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活着

玖霧愣愣地坐在地上,半晌才反應過來,這是答應放了雪玉的意思吧!就這麽容易?不對,他說她欠他一個人情,管他什麽人情,等她恢複能力,就離開這裏。她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朝柴房奔去。

當玖霧打開柴房的門,裏面已經空空如也,唯有木樁上的繩索以及上面的斑斑血跡昭示着一切不是幻覺。

人呢?玖霧心裏一驚,難不成該死的閣主欺騙她?她雙拳握得緊緊地,往閣子裏跑去。

“哎呦!大半夜的急着投胎啊!”

由于跑的太急,在三樓拐角處撞到了人。只是這個聲音怎麽這麽熟悉?玖霧聞聲看去,只見是一位身着黃色襦裙的豔麗女子揉着胳膊正怒視着她。“荷媽媽?”

孟荷瞄了一眼玖霧,冷嘲熱諷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咱們閣子裏新一代活招牌。這大半夜不睡覺,是興奮的睡不着麽?你別以為當了活招牌就可以養尊處優了,我們這可不養閑人,明天晚上就會安排你表演,這位置你坐不坐的穩,還得看你表現。”

玖霧站穩了腳步,淡淡回道“多謝荷媽媽提醒,我記下了。”

“哼”孟荷扭動着水蛇腰繞過玖霧,“真不知你哪裏好了,雪玉竟然為了你連命都快搭上了。”

“雪玉?”玖霧一把抓住孟荷的衣服,“雪玉在哪?”

孟荷使勁拉了下衣服,想将衣服從玖霧的手中拉扯出來,誰知玖霧抓的太緊,根本拉不出來。她眼睛一瞪,斥責道“放手,我這可是上好的料子。”

“雪玉在哪?”玖霧吼道,小臉由于焦急變得潮紅,擺出一幅你不說我就不松手的架勢。

孟荷在閣子裏張揚跋扈了這麽久,還是第一次有人敢對她大吼大叫,可是不知為何,這一刻她的心裏卻萌生出羨慕二字,想必她也是關心雪玉的吧,在這薄情寡義的青樓又有誰去真正關心他人的死活,包括她自己,心早已磨練的麻木不仁,她雖然看見雪玉的樣子心有不忍,可同時她又覺得那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再看看眼前這個女孩,她還有感情,還有憤怒,還有不甘。只是這感情還能存留多久呢?想到這不由得有絲感慨,罷了,今個就當良心發現。她指了指樓上,“四樓,第五間房間。”

玖霧聞言,臉上一喜,松開孟荷就朝樓上跑去。

孟荷望着玖霧跑遠的身影撇撇嘴,一扭身子,離開了。

來到四樓孟荷所說的房間門口,玖霧平穩了下思緒,輕輕敲了幾聲。可是裏面沒有人應,玖霧一急,推門走了進去。

房間裏的擺設跟她的房間不同,比較簡單,但家居依舊奢華的很。房間很大,被一面屏風隔開成兩半。外面這半不見任何人,但地上散落着帶血的衣服。

玖霧心裏一糾, “雪玉?”她試探性地輕喚道。

這時從屏風裏面傳來沙啞而虛弱的聲音“雪兒,我就知道你是關心我的。”

玖霧身體一震,每天都聽見他在耳邊唠叨,可是從沒這一刻讓她如此激動。她打算繞過屏風去看看他傷的如何,剛邁了兩步,就聽到雪玉急促的說,“別過來,咳咳。”由于說的太急,他猛地咳嗽了兩聲。

玖霧停在原地,疑惑地望着屏風。“怎麽了?”

“咳咳,我是不介意你看我的裸體,只是你要是看了,就要對我負責,你想好做我娘子了嗎?”

