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胡悅欣離開葬禮會館的時候，身旁還跟着趙明業與何谷谷。秦凱今天陪任桦趕去了國外，只得匆匆把她交給助理和友人們照顧。

三個人的臉色都很不好，顯然昨夜都沒怎麽睡，這會兒眼皮子底下一片烏黑發青的顏色，面色蒼白，幾人的助理都跟在後面，滿心擔憂，卻也沒有貿然出聲打擾。

三個人小聲說了一會話，都是眼睛通紅，淚光閃爍，悲傷的氣氛濃濃地包裹着他們。

即将分別時，趙明業站在一旁，看着兩名女生抱在一起道別，又悄悄離遠了一些距離說話，他身為異性，即使想要安慰兩位女生，也不得不保持和她們距離交談。

雖然宋恬的老板因為氣憤，雇了許多保安來阻止記者打擾宋恬的安睡，但仍保不齊會有人想辦法混進來，試圖多得到一些情報——宋恬自殺的消息已經連續三天都在熱搜上面挂着了，每個人都在關注，所有人都在忏悔，各家記者們都眼巴巴盯着想得到一個獨家新聞。

鏡頭之下，一舉一動都不得不格外謹慎。

胡悅欣跟着助理回到了車上，沒人敢在這種時候讓她自己開車，她被助理催促着趕到了後座去休息。她昨夜幾乎一夜未睡，本就困倦，這會在車上搖搖晃晃之下，便實在頂不住了，頭靠着窗戶，疲憊地閉上雙眼，迷迷糊糊地睡去。

等再次醒來時，已經到家了。車子就停在小區樓底下，助理正坐在駕駛座上看手機。

聽到後座的動靜，女孩立刻關閉手機屏幕，回過頭來溫聲說道：“悅欣姐，你醒了啊？我剛看你睡得熟，就沒着急叫你。對了，我幫你點了外賣，都是你平時愛吃的，應該快到了，咱們先回房間，吃完再繼續睡吧。”

“好，辛苦了。”胡悅欣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只是眉眼間還有着遮擋不住的疲憊。她不想助理擔心，于是強行打起精神來。

兩人上了樓，沒一會兒外賣就到了，助理趁着胡悅欣吃東西，又幫她簡單收拾了一下家裏。這段時間胡悅欣在外拍戲，雖然家裏有阿姨定期來打掃，但昨天她回來的匆忙，還是弄得一團亂，也沒心情管。

見胡悅欣要睡，助理便也告辭了，走時叮囑道：“對了，悅欣姐，秦凱哥還讓我提醒你，記得吃藥。我後天早上再來接你回劇組，明天就請好好休息，有什麽需要随時打我電話。”

見胡悅欣乖巧點頭，助理這才離開。

助理走後，胡悅欣一個人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也許是因為剛才在車上睡了一個小時的緣故，也許是因為房間裏太安靜，安靜到有些恐怖。

最終，她還是沒忍住拿出手機來看。

胡悅欣打開weibo，點進熱搜去看，可看着看着，就忍不住雙目發紅。她低聲咒罵着，發洩似得打下一大段話語，表情近乎猙獰：

「明明你們所有人都和她只是陌生人，你們憑什麽覺得你們比我更了解她？你們尚且連現實中自己身邊的人都未必看得清，又憑什麽覺得自己能隔着一整個網路認清一個人的本質？你們不知道，不了解，什麽都不清楚，你們只是看到了她所表現出來的一部分性格，你們只是看到了網絡上不辨真假的流言蜚語，你們甚至連她的名字都記不清楚，你們憑什麽對她指指點點？」

她的喉嚨裏發出一聲接近低吼的怒音，然後整個人倒在床上，崩塌似得喘氣，又一個字一個字地删掉這些話語。

她知道自己不可以發洩，不可以斥責，不可以表現出憤怒，不可以發出不理智的話語以至于令輿論進一步發酵，她都知道。

但她不是神，她做不到沒有情緒，做不到不去爆發。

那是宋恬啊！她只是一個喜歡喝甜甜的奶茶，讨厭苦味的咖啡，喜歡吃火鍋，還喜歡看電視劇的普通女孩，是她的摯友。

胡悅欣多熟悉她啊，宋恬沒事幹就喜歡搗鼓面膜，她那麽愛惜自己的臉，可摔下去的時候，卻是臉先着地的……

長久的火焰終究會熄滅。

沒人會為她哀悼太久。

胡悅欣回到劇組時，大家也都知道了這個消息，大多數人和她說話時變得更加小心翼翼，害怕會讓她傷心。胡悅欣知道大家的善意，雖然也有人想要看熱鬧，但這種人只是少數。她也不再表露出傷痛，只是專心拍自己的戲。

胡悅欣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有發——其實，她還是得說上點什麽的。按照慣例，悼念好友，譴責網暴，點到為止地說上幾句，秦凱也是如此建議的。

