得阿妹嗤嗤直笑:“阿姐放心哩,阿妹曉得輕重,這是甜酒了,不醉人。”

聽說是甜酒,于梵梵伸出去的爾康手果斷收回,那玩意小崽崽都能喝。

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兩小只,見娘親(姐姐)居然這麽輕易的就不管自己啦?舅甥倆詫異,直到嘴巴裏被眼前漂亮的阿姐喂進了甜酒,嘴裏米粒跟甜水在舌尖化開,兩小只這才恍然大悟,感情這牛角角裏頭根本不是酒,就是溫熱的甜甜粥啊,別說,還怪好喝噠!

沒喝過酒釀的兩小只都不用喂了,本身趕了一陣路的他們就渴了,被抱着也渴!這會子有甜甜的米粥水喝,舅甥倆可不就一個勁的埋頭狂造。

後頭的苗王跟一幹迎客的長老們,看到于梵梵跟兩小家夥都如此上道,心裏也滿意了三分,他們苗家人的攔門酒,可不是什麽人都喝得的喲,不錯不錯,這細妹跟兩小都不錯。

一頓攔門酒,硬是把妹子們手裏的牛角杯都喝光了,于梵梵才算解脫。

妹子們笑着唱着退場,苗王帶領着一幹長老便哈哈大笑着上前來。

“哈哈哈哈,貴客臨門,貴客臨門啊!細妹一路辛苦。”

“王客氣,各位長老客氣。”

雙方見禮,對于于梵梵這個給了他們苗疆鹽,解救了他的命,還間接保護了他們一幹苗疆阿郎的細妹,代濮桑昌熱情到不行,最高迎客的攔門酒拿出來了不說,還直接就把于梵梵往寨子最中央的王樓領,可見有多給于梵梵面子。

“細妹這邊請。”,苗王親自帶路,于梵梵受寵若驚,跟着回禮,轉頭就準備拉上自家倆崽兒跟上。

邊上的烏見狀忙道:“阿姐前頭走,東升阿弟跟烨兒娃交給我,我來照看他們。”

見這位少年嘴裏說着,手上還賊貼心的掏出絹帕給倆小擦小嘴,還跟貴吩咐,他倆一人抱一個,還小心的把孩子以背對前,很懂得喝了酒釀不能吃風的忌諱,很會照顧孩子的樣子,于梵梵放心了,笑着朝烏點點頭表示道謝,這才擡腳跟上了前頭還在等待自己的苗王步伐。

“細妹看看我們這苗王寨如何?你看,這邊是長街,這邊是寨子裏的糧倉,那邊是牛圈,再過去那邊還有一大塊廣闊的曬場……”

代濮桑昌一邊引領着于梵梵,一邊笑呵呵的跟于梵梵介紹着,于梵梵雖然很是了解苗寨的一切卻也不嫌煩,笑眯眯的聽着,還時不時的點頭應和。

一切都很好,唯獨在去往王樓,路過一些族人居住房屋的時,聽到裏頭隐隐綽綽傳來的哭泣,于梵梵有些詫異。

“這是?”

于梵梵下意識就把心底的疑惑問出生來,前頭領路的代濮桑昌一聽,先是一僵,随後苦笑。

“不瞞細妹,這些人家,都是前日裏那些為了護我這個無用的王而犧牲勇士們的親眷,他們痛失親人,加之我們苗家的風俗,在外橫死的族人……唉!”