“你。”玖霧有些無語,都這個時候了,他還有心思開玩笑,只是這聲“娘子”一下子令她激動的心情瞬間冷卻下來,她想起了南宮淩,那個一直要娶自己的男子,那個一直照顧她的男子,那個叫過她娘子的男子,那個拜了天地卻相見不相識的男子。

心裏忽然不是滋味,她再看看那道阻隔着兩人的屏風,宛若心裏豎起的那面牆,沒有窗口,沒有光亮。頓時覺得也許不進去是最好的,早晚要離開,不如就這樣切斷吧。想好這些,她的眼裏一片決然,口不對心的說“我才沒興趣看你裸體,我只是想看你死了沒。”

“原來是這樣,讓你失望了呢。”雪玉說的雲淡風輕,只是語氣裏似乎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

“雪玉。”玖霧異常嚴肅地喚道。“我不知道你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幫我,可是從今以後,你不要再管我的事了,也不要再接近我,我們只是萍水相逢的過客,彼此都有各自要走的路。”玖霧每個字都說的很清晰,如刀刻一般,字字刻在她的心裏,有點難過,有點疼。但有些話她必須要說清楚,有些溫暖她怕了,有些感情她也怕了。

“呵呵”屏風裏傳來雪玉的輕笑聲。“雪兒,你還真是殘忍啊!”

“現在你知道幫錯人了,所以以後不要再管我,生也好,死也罷。”玖霧努力讓自己的心冷下來,聲音也冰冷的毫無溫度。

“雪兒,你現在的樣子我一點都不喜歡,我還是喜歡你剛進房間時喚我的聲音。”

“不用你喜歡,話我說完了。”玖霧決絕地打斷他的話,強迫自己邁開腳步朝門口走去,只是每一步都走得異常沉重,她真的很想去看看他傷得如何,想去幫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她從心裏是感激他的。可是她的理智告訴自己,她該離開,離他越遠越好,莫再牽扯,就像她與南宮淩一樣。

就在玖霧的手觸摸到房門的時候,雪玉的聲音再次響起,那聲音很輕,好像只要吹一口氣就會散掉,“雪兒,你當真不進來看看我?”

玖霧立在原地,手指微微縮緊,淡淡地說“不了。”

“可是我真的很疼。”雪玉的聲音依舊微弱,只是語氣中似乎帶着濃濃的委屈與撒嬌,好像一個要糖吃的孩子。

玖霧感覺自己的心裏防線稍稍有些松弛,輕呼了口氣道“疼就找大夫。”

“雪兒,大夫治不了,我心疼。”

雪玉說這話的時候,聲音脆弱的如同被人抛棄的玩偶,玖霧的胸口好像遭受了一記悶棍,似乎有什麽壓着自己喘不上氣來。她咬了咬唇瓣,沒有說話。

靜默了片刻,雪玉又道“雪兒,你知道我為何要幫你嗎?因為我從你眼中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你和他很像,一樣的倔強,一樣的固執,一樣不肯屈服。只是後來,他還是死了,我本來可以救他,可我沒有,就那樣眼睜睜地看着他死在我面前。”說到這裏,雪玉發出一聲輕笑,那笑聲異常凄涼。

他繼續說“你可能不知道,每次有不聽話的都會被關在柴房裏,我偶爾會偷偷去那瞧一瞧,她們見了我,無不是來向我乞求,讨好,獻媚,哭訴,只有你。”說到這他的語調徒然一轉變回了以往玩世不恭的調調“只有你被打的那麽慘還一臉嫌棄我的樣子,當時我就想,你既然不求我,我就偏要幫你,不僅要幫你,還要讓你一直虧欠我。”他說的很開心,像個叛逆期的孩子。

玖霧輕嘆, “這樣對你來說有何意義?我不是你眼中的那個人,你沒必要用我來贖罪,你就算為我死了,那個人也不會活過來,我們根本就是不同的。”

“你說的沒錯,他是不會再活過來,但至少你還活着。”

至少你還活着?玖霧心裏一緊,感覺胸口熱熱的,只是那熱量只想讓她逃離的更快,更遠。

“雪玉,別再管我了,無論原因是什麽,我希望我們都活着,好好的活着。”她推開門,不再猶豫,大步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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