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輸贏

等待永遠是煎熬和漫長的,玖霧斜眼瞄了眼身邊悠然自得的雪玉,手指握得更緊了,如果跟別人比,她興許不懂何為緊張,可是眼前這個人,她真的心裏沒底。

忽然一雙大手輕柔地握住了玖霧的手,玖霧一愣,擡眼看向那雙手的主人,小聲說“雪玉,放手。”

雪玉沒有放手,反倒握的更緊了,“雪兒,別擔心,沒事的。”

玖霧仿佛被點穴一般定在原地,這句話如一柄刀子,在她封凍的心上撬開一個缺口,可是僅僅是一瞬間,她便恢複冷淡,甩開雪玉的手,淡淡道“不用你管。”

這時孟荷走上臺來,看了眼手中的紙瞳孔一括,半晌才清了清嗓子不甘不願道“評選結果是,雪玉公子十四票,雪兒姑娘十五票”。真沒想到,這丫頭居然勝出了,孟荷不由得在心裏暗暗為雪玉惋惜。平心而論,她還是偏袒雪玉的。

玖霧聽到這個結果,凝重的臉上總算有了笑容。

她贏了,雖然期盼了無數次,卻沒想到她真的贏了。這一勝利對她來說意義重大,不僅可以離開那肮髒的柴房,也不用被逼迫做姑娘挂牌接客,只要她養好了身體,等能力恢複,就能夠出去了。

雪玉靜靜地站在一旁,不悲不喜,很是随意,好像這個比賽與他無關。

孟荷将手中的紙遞給一旁的丫鬟,清了清嗓子,鄭重其事地說道“那麽,本閣新一代活招牌是……”。

“等下,閣主還沒投呢。”這時一句沉悶的男音打斷了孟荷的話。孟荷擡眼一瞧,臺下走來一名鬼面男子。

孟荷趕忙谄媚地笑道 “是,是,瞧我這記性,不知閣主打算投給誰?”。

鬼面男子冷哼一聲,大聲說“閣主讓我來告訴你,他将兩票都投給。”說到這他故意頓了一下,看了眼帷幔後的雪玉和玖霧,玖霧心裏一跳,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只聽鬼面男子大聲說“都投給雪玉公子。”

玖霧只覺得眼前一黑,明明舞臺上燈火照的通明,在她的眼中卻是一片灰暗。一顆心重重地跌落在地上,她憤恨地盯着鬼面男子,想透過他看到那個素未蒙面的閣主。她不知自己何時得罪了這位爺,可他的舉動很顯然就是要她失敗。她該怎麽辦,去挂牌接客嗎?不,絕對不要,那樣肮髒的事情,她死也不要去做。可是此刻她半點異能都使不出,她緊緊地握着雙拳,手心裏一片潮濕。

孟荷眼珠一轉,馬上心領神會,臉上的笑容不禁更甚,連忙宣布道“目前雪玉公子十六票,雪兒姑娘十五票,那麽……”

“荷媽媽稍等,我有些話想說。”

孟荷疑惑地回過頭,因為這次打斷她的不是別人,正是雪玉。

雪玉漫不經心地繼續說“當了這麽久活招牌感覺甚是無趣,每天除了表演都不能随意走動,還不如做個普通的小倌來的自在,所以這活招牌我不要了,雪兒喜歡就給她好了。”

玖霧猛地擡頭,不可置信地去看身旁滿臉笑容的雪玉。他知不知道他在說什麽?不要了?給她?他是瘋了嗎?