聽苗王這麽一說,于梵梵懂了。

看來這邊的風俗,跟上輩子自己所知的苗寨風俗差不多。

在苗寨,正常在家死亡的,老人要睡靈堂、做法事、選日子、後下葬,便是早夭的孩童也自有一套喪葬準則,唯獨這在外橫死的人,家門都是不能進的,因為橫死戾氣重,那是随死随埋,沒有選日停靈,更沒有什麽法事隆葬,這也就是明明前個才有人犧牲,照道理這幾日都該有喪禮,烏這個少主本該忙的不得自由,沒時間下山才是,可他偏偏下山了。

本來的好心情,在聽到那些哀傷的低低啜泣時瞬間煙消雲散,那些哭聲,苗王眼中的仇恨,這些都讓于梵梵明白,此時此刻的自己,再也不是生活在那和平的現代了啊……

“細妹走,這邊請。”

走神的于梵梵被已經整理好心情的苗王喚回心神,于梵梵僵硬的笑了笑,點頭,再次跟着苗王走,一路順利的來到了王樓,衆人魚貫而入進入了議事廳。

身為貴客,于梵梵的座位被安排在了大長老的上首,位于貴位左手最上方,就連倆不知事的小娃,苗王他們也慎重的對待,把他們安頓在了于梵梵身後的矮榻上,邊上還擺了個熱騰騰的火盆,足可見對方對待她的态度之重。

“王如此盛情,阿梵受之有愧啊。”

“诶!細……阿梵是吧?阿梵是我們苗寨的貴客,怎麽慎重招待都不為過,阿梵不要跟伯伯客氣。”

代濮桑昌也是人精,聽到于梵梵特入鄉随俗的自稱還是苗家名後,他也立馬從善如流的改了稱呼,加上心裏那點子思量,想到馬上要跟這位貴客談的事情,代濮桑昌笑的越發熱情不說,還忙套上了近乎,連伯伯都自稱上了。

于梵梵卻受寵若驚,人家再怎麽接地氣,那也是統領一方的霸主,是王啊,她一個無權無勢的外族人,還喊人家伯伯?

“不敢當,不敢當王您如此,阿梵受之有愧。”

“哈哈哈哈,沒愧,沒愧!阿梵你連我們苗疆的的名兒都有,怎麽這會子還把自己當外人自謙上了呢?這就不像我們苗疆人了喲!”

于梵梵……

她倒是想當苗疆人來着,可這一世,她這一身的骨血,沒沾到一點苗疆的邊呀!

瞧着下頭于梵梵笑的尴尬,直爽的代濮桑昌也沒打算兜圈子,幹脆的開門見山。

“阿梵啊,你人雖不是我苗疆人,可本王看你魂卻是我苗疆魂啊,如若不然,你也不會一而再的偏幫我們的不是?”

這倒是!于梵梵點頭。

代濮桑昌見狀笑的暢快,“既然阿梵也把自己當我苗疆人,眼下有一樁事情,本王想跟阿梵你商議。”

“呵呵呵,既然我王當阿梵是自己人,王盡可言說。”

“哈哈哈哈,好!”,代濮桑昌一拍身邊的座椅扶手,“阿梵就是爽快!不愧是我苗疆人!”

于梵梵看了看如此直白草率認親戚、認族人,也不怕自己是個探子的苗王,又看了看邊上同樣一臉笑眯眯看自己,臨了還不忘了朝着她悄摸眨眼睛的烏,于梵梵只能是一臉讪讪的笑。

就聽上首的代濮桑昌繼續道:“既然阿梵爽快,那本王也就明說了。也不是別的什麽事,就是上回阿梵給烏這臭小子帶回來的鹽……”

“鹽?可是有什麽問題嗎?”

代濮桑昌忙就搖頭,趕忙擡手朝着于梵梵壓了壓,示意她別急,臉上的笑容卻一點沒變。

“沒有!什麽問題都沒有!阿梵別着急,你給臭小子帶回寨子的鹽不僅沒問題,相反的還很好,前所未有的好!我們偌大的苗疆,九洞三十八寨萬萬族人,以前沒有誰見過這樣好的鹽。”

這話苗王說的感慨唏噓,邊上的長老們聽了卻紛紛激動的響應。

“對對對,特別好,好的不得了!”

