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折耳狐(修) “夫人愛看折狐貍耳朵
此次魔界月圓之夜的冥河怪物侵襲, 顯然不同于以往。
即便是冥河水中怪物被削減不少,這一回卻也像是傾巢出動,那滿腔的刻骨恨意, 似要将所有魔族皆撲殺殆盡。
鳳淵也沒有把握能夠全身而退。
他面色冷冽, 着上那件鳳羽軟甲, 一襲白衣泛起金芒, 他身後遠處便是魔王城所在,決不能退後半分。
璀璨的黑夜裏, 無邊無際的黑水從洶湧寬廣的大河之中漫上來, 裹挾着無數龐大的冥河怪物,頃刻間便淹沒河岸。
鳳淵無法阻止那些流動傾瀉而出的黑水, 只能設置結界, 不讓水中隐藏的怪物突破過去。
手中的龍骨長劍一劍劍生劈開黑水裏的怪物, 鮮血一蓬蓬地随之炸開, 身後的九條騰空而動的大尾巴在水中抽打,将那些四散的大怪物生生拍成肉餅。
鳳淵的白衣亦被染成了雪衣,那些濺起的腥濃鮮血濺入衣襟,将懷裏藏着的水鏡鏡面都淋上一片血紅色。
桑檸在鳳淵将水鏡揣懷裏之前, 便找銀狐續了費。此番眼睜睜看着鏡面被血淋淋漸漸覆蓋住, 有種在看驚悚片的既視感,但卻是真實發生在自己眼前的事。
雖然她知道小狐貍很厲害, 可當時那樣恐怖的場景, 鳳淵就只有一個人,如何能抵擋得住那麽多如潮水般的怪物?
她甚至都不知道這究竟是那些怪物的血, 還是小狐貍的血……
倘若是後者……
桑檸有些慌了,又不敢叫鳳淵的名字,生怕擾亂他心神, 她立即去尋守在門邊的銀狐。
水鏡随之暗下去,不清楚魔界的情況,桑檸神色更是焦急。三言兩語,與銀狐簡單道明原委。
聽罷,銀狐倒是沒什麽反應,只揮了揮手道:“殿下夫人您便放心罷,那定是殿下斬殺冥河怪物之血。殿下的修為更勝老魔尊,即便是孤身一人,也足以應對那些冥河怪物。我跟随在殿下身邊抵禦冥河怪物多年,從未見他受過傷。”
桑檸還是覺得不對:“你們以前有過他一個人守衛這片冥河水域的先例嗎?”
Advertisement
銀狐怔了下,搖頭道:“沒有,我魔王城每月受冥河怪物侵襲最為厲害,殿下的親衛與一部分魔将都會跟随殿下左右。”
“但此次,”桑檸指了指水鏡,語氣冷肅,“他将那些親衛與魔将全部安排到其他地方,身邊不留一人,足見事況之嚴重。”
銀狐沉默。
原本不甚在意的神色,也漸漸變了臉色。
他連忙追問桑檸其中具體細節,桑檸一一全力形容出來,銀狐越聽越是震撼。
他驚道:“我魔界冥河之中的怪物是一種不知痛,亦不會慘叫的生物。它們只在月圓之夜躍上河岸侵害我魔族,也不會掀動起冥河水,如今怎會掀起冥河水?且竟還雙目通紅,生出怨恨?”
銀狐沒有質疑桑檸的話,只是疑惑地搖頭:“這種情況,我先前從未見過。”
桑檸急了:“以前從來沒有過嗎?”
“沒有。”銀狐十分肯定。
遇上這種未知情況,桑檸這會兒更心焦了,心神不屬。
突然想到了什麽,她眼眸一亮,慶幸道:“魔界聖草月華草不是可以續命嗎?鳳淵即便受了傷,也應當是安全的。”
提及月華草,銀狐本與桑檸一起焦急的臉便更為複雜難言了。
他從芥子袋裏摸出三株翠□□滴的藥草,綠色的草尖微微彎起,形似一片彎月,被一層朦胧血色給籠罩住。
桑檸忽然有種隐隐不太妙的預感。
果不其然,只聽銀狐道:“此物便是月華草,我來之前,為護佑殿下夫人安危,殿下便将三株月華草全部給了我。若殿下夫人性命遭到威脅,即可救命。”
桑檸:“!”
這只小狐貍,真真讓人好氣又好愛!
