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愛的人還在
宛安鎮的工作告一段落，安頓好王妍的母親，葉楓決定帶王妍回家去看看。帶她去見見父親，葉楓想看看父親在知道王妍身份後會是什麽樣的表情。是無所謂，還是會充滿悔意？也或許，是欣然接受？
走在熟悉的小路上，左手邊是愛人顧磊，右手邊是妹妹王妍。葉楓壞心眼的想：不知道老葉頭在看到自己給的「驚喜」後，會不會氣得背過氣去？說起來，在老葉頭看來，自己大概真是名副其實的「不孝女」吧。可是，父不慈，女又怎麽孝得起來呢？當年的事情，一直是她心底裏的刺，這根刺如果不拔出來，他們之間的父女關系就永遠得不到緩和。
推開熟悉的暗紅色大門，穿過院子的回廊，牆角的牽牛花一如記憶中的盛放。不多時，就來到了寬敞明亮的客廳。
客廳裏，坐着很多人，爸爸、繼母、弟弟、姑姑、姑父、表妹、二叔，二嬸，堂哥……
葉楓環顧一圈，拉起身邊王妍的手，來到父親葉峥嵘的面前，“老葉頭，這是你的另一個女兒，我的親妹妹，王妍。”
一時間，鴉雀無聲，針落可聞。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葉峥嵘和王妍之間游移，慢慢消化着這個驚人的消息。
王妍因為葉楓的介紹，有些局促不安，這和她設想的場面不大一樣啊。
“爸，這麽多年，一直有一個疑問在我的心裏，現在，是問出來的時候了。”葉楓緩了緩自己的情緒，問道：“為什麽？”
雖然葉楓的問題只有三個字，可葉峥嵘卻是知道她問的是什麽，痛色劃過眼底，深深的嘆了口氣，“當年的事，是你們親生母親自作主張的，我當時在部隊裏，是後來才知道的，也因為這件事，我回來後就和她離了婚。”然後，看向自己素未謀面的小女兒，伸出手來，“妍妍，對不起。”
王妍被葉峥嵘眼中的愧疚和真誠打動，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葉峥嵘的大手裏，這個人，是她的親生父親啊。
“我後來也曾多方打聽妍妍的下落，但都一無所獲，此事，也就只能就此作罷。”葉峥嵘看向葉楓，“小楓，你是怎麽找到妍妍的？”
葉楓還沉浸在葉峥嵘的話裏沒有回過神來。難道這些年是她錯怪了自己的父親嗎？聽到葉峥嵘的問題，她猶豫着道：“奶奶給過我一個模糊的地址，我循着線索找到的。”
“你奶奶？”葉峥嵘嘆了口氣，“你奶奶她對我有所誤會，她以為是我不想去找妍妍，孰不知依當時的條件是很難找到的。後來，随着時間的推移，我便漸漸放下了這件事，也就不再找了。”
葉楓嗤笑了一聲，也不再多言。但心底裏對父親的怨恨卻是消散了些。無論怎樣，他算是給了她一個解釋。
“小楓，你回來了！”熟悉的聲音讓葉楓心頭一怔。
Advertisement
“奶奶？奶奶！”腳步有些虛浮的來到剛進客廳的一位滿頭銀發面容慈祥和藹的老婦面前，葉楓忍不住淚如雨下。
直到這一刻，葉楓才感覺到自己所處世界的不合理之處。
她的奶奶，這個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已經在葉楓二十五歲那年去世了。
雖然明知道不可能，可葉楓仍貪戀這一刻的溫暖。
這個世界真好啊，會有人真心愛她。這個世界真好啊，慈祥的奶奶還在。這個世界真好啊，遺憾得到了完滿。這個世界真好了，自己真的能夠做到「心想事成」。可是，這個世界再好，卻不是真實的世界。
“奶奶，我好想你。”她撒嬌般的投入奶奶的懷抱，好懷念這個溫暖的懷抱啊。只有在奶奶的面前，她才是那個真實的她，也是那個脆弱的需要人呵護的她。
