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現實世界2
謝慈是個邊界感很重的人, 崔氿問出這樣的話實在有些出格了,也并不符合對方的人設。
謝慈最後并沒有回答,倒是006在注意到崔氿的動作後表情頓時就變得像只護主的狗狗, 一臉警惕的看着對方。
崔氿好像也并不是執意要一個答案, 他端着一疊盤子, 面色平靜的走進廚房,十分自然自覺地擦洗起來。
他的身材非常高大耐看,從背後看來高大且沉穩,身體的線條被隐匿在衣衫之下, 但隐隐露出的弧線卻又昭然若示的顯出爆發力與力量感。
非常誘。謝慈想。
崔氿用抹布擦拭了一下手上水珠,從廚房中走了出來。
謝慈擡眼看他, 說實話, 兩人之間的身份變得太快了, 謝慈被這人稱呼為老師, 多少還是有點不太自在的。
他想了想,對崔氿道:“過幾天我大概就要去新世界,你到時候跟我一起去。”
謝慈說着, 手中拿出一枚骨白的戒指,遞給崔氿:“這枚戒指是媒介, 到時候記得戴上。”
崔氿墨藍的眼盯着那枚戒指,抿抿唇道:“好。”
說實話,謝慈以前見崔氿最多的表情就是冷着一張臉、公私分明,好像誰都不被他放在眼裏的模樣, 以至于對方現在用這樣鄭重的表情接過他的戒指, 謝慈是真覺得違和。
甚至有點懷疑對方是不是身體裏的靈魂換了一個了。
謝慈揉揉額頭道:“行了, 那你先走吧。”
話音落下, 崔氿還是一副沉靜的模樣, 他一動也不動,眼睛專注的看着手上的戒指,像是在看着多麽重要的寶貝似的。
謝慈挑眉:“崔氿,你還打算賴在我這兒不走了?對老師也不該是這樣的态度吧?”
崔氿手指微屈,垂着眼道:“······我的房子被總部回收了,許主任讓我在您這裏暫住一段時間。”
謝慈:“?”
“房子怎麽被回收了?”
崔氿臉上的表情變了一瞬,壓低嗓音道:“來備胎部之前,我去主角部簽了一百年的約。”
很顯然,他現在毀約了。
謝慈:“你想不開?既然都去主角部了不安穩呆着毀約做什麽?”
崔氿又不說話了,那雙沉靜的、潮濕的墨藍色眼與謝慈相撞一瞬,又挪開,墨藍漩渦中仿佛即将裂出一道深淵。
是深淵,又好像是某種殷切的、即将被解開的謎底。
半晌,謝慈輕啧一聲道:“行了,差不多知道了。”
崔氿摩挲了一下指尖,低低應了一聲。
謝慈擡眼看他:“既然你現在住在我家,做飯家務你包,對了·····”
青年蔥白好看的指尖指了指旁邊站着的006道:“晚上注意點,別讓這家夥跑我房間來了。”
崔氿沉默的看了眼006,認真點點頭。
006被那一眼看得渾身都起雞皮疙瘩,就在他又要跟謝慈委屈屈的時候,後領直接被崔氿揪住,拉扯開一段距離。
謝慈非常滿意的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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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菜是兩人一起去的,006要去系統總部做保養,沒能跟來。
新人類時代的超市還是采用與從前藍星時代一樣的形式,或許是為了警醒人們即便是進化了也不能忘卻一些習慣與方式。
否則一切都将湮滅在歷史滾滾的車輪之下。
崔氿推着購物車,他明顯有些不太自在,或許是習慣了光腦購物,面對人群,總會有些下意識的不自在。
兩人穿着同款的淺灰色衛衣,崔氿的身形十分高大,謝慈屬于清瘦斯文的類型,比崔氿還要矮半個頭,乍一看過去,兩人倒真般配無二。
尤其是他們都長得那樣出衆,新人類本身就經過進化期,優勝劣汰,容貌無論如何都不會差到哪裏去,但謝慈和崔氿兩人實在是顯得過于紮眼。
好看的人在哪裏都是受歡迎的,謝慈能察覺到周圍人有意無意的視線。
不過他早已習慣,只覺得尋常,并不會分出多餘的情緒。
但崔氿顯然還不太能适應,尤其是在他拿起一包調味的材料,謝慈自然接過去,兩人觸碰到指尖的時候。
那張臉明顯有些面癱,還是酷哥的模樣,白玉似的耳根卻紅了個徹底。
這樣對比起來就顯得過分的純情了。
謝慈面上依舊是一副斯文教授的作态,心中慢慢彌生出一種惡劣的心緒。
崔氿這副模樣實在是····太好欺負了。
從前怎麽沒發現呢?