不僅是玖霧震驚,在場的所有人都為此震驚不已,這年頭還有人放着清高的日子不過主動去侍候人的?不是他瘋了就是骨子裏夠賤。自然人們不會認為他瘋了,只會覺得他天生就是個賤骨頭,不過這樣也好,賓客裏已經有幾個開始對着雪玉的身影無限幻想了。

孟荷想的于其他人不同,因為她清楚閣主兩票都投給票數略少的雪玉,擺明就是要他做活招牌,現在他這麽做無疑是忤逆閣主的意思,忤逆閣主,閣主是不會輕易放過他的。她不由得擔憂地看了雪玉一眼,打算把這事掩飾過去。“雪玉公子真會開玩笑,這活招牌豈是誰都能當的,你就不要再謙虛了。”

“荷媽媽,我沒開玩笑,難道我不夠格嗎?”說着扯開衣裳,露出半面肩膀,還風騷地扭動了下腰身。帷幔上映出的誘惑一幕,瞬間勾引着無數喜好男風的賓客直流口水,情不自禁地喊着雪玉的名字。

“雪玉,雪玉。”場面一下子變得沸騰起來。

荷媽媽見此刻的情景已經壓不住了,只好吐了口氣道“既然雪玉退出,那麽天音閣新一代活招牌是雪兒姑娘。”

掌聲,叫好聲,持續不斷,玖霧卻始終一言不發,她神色複雜地看着身邊笑的一臉迷人的雪玉,心裏明知道自己贏了,可是卻再怎麽也高興不起來。這種勝利到底是雪玉的施舍,還是成全,亦或者是拯救。不是,雪玉怎麽會去拯救她,他們之間什麽都不是,什麽都不是,所以這勝利是她應得的,她如此不停地對自己說。

回到房間,玖霧翻來覆去地睡不着,內心依舊很不安,不知為何,她想回當初關她的柴房看看,索性坐了起來,披了件衣裳走了出去。

柴房的位置比較偏僻,甚至連燈光都照不到那裏。

玖霧按照記憶中的路,在院子裏轉了幾圈才找到柴房的位置,正打算往那處走,忽然聽到裏面傳來凄慘的嘶吼聲,她心裏一頓,那聲音雖然有些變了調,可是她卻覺得如此熟悉。

她慌忙跑到門口,可看着眼前的房門,卻遲遲不敢伸手推開。

這時她聽見裏面傳來男子粗曠的聲音,那聲音她記得,正是會場上來傳閣主話的鬼面人。

“雪玉,你竟敢違逆閣主,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當了幾天活招牌就不知道誰才是你的主人了是吧?你以為你半夜來給雪兒姑娘送飯閣主不知道?你以為你偷藥房的珍貴藥材給她療傷閣主不清楚?你以為你做的一切都能逃過閣主的眼睛嗎?閣主器重你,而你竟然不識好歹,所以就算閣主處死你,你也怨不得別人。”說完又是一記鞭子。

他在說什麽?玖霧覺得根本聽不懂,雪玉給她送飯?他分明是來氣她,雪玉給她送藥,明明是毒藥,所以鬼面人說的是錯的,他完全誤會了。是的,一定是他誤會了。

雪玉為什麽要這麽做,他沒有道理為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做這些,都是假象,都是騙人的。她才不會傻瓜一樣去領情,她不需要什麽多餘的感情,她說過不會再接受別人的恩惠,不會再與他人牽扯,南宮淩的教訓夠深刻了,所以這些都與她無關,雪玉做的這些都是他自己的事,與她無關。

玖霧心裏這樣告訴自己,可是手指卻漸漸冰涼,聽着房門裏不斷傳來的鞭打聲和吼叫聲,她的指甲摳到了肉裏,溫熱的液體從指縫中流了出來,但她毫無知覺,她只想離開這裏,馬上離開這個地方。可是玖霧渾身僵硬,身體仿佛不是自己的,挪不開,動不了。

這時一陣風吹來,房門被吹開了一條縫,她的視線正好看到了裏面五花大綁渾身是血的雪玉。他低垂着腦袋,一頭飄逸的長發已經被血水粘連,不自然地垂在兩邊。

那一瞬間,她感覺有什麽扼住了喉嚨,呼吸變得異常困難,甚至不敢相信,房間裏被折磨的男子正是她所認識的雪玉。

雪玉也恰巧擡起頭來,視線相交,他一愣,随即那血染的嘴角緩緩漾出一抹絕美的微笑,雖然一身狼狽,卻依舊美的不可方物。一開一合的唇瓣好像在訴說着什麽。

明明沒有聲音,玖霧卻分明聽到他說“雪兒,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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