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死亡谷(一)

雪玉大搖大擺地晃到玖霧身邊,細長的手指勾起玖霧一縷碎發,漫不經心道,“雪兒,你說的什麽話,我不在這,我還能去哪?你別忘了,我們可是說好在一起的,你在哪,我就在哪”。

“雪玉”玖霧板起臉,嚴肅道,"我不想你因為我再遇到危險,你到底明不明白?”

“明白?”雪玉抿嘴輕笑,繼續道,“明白什麽?明白你不守信用?還是明白你對我下藥?還是明白你不辭而別?還是明白你的始亂終棄?雪兒,你是讓我明白哪個?”

“我...”玖霧一時之間竟然找不出反駁的理由,憋的臉通紅。

雪玉收了笑容,“雪兒,我看是你不明白,我要的是你陪在我身邊,我要的是你好好的活着,我要的不是一個死人,如果你真的覺得進入死亡谷怕我受傷,那麽你現在就和我離開這。”說着拉住玖霧的手往回走。

玖霧猛地退後一步,不斷搖頭,眼裏是深深地愧疚與不可改變的堅決。

她明白雪玉,明白自己去死亡谷的決定對雪玉來說多麽自私,多麽不公平。可是,那個同樣疼她如生命的男子,她不能不管。

雪玉望着玖霧,看見她後退,看見她搖頭,看見她眼裏的堅定,他的心裏一痛,卻勉強自己笑着,走上前,牽起玖霧冰涼的手,道,“雪兒,沒辦法,既然不能做到随我離開,那麽你只能選擇帶我進去咯!”。

玖霧慢慢握緊糾結的手指,眉頭緊鎖。

她真心不想讓雪玉受這份危險,所以她用了所能想到的辦法,但這些辦法現在看來是全失敗了。看雪玉這個态度,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了,她真不明白,她到底哪裏值得他如此?

她望着雪玉良久,最終她投降了,對雪玉淡淡道,“走吧!”

雪玉唇角一彎,一副陰謀得逞的樣子,歡脫地走到她身邊。

玖霧無奈地笑笑,心裏是說不出的難受,雪玉對她的這份情意,她怎麽還?又能還的清嗎?她不知道。

玖霧心思凝重的往林子裏走去。雪玉眉頭微皺,拉住她,“你就打算這樣進去?”

玖霧不解的回頭。

雪玉牽起她的手,回到馬車旁邊,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玖霧瞬間明白他的意思,借助雪玉的力道,縱身跳了上去。

雪玉見她坐穩,自己也坐了上去。牽起缰繩得意道,“能坐車為什麽要走路呢,別忘了,為夫可是有車的人。”

玖霧被他逗笑,心裏的緊張感幾乎消失殆盡。雪玉雖然文不行,武不會,但卻莫名的讓人心安。

忽而她想起什麽,取下包袱,在裏面翻出一個煙杆,用火折子點燃,沒一會兒,悠悠的白煙便飄了出來。

雪玉瞧着,“雪兒,這是?”

玖霧嘴角一勾,“這煙是用來化解瘴氣的,我厲害吧”。

“你怎麽知道?你确定?”

“自然确定,是跟店小二打聽的,能有假,當地獵人都這麽幹。”

雪玉眼裏崇拜的小火苗蹭蹭地往外竄,“還是我家雪兒聰明”。說完,就見他一個高跳起就要往玖霧身上撲。

玖霧眼疾身快,迅速躲開他的狼撲。眼神犀利地盯着雪玉道,“我哪有你聰明,說,你是怎麽跑出來的,我明明把你給迷暈了啊?”

雪玉冷哼道,“哼,就你那山野草藥,還能迷倒我?你忘了我是什麽出身了,天音閣裏什麽迷藥沒見過”。

“那麽說你從一開始就和我演戲呢?”玖霧難以置信地望着他,這小子行啊,演技這麽好,放在這個世界真是屈才了呢。

雪玉板起臉,“你給我下藥,我都沒找你算賬,你還好意思責怪我?”。

玖霧縮了縮脖子,做鴕鳥狀。忽想起昨晚還和他掏心掏肺的咯嗦了一大堆話,試探地問,“那我昨晚和你說的話你也聽到了?”

雪玉桃花眼邪魅一笑,得意道,“聽的真真的”。

玖霧扶額,後悔的腸子都青了,雖然說的是真心話,可是現在想來,好羞恥啊!