“雪白雪白的,老漢我一輩子都沒見過如此好的鹽。”

……

長老們七嘴八舌,紛紛附和的同時,這些中年漢子還有老頭們,都一臉激動的看向于梵梵。

聽到他們這麽說,看着他們的表情,于梵梵心裏也跟着動容唏噓,面上表情卻不變,“東西好就好,只要大家不嫌棄。”

“不嫌棄,怎麽會嫌棄?怎麽敢嫌棄?”,代濮桑昌急忙表态,“不瞞阿梵說,今日伯伯盼得你上門,趕着這個機會,伯伯便是厚着臉皮也想求你一求,就是不知道阿梵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代濮桑昌也知道,自己這個要求特別過份,可為了他們整個苗疆的安穩,他卻不得不硬着頭皮,厚着臉,來占一個小姑娘的便宜,他也是心虛愧疚的。

他甚至還想着,若是可行,這阿梵細妹崽崽若是願意把這個鹽方子給他們,便是傾其他們苗疆所有,他們也會報答的。

見對方說的扭扭捏捏,一改剛才的直爽模樣,特別是說到了最後,這位苗王居然猶豫局促起來,一副不知怎麽開口的模樣。

聰明如于梵梵,看到苗王身邊的烏,已經眯着眼睛看着他家王父與幾位長老眼裏都冒火了,再結合苗王剛才說的那番話,于梵梵幾乎是立刻想明白了什麽。

本就給了他們,本就沒打算藏私,于梵梵笑的雲淡風輕。

“那提純的方法,我是當着烏跟貴的面親手演示過的,既然當初給了你們,我就不打算收回,王,若是這個提純的方法對苗疆有用,您盡可拿去。”

“真的嗎?”

此言一出,代濮桑昌激動的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下頭的于梵梵,連邊上的長老們一個個的也瞪大了雙眼,眼中全都是驚訝。

畢竟他們開口提歸提,卻萬萬沒想到,于梵梵這個大齊的弱質女流,居然想也不想,什麽要求也不要的,就這麽着把價值萬金,甚至可能改變他們整個苗疆格局的寶貝東西說送就送啦?

這簡直是太不可思議了!

長老們一個個的激動壞了,其中位于于梵梵下手坐着的這位,看着最年長的,須發皆白,臉上布滿了老年斑的老頭兒,激動的顫顫巍巍站起身來,喜極而泣,嘴裏還喃喃有詞。

“蒼天有眼,蟲神佑我苗疆,蟲神佑我苗疆啊!有了這個方子,我們就可以跟山下的大齊人談判,讓他們再不許捏着我們吃鹽的路子,我們的兒郎族人,再也不必為了一口鹽而流血送命啦,蟲神佑我苗疆,蟲神佑我苗疆啊……”

這話,于梵梵聽了卻皺眉。

看着上頭激動不已的苗王等人,視線掠過滿眼歉意自責,同樣臉上帶着不可置信的烏,只定定的落到了苗王身上。

“王,這位長老的話是什麽意思?您是指望着,用這張精煉食鹽的方子去跟大齊談判,來換取以後苗疆的鹽路,解決苗疆上下吃鹽的問題嗎?”

聽到于梵梵冷靜的聲音,苗王等人從歡喜中醒過神來。

察覺出于梵梵的語氣不對頭,苗王等人收起了臉上的笑,看着于梵梵頗為不解。

“阿梵可是不願意?”

“不是!”,于梵梵搖頭,“王,不是我想潑大家的冷水,實在是,王若是想讓大齊放開對苗疆的挾制,打開鹽路,從此以後讓族人們吃鹽無憂,光靠一張精煉食鹽的方法怕是不大現實。”

“此話怎講?”