有多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自奶奶去世後，她一直不敢去面對這件事，就好像只要她不去面對，奶奶就已然還在似的。更不敢讓自己去想，一旦觸及，就是心底蔓延開來的痛和悔。
“小楓啊，想奶奶就來看看奶奶，不要一天到晚的忙工作，那工作啊，晚一點做也沒關系，要注意身體……”
摩挲着奶奶布滿皺紋的粗糙的手，葉楓控制不住的流淚。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後悔，後悔奶奶還在的時候沒有多多陪伴，後悔每次短暫的見面，她匆匆而去的身影。直到奶奶離世，她才恍然明白究竟什麽對她來說才是最重要的。只是，那樣的明白，太晚了，太晚了。
熟悉的唠叨聲就在耳邊，熟悉的溫暖就在身邊，她多想再貪戀片刻。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她必須醒過來了。這是她自己在催眠之前埋下的禁制，一旦觸發，就是要醒來的時候了。
忍着眼睛的酸澀，葉楓伸手抱了抱奶奶，“奶奶，小楓要走了。奶奶，小楓一定會好好的，您也要好好的。”
擡眼看向已然落座的顧磊和王妍，葉楓閉了閉眼。
顧磊，對不起。妹妹，等着我。終章真實的人生
葉楓睜開雙眼的時候，一室溫暖的陽光，孟潔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葉楓眨了眨眼睛，伸手撫上眼角，果然摸到了濕潤的水痕，夢中的一切如浮光掠影般在腦海中一一閃過。
催眠，是的，葉楓讓孟潔催眠了她。
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20××年4月1日11：45。
夢中人生幾度，只不過是，現實中的，夢一場。
葉楓，終要面對，她真實的人生。
一個小時的時間，葉楓在夢中的時空裏度過了另一種人生的可能。
一個，和顧磊離婚後的人生。一個，終于明了心中所愛的人生。一個，所有遺憾都得到完滿的人生。
顏祁鋒是誰？大抵是葉楓內心深處的迷惘和渴望幻化成的那麽一個人，也有可能是另一面的她自己。她欣賞顏祁鋒那種勇往直前的精神狀态，但真實的她卻是不會去做的。而在夢中，她拒絕了顏祁鋒的追求，大概也是源于此。欣賞卻并一定是擁有。
顏祁鋒是張揚的自信的，卻也是控制欲極強的。所以，他的種種做法和所謂的追求，只會讓葉楓更加的想要逃離。
在夢中，她明了了心中所愛，她不喜歡顏祁鋒的強硬霸道，她喜歡的是顧磊的細致體貼和理解包容。在夢中，她完成了奶奶的遺願找到了妹妹。在夢中，父親給了她一個關于當年事情的解釋，也給了她一個不恨他的理由。在夢中，她又見到了疼她愛她的奶奶。
在夢中，随心所欲，率性而為。在夢中，不用顧慮那麽多是是非非蜚短流長。在夢中，她那麽勇敢堅定，她那麽無懼風雨。在夢中，沒有誰辜負誰，沒有誰對不起誰。在夢中，一切都那麽圓滿。
可是，那畢竟是在夢中啊。
現在的她，清醒的她。突然覺得，和顧磊離婚的想法，大概只是她一個人的「作妖記」。從頭到尾，只是她心底的些許不安在作祟罷了。她以為顧磊沒有走進她的心裏，可實際上。那個人，早就已經在她的心裏住下來，且成了常住居民。
從工作室那裏出來，葉楓有些茫茫然的看着這個真實的世界。
大街上人潮湧動車來車往，夾雜着各種鮮活的聲音。
空氣中有風的流動，帶着點春日裏特有的和煦溫柔。
葉楓就那麽站立在馬路邊上，看着這一切，感受這一切。
“顧磊，我們去墓園看看奶奶吧，我想她了。”
電話那邊的顧磊欣然同意，并讓她等在原地他馬上過來接她。
挂斷電話，聽話的站在路邊，擡頭看向蔚藍的天空，葉楓釋然的笑了。
過去，已經，過去。未來，總會，到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