她從銀狐手中薅來兩株月華草,點開網店,給鳳淵發信息,便耐着性子等他給自己回複。
這一等,便等了整整一夜。
此時的魔界,高懸的血色圓月從天際褪去,現出微微的魚肚白。
無數冥河怪物雙目血紅,第一次發出了不甘的怒吼,卻又不得不在圓月消失後退回冥河之中。
這一片大地原本應是白色,卻被染成紅色,高高堆滿了冥河怪物零碎的屍身。
鳳淵伫立在那裏,身後是守護魔王城的透明結界。他整個人被鮮血浸透,仿佛是從屍山血海裏踏出來的血人。腥濃的臭味席卷全身,九條雪白的大尾巴也被染成了血色,其中兩條尾巴尖還被怪物咬禿了毛發。
他身上的半神器鳳羽軟甲已經破損不堪,連手中的龍骨長劍也生生折損一截。
若是再多撐一會兒,怕是會撐不住。
鳳淵力竭,一夜的鏖戰,大腦都有些混沌。他将龍骨長劍抵在地上,支撐着自己的身體。接着便從懷中摸出水鏡,将僅存的最後一點魔氣灌輸進去。
昨日行事匆忙,夫人定然在為他着急,他需先得給她報個平安。
桑檸那邊等了一夜,水鏡有所感應後,一人一狐皆松了口氣。
銀狐用魔氣打開水鏡,便默默縮在一旁堵住耳朵做個透明人。
水鏡還未映出人臉,那邊便先傳來一道聲音:“讓夫人擔心了,我無事。”
桑檸聽他說話氣力不弱,終于放心地嗯了一聲。待到水鏡裏清晰映出鳳淵那滿臉的血時,生生被吓了一跳。
她語速極快道:“是不是哪裏受傷了?快打開店鋪,我将月華草給你送過去。”
“無需月華草,只是有些力竭罷了。”以及兩條尾巴尖禿了一點毛。
鳳淵像是憶起什麽,一下子清醒許多,連忙想将身後舞動的九條大尾巴給藏住。
他不動還好,這一動,鏡子向下傾斜,桑檸便沿着水鏡上方角落處看到漫天舞動的九條血紅色的大尾巴。
仿佛将那處天空都完全遮蔽住。
她驚愕住了。
看來還是她往日裏做夢做的保守了,原來鳳淵的尾巴能有這般又大又長!
桑檸短暫的吃驚後,便收回心神,正要讓小狐貍快些交換月華草,就見他突然将水鏡一轉,轉向冥河的方向。
只見那片原先白色的大地上,被無數血紅浸染,連那些璀璨的寶石玉石都被碎肉埋下。而冥河岸邊,則堆滿了無數冥河怪物的零碎屍體。
堆疊得高高的厚厚的,在地面落下一片陰翳,仿佛下一刻便要傾倒下來。
鳳淵收不回自己的大尾巴,也不再管,只将鏡面轉換方向,偷偷得意地搖了搖尾巴,準備聽夫人的誇獎。
桑檸的确被震撼到了。
她喃喃問道:“這都是你殺的?”
鳳淵轉過鏡面,正貼自己的臉,壓住身後得意的大尾巴,嗯了聲。
“所以還不快些吃月華草,應對這麽多怪物,說不準會有什麽內傷!”桑檸滿臉地焦急催促。
鳳淵:“?”
這怎麽跟父王母後的不一樣?
夫人不應該是誇他很厲害,然後想要與他親熱嗎?
“快些。”她繼續催促。
鳳淵不得不打開網店,将兩株月華草皆交換過來,而後在桑檸的督促下,又不得不吃了一株。
全身翻湧的血氣被平息,因透支而崩斷的筋脈在修複,破敗軟甲下被震出的血痕與傷口也在愈合,就連力竭至沒有的魔氣也以極為緩慢的速度恢複。
剩下的那株,桑檸讓他收起來,等到日後若遇危險再用。
魔族身體強悍,只要不危及生命,大多都是靠讓其自愈。
這是鳳淵第一次服用月華草,頗為驚奇。
不過這還是抵消不了他的郁悶。
他如此遠勝于旁人的強大,夫人竟然都沒有迷上他?
鳳淵疑惑,忍不住問道:“夫人,我這麽厲害,你為何不誇我?”
桑檸:“……”她在這裏枯坐一夜,生怕他出什麽事,受重傷,這小狐貍竟還先惦記着要誇他?
她好氣又好笑,直言道:“夫君厲害,夫君超厲害,我夫君天下第一厲害!”
被敷衍的鳳淵:?