“唉!大家有所不知,我那精煉之法雖然好,可王你們不知道的是,大齊也并不缺少精鹽吃,大齊的朝廷,還有貴族,他們也并不缺少精煉的方法,即便他們手裏的比不得我們手中的這一份,卻也不會差多少。

我剛從京都來,別的不說,曾經我的家裏,連下頭伺候的婢女仆人,他們都可以用上等的青鹽刷牙漱口,更不要說吃的是比着查不了多少細鹽了。

如今流通在三江城的那等粗鹽,不過是大齊平民百姓所吃,所以大齊并不缺這麽一張精煉的方子,這是其一。”

“莫不是還有其二?”

“對!”,于梵梵接着又道:“其二便是,王啊,您知道的,我們苗疆的地理位置,咱們這裏沒有鹽礦鹽井,也不靠海,吃鹽都得靠外頭運進來,加上道路險峻崎岖,運進來的鹽價格都比山外頭貴上許多,在沒有先決條件下,沒人會做虧本的買賣,這樣的情況下,您難道就指望一張方子改變苗疆萬民吃鹽的問題?不是我要掃大家的興,實在是……”

她沒法笑這些人的坐井觀天,實在是,他們啊,祖祖輩輩都被困在山裏,太純粹,太質樸,更是因為迫切的想要改變現狀,所以病急亂投醫了。

自己能理解這份心情,卻是不贊同他們的做法。

許是心底裏對故鄉的思念,又或許是骨子裏對苗人的那點子天然的親近吧。

明知道眼下這個場合,自己接下來的話不該說,于梵梵依舊是一個沖動之下的說了,便只是想着剛才來到王樓時,自己聽到的那一聲聲的悲切哭泣,她說了。

“王,還有各位長老,若是你們真的想要改變眼下苗疆萬萬族人吃鹽的問題,想要從今以後族人不再流血,親人不再哭泣,不再兩敗俱傷,我們唯一要走且能走的路,只有跟大齊和談,以整個苗疆為底氣的跟他們和談,大家化幹戈為玉帛,握手言和訂盟約,可互通有無,開互市,相交換,共利益,只有雙方都共贏,互相牽制,互相得利,才是苗疆能打開鹽路,再不受地域與大齊威脅的根本出路。”

此言一出,滿場寂靜。

“不,大齊人心壞,殺我族人,欺我祖輩、子孫,我們與大齊勢不兩立,絕不可能握手言和!”

“對,我們跟大齊隔着血海深仇,比比都是血淚,絕不可能化幹戈為玉帛!”

“對,絕對,絕不!我們苗人都是有脊梁的,絕不跟黑心的大齊人妥協!”

……

短暫的寂靜過後,那位須發皆白的長老最先醒過神來。

搞明白了于梵梵的勸解是什麽後,這位頑固的大長老立刻就爆了,全身心都寫滿了憤怒與抗議。

随着大長老一爆,剩下的這些個長老們,祖祖輩輩,乃至他們自己可能都在大齊人手裏吃過太多的虧,一個個的忙就跟着響應,王樓大廳中的場面頃刻間一面倒了起來,連苗王都沒有說話的機會。

見到如此群情激奮,于梵梵嘆氣,她就知道!

緩緩上前,于梵梵輕輕福了福身,以示歉意,最終所有想說的話,全都化為了一句,“抱歉各位,是我失言了……”

“唉!阿梵莫要如此,我們并不是針對于你。”

于梵梵可是他們的貴客,他們的火氣也不朝着她去的,為了怕于梵梵誤會,代濮桑昌急忙解釋,于梵梵卻什麽也沒說,只是默默的站在那裏,臉上挂着淡淡的笑,笑容有些悲哀。

代濮桑昌見了又是一聲重重的嘆息,“阿梵啊,不是所有的齊人都跟你一樣!即便我們願意低頭,可他們……”,難啊!