雪玉瞟了她一眼,撇撇嘴道,“你說出去以後,我去哪裏你就去哪裏,哼,我可記得呢?到時候你休想抵賴”。

玖霧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忙說,“你看這瘴氣挺濃的啊”。

雪玉知道她又在打馬虎眼,不禁翻了個白眼。

馬車行駛了一段距離,沒走多久,忽然停了下來,雪玉道,"雪兒,我從顧子卿那拿的藥呢?"

玖霧翻了翻包袱,從裏面拿出個瓷瓶遞給他"是這個吧"。

雪玉接到手中,稱贊道,"雪兒聰明啊,你怎麽知道我要的是這瓶。"

玖霧嘴角一彎,條理清晰地說道"當然了,你說的時候我有好好去記,液體的是驅除飛禽走獸的,固體的是療傷的,你現在要的肯定是液體的,因為我們現在并沒有受傷。"

雪玉贊賞的點點頭,打開蓋子,倒了一些在手上,"這個只要取指甲蓋大小的量,塗在手腕和耳根上就可以"。說着往玖霧的身邊挪了挪,讓兩人的距離更近了。

輕柔的手指帶着冰涼的藥水塗抹在她的耳根處,一點一點,一寸一寸,輕柔地畫着圈。她有點不自在的想閃躲,卻被雪玉牢牢的鎖在原地。

塗完了耳根,他又拉過她的手,準備塗手腕,玖霧打算抽回手,"我自己來"。

"嘶"雪玉不悅地瞪了她一眼,"老實的別動,再動我就咬你。"

雪玉你是狗嗎?玖霧在心裏唾了他一口。他是什麽個性,她還是了解一些的,他說咬她,他就真的能做到,她縮了縮脖子,老實的讓他塗。

不過她敢肯定,他絕對是故意塗那麽慢的,害她手腕癢癢的,很想撓。

玖霧塗完了,雪玉就将瓶子遞給她,期待的小眼神一直瞟着她,似乎在說,"給你塗完了,該你給我塗了"。

玖霧故意裝作沒看懂的樣子,做勢要把瓶子裝進包袱。

雪玉忙按住她的手,嘟着嘴,一副又氣又委屈,要哭出來的樣子。

玖霧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拉過他的手,倒出一些藥水,學着他之前的樣子有模有樣的慢慢塗了起來。

“癢”,雪玉嚷嚷道。

玖霧挑眉,“你也知道癢啊,你剛才就這麽對我的”。

雪玉癟癟嘴,嬌嗔道,“娘子壞死了”。

玖霧汗毛頓時抖了三抖。

等兩個人都塗好,才放心的繼續往林子深處駛去。

剛進去的地方還是有路的,可是随着逐漸深入,路也變得越來越狹小,越來越模糊。

玖霧從懷裏掏出一個木頭制成的小盒子,這是當地人自己制作的坐标,跟現代的指南針的作用一樣。按照坐标的指引,兩個人繼續往深南前行。

這煙還真的很有效,進谷已經有一個多時辰,兩個人沒有任何不良反應。

山谷裏偶爾會傳來野獸的聲音,卻一直沒有真正遇到過。

大約走了一個多時辰,瘴氣漸漸散了,山谷裏的景色也漸漸浮現在兩個人眼前。

這裏的天空是被山谷擠壓過的,變成了一個不規則的橢圓,四周被陡峭的山壁環繞,身在其中好像掉到了一個巨大的缸裏,陽光從缸口投射進來,照在高大挺拔的樹葉上,再從樹葉間傾瀉下斑駁而詭異的光線。

蜿蜒曲折的林間小道不知通向哪裏,只能靠手裏的這個小木盒子辨別方向,玖霧在心裏不斷地祈禱,這個東西可一定要中用啊!

雪玉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安,握着她的大手緊了緊,笑眯眯道,"娘子別怕,為夫在這呢"。

玖霧擡眼看他,大大的桃花眼笑成兩輪月牙,淡粉色的薄唇露出幾顆整齊潔白的牙齒,笑的一臉欠扁的模樣。

嫩粉色的長袍在這陰郁的密林間格外紮眼,像泥濘中頑強生長的蓮花,像夜晚中獨自盛開的昙花,脆弱的外表下,是一顆倔強的生命,不屈的靈魂。

他的身上似乎有種神奇的力量,無論遇到什麽困難,無論遇到什麽危險,只要看到他的笑容,那些困難和危險一下子就變成了沙,渺小而微不足道。

她想,這樣的人一定會活的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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