崔氿垂眼,眼皮輕顫:“要買一些土豆嗎?這些土豆結構分析出來不是克隆的,應該是家養······你應該會喜歡。”
謝慈随意看了他一眼,漫聲道:“那就買一點。”他确實喜歡吃青椒土豆絲。
崔氿“嗯”了一聲,旋即認認真真的垂頭挑土豆去了。
謝慈不是個蠢人,崔氿這一系列的動作表現的再明顯不過了。
他喜歡自己,并且不再試圖隐藏。
謝慈其實比較享受暧昧這種氛圍,他并不抗拒崔氿使的這些小心機——比如許主任為什麽突然給他塞人,上一個世界中分裂開的三位主角。
崔氿這樣的人,從前一副清心寡欲、冷眼待人的模樣,現在獨獨對着他露出這樣的表情。
這樣才是正确追求人方式。
相比較起謝慈從前那些奇葩的追求者,崔氿簡直再正常不過,甚至可以用出淤泥而不染來形容。
新人類時代,所有人的思想觀念十分開放,但開放并不代表會包容一些犯罪。
跟蹤、偷窺、綁架、強制,這些手段不該被稱為追求喜歡人的方式。
謝慈在進入世界複蘇公司之前,人生幾乎就是一部綜合性的狗血大劇本。
他生活在無數攝像頭中,每日被不同人跟蹤,每日都要擔心自己醒來會被綁住手腳。
他嘗試去法院起訴、也嘗試過各種自保的手段,他讓那群瘋子不敢動彈,但兩相僵持之下,他們只能保持現狀。
那樣的生活簡直是一灘淤泥、沒有盡頭的深淵。
崩潰是時常有的,死亡卻遙遙沒有盡頭。
新人類法典中,每一位公民都是聯合國的一份子,是能源維系的根本,所以死亡、自殺是重罪,并且因為新人類強悍的身體,死亡被稱作是難以達到的黑色幽默。
這樣糟糕的境遇是在謝慈通過招公進入世界複蘇公司開始才逐漸變得好了起來。
也幸好謝慈那年考入了世界複蘇公司,因為在接下來的一年中,有人揭發了他的謀殺計劃。
當時這樁案件幾乎震驚了整個聯合國。
謝慈是有預謀的。
在了解到世界複蘇公司員工不受新人類法典制約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密謀殺死那些毀掉他生活的瘋子。
誰都不會想到,那樣一具斯文俊雅的外表下,藏着一顆已經腐爛無救的心髒。
他一面對他們微笑,一面拿出聯合國禁用的毒藥,摻入自己平時喝的水、食物中,靜靜地、不慌不忙地等待那些腐臭的蛇鼠來吞食。自取滅亡。
這樁謀殺堪稱天衣無縫,但問題就是太過天衣無縫、太過完美,因此會被警方懷疑。
謝慈并沒有強迫性的将毒藥喂進那些瘋子的嘴裏,都怪他們自己,是他們自己私闖民宅、吞吃毒藥。
罪過怎麽都輪不到謝慈來背。
他應該是最無辜的受害者,最無辜的嫌疑犯。
但這個世界總有太多不公平的事,權勢總是能壓彎人的脊骨。
那些瘋子的家世非凡,黑白颠倒,指鹿為馬。
他們的家人污蔑是他勾引自己家的兒子,在他們的描述中,他是個下賤至極的biao子,為了錢不擇手段,見從那些人身上要不到錢了,最後失去理智、痛下殺手。
謝慈本就是個父母不詳的孤兒,跌跌撞撞在一群變态中長大都算不錯了,還有什麽能力騰出手反抗?
他即便辭去大學教授的職位去從政,在聯合國這般高位壟斷的情況下,也毫無出頭之日。
有些人一出生便注定了階層不同,注定了一輩子都要掙紮在泥潭裏。
但好在還有一條通天的路擺在眼前,世界複蘇公司的招公并不好考,謝慈當初為了以防萬一,考的是其中相對來說最容易的過的備胎部。
好在,他賭贏了。
世界複蘇公司确實救了他一命,但他需要付出代價——謝慈需要按照規定支付給公司巨額的積分。
那段時光是密不透風的黑暗,謝慈無時無刻不在賺積分,他一旦停下,負債超過額度,他的身體将會被世界複蘇公司回收,精神體會被投入主腦數據庫中,永遠成為主腦的‘奴隸’。
這是新生,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絕境。
謝慈永遠都記得,他同時打着三份工的那個世界。
他一邊要專心致志、不能崩人設的當好目标人物的舔狗,一邊帶着那群腦子不清醒只會戀愛腦的徒弟、一邊還要身兼管理員逮捕逃逸的犯人。
簡直是地獄模式。
崔氿就是那時候成為他的搭檔的,謝慈因為擔心惹麻煩,對崔氿十分冷淡。崔氿也是個冰冷如機械的性子,兩人時時并肩作戰,卻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說過。
關系破冰是從謝慈狼狽的被當時的目标人物趕下車開始,或許是當時的謝慈看起來真的太過脆弱、或許是潮濕的雨水太過猩鹹。
崔氿知道當時謝慈腰間還有抓捕犯人留下的一道傷。
總之,他将這個可憐的、落魄的青年帶回了自己在這個世界暫且安居下來的家。
他們的故事也由此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