身為大家的王,代濮桑昌自然是不想看到自己的族人白白流血犧牲,自然是想要帶領着族人豐衣足食,日子和順,想要他們都有衣穿,有鹽吃,肚子飽,日子美滿,只是可惜啊……

場面再度陷入寂靜,烏卻忍不住了,他邀請阿姐回家可不是讓阿姐來受氣的,烏也顧不上這樣的場合他這個少主不便插嘴了,忙就跳了出來解圍。

“哎呀呀,王父,還有長老們,你們不說要好好招待我阿姐這位大恩人的麽?我阿姐一路勞累上山來,待會晚上還要參加夜宴,娃兒們也都累了,王父,長老們,能不能讓我阿姐先下去休息休息啊?”

被兒子這麽一提醒,代濮桑昌一拍腦門,哦哦哦的醒過神來,“看我,看我,老糊塗了!烏,趕緊帶着你阿姐去找你阿娘,讓她安排阿梵的住處,好生招待。”

吩咐完兒子,代濮桑昌轉頭看着于梵梵,也沒有端着苗王的架子,主動從上首走下來,還歉意的給于梵梵抱拳拱了拱手,“抱歉啊阿梵,剛剛是我們失态讓你為難了,伯伯給你道歉。”

代濮桑昌如此舉動,身後靜默的長老們見狀紛紛老臉一紅,想起眼前的于梵梵雖然是大齊人,卻也實實在在是他們的大恩人,而剛剛自己卻那樣不顧場合,還口不擇言,這些長老們也紛紛羞愧,不好意思起來。

大家也沒拿喬,更沒有仗着年紀大就耍橫,一個個的跟代濮桑昌一樣,紛紛上來給于梵梵抱歉,倒是一副過去就過去了的直爽模樣,反倒是讓于梵梵不好意思了。

想想也是,他們世代在此跟大齊比鄰而居,興許為了鹽都不知犧牲了多少族人,吃過了多少委屈,又怎麽會因為自己這個‘外人’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就輕易放下所有仇恨呢?那也不現實。

人家長輩都先低頭了,于梵梵也不是小氣性的人,連忙還禮,雙方一笑泯恩仇,更何況還沒仇。

于是一場尴尬在烏的化解下消弭無形,最後,于梵梵是被由陰轉晴還滿臉歉疚的烏,領着出了王樓的議事廳,直往王樓後頭,代濮桑昌這個苗王居住的王庭而去。

在這裏,于梵梵看到了烏的母親,一位長得特別漂亮,溫柔中帶着感性與飒爽的超級大美人。

看到兒子帶着于梵梵一行進門,早早得到了消息的辛久當阿漓,忙就帶着在王庭當值的幾位女族人迎了上來。

阿漓笑眯眯的看着于梵梵,熱情的一上來就拉着于梵梵的手不放。

阿漓握着于梵梵的手不斷輕拍着,人卻看着邊上自家的兒子,“烏,這就是你給阿娘拐回來的女崽嗎?”

“阿娘!”,被阿娘打趣,烏嘟囔了一聲,卻沒敢像是對待他王父那樣對待親娘,只能小聲抗議。

被美人拉着的于梵梵,第一次在這位十五歲的少年身上看到了害羞,她還真有些稀奇,不過人家阿漓可不給她多欣賞的機會,只聽美人溫聲道。

“好細妹崽崽,烏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吧?阿娘在這裏替他跟你道歉啊。”

被這位看着很是年輕,估摸就三十出頭的美麗女性如此溫柔對待,顏狗于梵梵有些沉醉,下意識的忙就搖頭,“不,不會!”

烏卻急了,“阿娘,你不要把我老底子都倒了出來,兒子以後還怎麽見人呀!”