沒有熱情的親熱,小狐貍更郁悶了。
……
魔界寬闊的冥河翻湧了一夜,其餘魔族在各處瘋狂抵擋。可因為此次冥河怪物的攻勢實在太過兇猛,恨不得将魔族盡皆覆滅的模樣,還是讓魔族有了一定的傷亡。
幸好鳳淵及時讓親衛與魔将帶領衆魔修去各處支援抵禦,這才沒有讓冥河怪物沖破魔族抵禦的防線。
至于那些無人之地,零星上岸的怪物也被無數低級魔族組成的百人小隊給殺死。
此番冥河怪物異常暴動,魔族族人沒有受到重創,但那些冥河水被冥河翻湧而出,随着冥河怪物沖向岸上的黑水流淌至各處,淹沒了許多仙土與莊稼。
那些本快成熟的稻谷,被冥河黑水一淹,便爛了根莖,個個倒伏下來,被黑水卷走。
無數低級魔族跪在田地裏,捧着那些光禿禿的稻稈在痛哭和哀嚎,夾雜在瑟瑟風聲中,更顯凄楚。
親衛與魔将們一個接一個地上前禀報魔修傷亡與糧食被毀一事,鳳淵越聽,臉色便越沉。
他立即讓人将這些冥河怪物的屍身全都搬運下去,暫時解決魔族們的糧食問題。
鳳淵臉色很難看,此次雖然他及時做出反應,但因面對一場冥河怪物前有未有的暴動,許多魔修連反應都不及,便丢了性命。
甚至這其中還損失了一位魔将。
那位龜魔将活了三萬多年,這次為了保護一方子民,化作原型,生生用自己的龜殼護住他們。
整整一夜,龜殼被沖撞地塊塊皲裂,直至破碎,龜魔将也随之身死。
這是在他接任魔尊以來,因抵禦冥河怪物而死的第一位魔将。
鳳淵讓人将他的屍骨收攏起來,葬在他守護的領地,永久受那方子民的跪拜與供養。
不僅如此,冥河怪物還掀動冥河水,讓冥河黑水流入仙土裏,讓快要成熟的稻谷紛紛都爛了根。
用靈氣四溢的仙土種植稻谷,冥河黑水流進去,卻能讓其爛了根。
冥河怪物先是在冥河中無端地減少,而後冥河怪物暴動,異常地掀動冥河水,湧上岸的冥河水流入土地,致使稻谷被毀。
鳳淵立即便發現其中的異樣。
冥河怪物在減少之前,是魔界漸漸在解決魔族子民的食物問題,且一直在變好。
鳳淵再一推測,心中大抵清楚一二。
究竟是與不是他這樣的猜測,只待之後冥河的變化便可得知。
這一次冥河暴動,讓魔族又陷入了緊缺食物的恐慌中。尤其是嘗過米飯糧食滋味的低級魔族們,不想再回到之前忍饑挨餓的日子,更是整日痛哭哀嚎。
不過暴動之後無數冥河怪物的屍身,還能供所有魔族食用上七八日。
鳳淵有些可惜那些被他拍碎了的怪物屍身,否則還能給魔族當食物。
魔界再度陷入糧食緊缺,他想也不想就直接與桑檸求助。
用水鏡聯系上她,鳳淵連忙道:“夫人,這次我魔界因冥河暴動,黑水将快要成熟的稻谷給毀了大半,魔族又陷入糧食緊缺的情形,你可還能再購入一些糧食以做我魔界應急之用。”
“好,”桑檸聽見魔界此次遭了難,立即起身,“我這就與銀狐一起去。”
“嗯。”鳳淵點頭,頂着那張血臉,急切地準備繼續處理事務。
桑檸嘆了口氣:“我知道我們魔尊大人日理萬機,最是擔心魔族子民,也最最厲害。但是咱們先把臉洗幹淨衣裳換了,好不好?耽擱不了多少時間。魔界之事,你先不要太過擔心,我這就給你去買糧食,定能度過此次危難。”
“好。”鳳淵耳朵發癢,從發間探出兩只雪白狐耳,還悄悄折起了耳朵,“多謝夫人。”
以往鳳淵是銀白色的長發,狐貍耳朵也是白的,偶爾動耳朵的細微動作并不能看見。
可如今鳳淵整個人都是紅的,連頭發絲都是,所以桑檸眼睜睜看着他探出來的狐貍耳朵悄悄變成了折耳。
成了一只折耳狐。
桑檸:“……”
她打包票,他搞小動作,自己肯定沒有反應過來連頭發絲都是紅的!
這什麽小狐貍啊!
滿臉血都能無形撩到她!
于是,桑檸故作深沉道:“夫君,你折耳朵挺好看,以後可以多折幾次。”
鳳淵:“!”