可她就是不想。

沒必要，也太做作。發出那樣的東西，胡悅欣會感覺自己在吃人血饅頭，用宋恬的血造的流量，那太惡心了。

何谷谷和趙明業也一樣，他們都沒有發聲。

「姐姐和你關系那麽好，她出事了，你竟然一聲不吭，真是冷血……我對你太失望了！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有人來胡悅欣的weibo下譴責，她一時失語，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她甚至分辨不出來，這個人究竟是什麽身份——真情實感的粉絲？來帶節奏的黑子？

她分辨不出來真相，也無法回應這些質疑。

她的心沒辦法挖出來給所有人看，而在鏡頭前掉眼淚……說實話，這種程度的演技，對她來說輕而易舉，哭得再真心，只怕也沒幾個人會當真。

日子依舊是日複一日的度過，宋恬的死似乎沒有造成多大的影響，漸漸地，也少有人關注了。除了好友的聚會永遠的少了一個人外，好像沒什麽變化。

他們依舊如此地生活。

只是熟識她的人，很難不在某個瞬間，想起這個明豔的女孩，想起她的笑容與瘋狂，想起她的美好與燦爛。

胡悅欣很少會和人談起宋恬的事，也就在出事後不久的一次見面裏，由王樂瑤提到過。

“宋恬是個好姑娘，該死的人是我……”她的語氣有些奇怪，不是悲傷或者憤怒，而是一種平靜，近乎異常的平靜。

“你們都不該死。”胡悅欣只是如此回應，她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但至少，她知道，她們都不該死，她們沒有做過需要去死的壞事，也不該背負那些痛苦。

“你還是老樣子，真好……”這一切沒有改變你，真好。

一聲嘆息落下，王樂瑤随手遞給胡悅欣一張紙巾，說：“擦擦眼淚吧。”

“我一直都沒有問過，你所做的一切，你認為值得嗎？”王樂瑤很難不讓她想起宋恬，那些污蔑她的話語，對王樂瑤而言卻是真實發生的，“如果暴露了……”胡悅欣幾乎不忍心說下去，如果王樂瑤的事情被爆出來，千夫所指都是輕的。

“哪有什麽值不值的。”王樂瑤嗤笑一聲，可談到妹妹，語氣卻變得格外的溫柔，“我們兩個是雙胞胎，是從出生前就一直在一起的雙生子，她的生命就是我的生命，她開心我就開心，她難過我就悲傷，當她因為疾病而痛苦時，我幾乎想要毀掉這個世界和我自己，只要能換取她活下去……那是我妹妹，我的一切。”

胡悅欣：“你的妹妹會開心你這樣做嗎？”

王樂瑤：“我不會讓她知道的。”

胡悅欣突然就想起了姜子熏和姜子青，也許這就是她們之間的愛吧，共生的愛。“祝你好運，王樂瑤，真心的。”

“多謝前輩。”王樂瑤笑得真誠，原本冷豔的面容也變得溫和柔軟，她說：“也祝你好運，真心的。”

“哈哈。”胡悅欣苦笑兩聲，到了這種地步，也沒有什麽好運的說法了，該來的都會來，好運不過是，換淩遲為死緩。

今年新年來得早，元旦沒過多久便是了。

胡悅欣久違的在家度過了一個完整的新年，和家人們在一起的感覺永遠是溫馨的，這種溫暖感略微沖淡了宋恬離去帶給她的悲痛。

《愛慕虛榮》折騰了好幾個月，本來是趕着春節播的網劇，結果審核一拖再拖，拖到了6月份才開播。

播到一半時，胡悅欣正好剛剛殺青一部電影的女配，便得閑回家陪母親追劇。

電影的女主是她喜歡了很多年的李薇，其實不光是她，她媽媽也喜歡。所以胡悅欣回家遇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被媽媽拉着問了好多劇組裏的事情，還不停地追問她和李薇老師相處得如何，有沒有學習下演技之類的。

畢竟是拿過許多大獎的影後，國內電影圈的常青樹，雖然最近幾年拍的少了，一年也就一部，但也都是叫好叫座的電影。據說她家裏是開電影院的，所以從小就經常看電影，每天放學就鑽進去，随便哪部電影，坐在那一看就是一兩個小時。

不光如此，她還長期資助着許多患病孩童，所以不管圈內還是圈外，很多人都尊重她、喜歡她。

“李薇老師真的好可愛，媽，我跟你說，她特別喜歡吃巧克力，拍戲休息的時候會偷吃，但為了體型，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含上一點點等它化掉……殺青的時候，她還送了我一大盒巧克力。”

“李薇老師在片場從來不拿劇本，和她對戲是最輕松的，她總是能夠很快的入戲和出戲，真希望有一天我也能這麽厲害。”

胡悅欣一談起偶像的話題，就有些止不住。

在差不多陪着母親追完《愛慕虛榮》後，假期結束了，胡悅欣也要準備開工了。

劇剛剛熱播完，她作為主演得先跟着其他人一起上幾個節目，好配合後期的宣傳。

這部劇說實話，實際質量并沒有多高，倒不是導演拍的不好，而是因為劇本本就是中規中矩的水準，自然也拍不出多高的質量。但是它的觀感卻出人意料的好，不光她媽媽，晚上有時候，她爸也會陪着她們一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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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完了，回來更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