被少年清亮中帶着氣急敗壞的聲音打斷,于梵梵回神,看着面前的大美人,心裏感慨美人在骨不在皮,美到極致,年齡已不是問題,人都喜愛美好,顏狗不外如是。

于梵梵一把反手握住對方的手,笑眯眯急忙跟美人熱切的自我介紹。

“這位阿嬸,我叫于梵梵,您可以喊我阿梵,我都老大不小的了,崽兒都三歲了,可當不得您一聲細妹崽崽。”

雖然美人叫的很好聽,但是她皮還沒那麽厚好吧。

阿漓聽了于梵梵的自我介紹,心說這細妹崽崽還有他們苗家名字呢?心中的喜愛又盛了三分,對待這個救助了自家的笨蛋崽兒,救了她那勇猛的王她的夫,還幫助了他們族人的好孩子,越發的喜歡感激,阿漓滿臉都是慈愛的笑。

“好孩子,好孩子!你跟烏一樣叫我阿娘吧,別叫什麽阿嬸,怪見外的!叫阿娘親近。”

“阿娘是不行的,不合規矩,阿嬸就好,還望阿嬸別嫌棄阿梵。”

“這孩子!”,阿漓笑着嗔怪,臨了卻偏頭暗暗睨了邊上自家兒子一眼:“烏,都是你沒用,瞧瞧你笨的,連給阿娘介紹你阿姐都不知道,現在好了,你阿姐不認阿娘,把自己當外人了吧,都怨你!”

禍從天上來的烏滿口無言,他就知道!

唉!如此阿娘,想必也就只有他王父有福消受了,他是不行的!

悻悻的聳肩,把懷裏抱着的烨哥兒往親娘跟前一送,烏忍不住就嘚嘚。

“阿娘,您自己跟王父生不出阿姐阿妹來,見了誰都想搶回來自己養,不是我要批評你,您這樣不行!我阿姐才不會上您的當!

阿娘啊,這輩子你想要細妹女崽還是別想了,不過嘛,喏,這孫孫你倒是可以提前摸一摸的。”

把完全聽不懂苗話,完全傻乎乎,軟萌萌的烨哥兒往美人娘跟前一送,怕被娘親錘,也是看于梵梵這個阿姐跟親娘相處很愉快,自己很放心的份上。

最怕母親念叨的烏,心說自己還急着去找王父算剛才的賬呢,忙朝着于梵梵大喊一聲,“阿姐我先去忙,待會就來接你去赴宴昂。”

聲音未落,人卻已經麻溜的招呼着貴,連帶的把東升也往親娘跟前一送,領着他的伴當就閃人了。

被個軟包子塞了滿懷,阿漓果斷的抱起懵逼的烨哥兒,嗔怪的又睨了遠去的兒子一眼,這才轉頭笑眯眯的看着于梵梵,還有被推上前來的東升,開始了女人們之間的寒暄溝通。

這裏的氣氛可比剛才在前頭王樓議事廳裏好太多!

娘倆個一見如故,相處愉快,于梵梵把弟弟跟崽兒給美人阿嬸引薦,想當初,美人阿漓那也是個學了大齊官話,就敢獨身一人下山混跡大齊地盤的主。

哪怕後來生了烏後專心相夫教子,幫着丈夫做好這賢內助,再沒踏出苗疆地域一步,阿漓的漢話雖然退步了,但還是會說的,烏的漢話啓蒙還是她這個親娘教的呢。

說的雖然磕磕絆絆,東升跟烨哥兒好歹能聽得懂。

兩個乖小孩老實跟阿漓見禮,得到了美人笑眯眯賜予的見面禮,想到丈夫特特通知下去,族人們為了阿梵這位恩人的到來,特意準備的長街宴,還有晚上的篝火祭,阿漓也沒多耽擱時間。

示意身邊一直沒出過聲的女族人端上來四個托盤,阿漓指着托盤裏的東西對于梵梵道。

“好阿梵,都怪你阿弟那個臭小子不靠譜,磨着你上山來的匆忙,想必你什麽都沒有準備吧?這裏是阿嬸幫你們準備的衣裳首飾,阿梵要是不嫌棄的話,先去洗一洗換過衣裳,阿嬸一會帶你去吃席啊可好?”