壞心思戳穿小狐貍小動作的桑檸連忙關上水鏡,便匆匆去尋銀狐,準備去百花鎮與萬法城大肆購買糧食。
鳳淵眼睜睜看着水鏡被合上,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然後,覆上發絲的手便沾了滿滿紅色的血跡。
鳳淵:“……”
他清洗雙手,摸出情話記錄小冊子,用恢複的一點魔氣施展術法将上面的血跡清除幹淨,翻至行為第二條,簡單做批注,對夫人似乎不太管用。
然後他又添了一行字:“夫人愛看折狐貍耳朵。”
記錄完,鳳淵便将小冊子藏進玉佩中。
他聽從桑檸的話,将臉洗幹淨,換了身衣裳,便在殿中一邊處理各種事務,一邊試着多折幾回耳朵。
将此次冥河暴動的後續事情大致處理完,又部署好之後魔界抵禦冥河怪物的事宜,鳳淵便匆匆從桌案前站起身。
他是天狐,嗅覺比普通的狐貍更為靈敏,方才專注于處理事務還不曾注意到。一處理完事情,渾身腥濃血氣的臭味差點将他熏得暈過去。
鳳淵一刻都無法多待,連忙趕往溫泉殿中清洗髒污。
原本香香軟軟漂亮的九條雪白大尾巴如今已變成了深深的血紅色,且那血的臭味似乎都浸入到了尾巴中。
鳳淵緊緊皺着眉,心情不悅到眉心都夾出了印痕,他用特制香草拼命地搓洗自己變得臭臭的尾巴。
一邊抱住尾巴,一邊又極為嫌棄。
在水中用力地搓洗,浮起的變白的毛毛飛舞起來,鳳淵覺得這溫泉池水都快變臭了。
他耐着性子,抱着自己一條又一條的尾巴用特制香草仔細搓洗,直到尾巴變得香香的才放下。
有兩條尾巴的尾巴尖被那冥河怪物咬禿了,原本還有傷口,只是在月華草的藥效下很快便愈合。
鳳淵望着那兩條禿了一塊的大尾巴,眼裏劃過嫌棄,眉頭也皺的更緊。
他記得夫人最是喜歡摸他的尾巴尖,總是喜歡捉着他尾巴尖的毛毛又撮又捏,若是讓夫人知道他禿了兩條尾巴……
鳳淵暗暗決定不讓她知道。
只是他一共有九條尾巴,自己也分不清哪條尾巴是哪條尾巴。
若是控制不住冒出來的是禿禿的醜尾巴,鳳淵想想便渾身炸毛。
所以在尾巴毛長出來的這段時日裏,他需得克制,不能再與夫人神.交了。
足足洗了三桶特制的香草,鳳淵才從溫泉殿中出來。待寝殿內的腥臭氣味皆散去後,他踏進去,化作狐貍的原形躺在雲榻上合眼休息。
與冥河怪物鏖戰整整一夜,心神俱疲。
雖有月華草療愈身體,可被透支的魔氣還需得時日來恢複。
鳳淵化作小小的雪白狐貍原形,團起毛絨絨的身子,窩在被褥裏,被褥只被拱起小小的一團。
……
桑檸知道魔界之危後,匆匆交代師弟妹們兩句話,而後便與銀狐一同下山一趟。
百花鎮之前的米鋪糧食都快被她給掏空了,桑檸湊來湊去也只湊足了三千斤米糧,然後她又買了兩千斤的面粉。
百花鎮的鎮子尚小,想買的更多,還得去前方的萬法城。
于是桑檸與銀狐到達萬法城的時候,卻發現城中人潮擁擠,人來人往不已,且多是穿着各種門派弟子服的修士。
有藍衣的萬法宗弟子,有紅衣的合歡宗弟子,還有其他各種着黃衣、紫衣、黑衣等桑檸不認識的小門小派的弟子。
随着周圍吵吵嚷嚷的叫賣聲,桑檸聽見他們大多交談的都是與萬法宗昭告修真界的試煉秘境有關。
桑檸懶得聽八卦,只一心想化作鑽進米倉裏的老鼠,與銀狐踏進各大米鋪,換取到無數糧食。
二人出門在外,若非桑檸交代,否則銀狐定然不會暴露修為,只收斂氣息跟在她身邊。
往日裏低調,便不會惹事。
偏生今日低調了,還招上事兒了。
桑檸與銀狐從一間偌大米鋪裏買了五千斤糧食後,被掌櫃的熱情送出門。
剛剛踏出來,只見前方一位着紅紗衣的合歡宗女弟子身姿袅娜地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女子面容姣好,一雙盈盈的秋水剪瞳,望向人時似乎藏着千言萬語。
她默默對銀狐施展魅術,聲音如黃莺出谷:“這位郎君,你可有道侶了?”
銀狐瞥她一眼。
而後輕輕嗤了一聲。
兩指并攏,施術拔掉她翹在紗裙下的假狐貍尾巴。
那條假狐貍尾巴便當衆摔在了街上。
周圍人皆是一靜。
女子大怒,正欲發作,只聽面前男子腔調古怪道:“對我使魅惑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