嫌棄是不可能嫌棄的,于梵梵急急搖頭。

看着跟前四個托盤裏擺放的苗家特有的服飾,特別是自己跟前這兩托盤裏的衣裙跟銀飾,于梵梵陷入回憶。

曾經,自己也有一套這樣的衣服,同樣是長苗的裙,藍底黑紅邊,全身上下亮閃閃的銀飾,都是幾乎耗盡家底的祖傳貨。

像是自己的那些一身的閃閃亮亮,叮叮當當,都是她太外婆傳外婆,外婆再傳她媽,她媽再傳她,從母親處繼承,當成嫁妝帶出門,一代一代的累積,數量可觀,豪橫唯美,跟眼前所見的是那麽的相似……熟悉的讓她簡直想哭,她又想家了。

“喜歡嗎?”,耳邊是美人阿嬸溫柔的詢問。

于梵梵忙吸吸鼻子,把思念與眼底的酸澀努力逼回,擡頭努力笑看着阿漓,“謝謝阿嬸,我很喜歡,特別特別喜歡!”

“呵呵呵,好,好,喜歡就好,這些可是阿嬸出嫁時所戴的飾品,後來跟你伯伯結婚,阿嬸啊,就一直想生個細妹女崽來着,為此阿嬸每年盼,每年填,如今這閃亮亮的銀飾箱子都裝不下了,只可惜阿嬸日盼夜也盼的女崽就是不來。

阿嬸啊,命不好,就只得烏這麽一個臭郎崽,如今好了,臭小子帶了你回來,阿嬸這些叮叮當當的總算有了去處,阿梵啊,以後你就幫着阿嬸好好穿。”

“阿嬸,這麽貴重,我……”,聽人家這麽說,她反而是不好收,不好穿了。

阿漓就知道會是這樣,她卻誠心喜歡面前的女崽,根本不允許于梵梵拒絕。

“別拒絕!好孩子,阿嬸喜歡你,特別喜歡你!可恨你不是我的細妹崽,阿梵聽話,別拒絕阿嬸,那樣阿嬸是要生氣的!好了,就這麽說定了啊。”,怕于梵梵再拒絕,阿漓根本不給于梵梵再開口的機會,忙看向身邊的族人吩咐,“阿碧,阿喜,快快帶着阿梵去洗漱。”

被連連往外推的于梵梵,就只能跟着端上托盤領路的兩位族人下去洗漱去了。

至于東升跟崽兒,她倒是想一并帶着來着,不料才走到庭院,于梵梵都來不及安排,兩崽兒就被又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神出鬼沒烏,給一把攬了過去,完全沒給于梵梵開口的機會就給人抱走了。

待到于梵梵泡澡洗漱好,換上了嶄新的苗家衣裙,戴上了飽含美人阿嬸一腔盼女心的苗家首飾,被阿喜阿碧兩人領着回到前庭的時候,親自帶着東升跟烨哥兒洗漱,還親自給烨哥兒穿戴的烏,在看到自己腳邊倆小娃驚奇的目光後,烏跟着轉身,一眼便看到了身後那踏光而來,滿身璀璨的……

“阿姐,你真漂亮……”,烏瞪大眼睛,看的入了神,嘴裏情不自禁的低低呢喃着。

“臭小子,你幹什麽呢?馬上外頭就要開席了,你不趕緊招呼着小客人去赴宴,在這兒發什麽呆?”

就在此刻,同樣已經換了盛裝打扮的阿漓從□□走了出來,看到呆愣愣的兒子,阿漓沒好氣的笑,想着剛才族人前來禀報的情況,阿漓趕緊催兒子帶着換了一身苗服,看着越發親切的孩子們去入席。

身為貴客,那可是不分年齡大小的,自然是要好生招待,落座尊位。

“阿娘,我這不是等阿姐麽。”

被阿娘點破自己的失态,少年終于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低頭掩飾剛剛的出神,不自在的擡手揉了揉鼻子,朝着親娘嘟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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