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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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老爺子把陸七叫去罰跪了,七房見天的哭哭嚷嚷,幾個孩子都繞在孫氏身邊嚎啕大哭。
趙氏心裏就直犯嘀咕,見孫氏好了些,就開始心疼雞蛋了。不能因為這樣而削減了家裏的男人的雞蛋——那要是吃的不好。沒心思讀書。那可不是糟糕透了。因此白一個孫氏虧損了身子,每天要吃雞蛋,她也是非常惱怒的。
但是她惱怒的事情還在後頭。沒過幾天,也就是兩三天的功夫。陸七罰了跪,第二天就又跑出去了。然後孫氏就爬了起來,大鬧了一場。并指使五郎去隔壁,托了人去鎮上把娘家人叫了來。
這天一早,陸朝陽剛打開門。就迎來了孫氏娘家的父母,和身後孫氏的兩個兄弟,和兄弟媳婦,和娘家大侄子。
陸朝陽吓了一跳,心想可真是好大的陣仗!
禮貌地讓了人進門,陸朝陽在院子裏找到拿着小鋤頭開始侍弄小莊稼的林氏,道:“娘。我七嬸子娘家的人來了一大家子哪。”
林氏的手一頓,颦眉道:“這下可有得鬧了。”
陸朝陽道:“娘。我這就要出門去了,就是來告訴你,這事兒你千萬別摻和。雖說到底是一家人吧,你看我奶這次做得也太過分了。我七叔把我七嬸打得小産了,我奶奶就頭一天給了一個雞蛋,後來都讓人吃酸菜哪。人家的閨女也是人啊,這也太不把人命當一回事兒了。要鬧,就讓他們鬧去,你也別近跟前兒去解釋去幫我奶說話。省得白惹了一身腥。”
林氏想了想,也覺得趙氏這次實在是太過分了一點,便點點頭,道:“娘記下了。”
陸朝陽也知道林氏也不是個心裏沒成算,這才放了心,出了門。她是半點想留下來聽八卦的心思沒有,相反,倒是有些反感家裏這一團亂的,因此索性避了出去。柴她也不想打了。
跑到趙寶兒家去看狗崽子,趙寶兒正在洗馬,就趕她自己去。
幾個小狗崽子剛睜開眼睛,依偎在母狗妞妞身邊吃奶,陸朝陽看着只覺得像一窩小老鼠,看不什麽來,更不知道它們以後會成為它們的父親母親那樣的八十多斤重的大狼狗。
趙寶兒提了水,大聲道:“聽說你家出事兒了?”
陸朝陽探出頭來,道:“出了點事兒,不過跟我們娘兒倆沒關系。”
說着,就把事情的經過簡單的說了一下。
趙寶兒洗了兩匹馬,一身幾乎濕透,聽她說完了,就冷笑道:“陸家這回看來是要出一個大出息的人了!”
陸朝陽撇撇嘴。
趙寶兒道:“咱們不提那些糟心的事兒,我來想想,這次陸老七和鬧出事情來了,孫家人慣是個潑皮,大約不肯罷休呢。你家裏就亂着,就少在家裏呆着。”
陸朝陽答應了一聲。
趙寶兒又道:“你不是說要分家,怎麽樣了?”
陸朝陽道:“嗨,這事兒哪是我說的算?”
最要命的就是林氏那一關不知道怎麽過……
趙寶兒道:“就算分了家,你還住在原來那院子裏頭嗎?”
陸朝陽道:“當然不!”
那還分什麽家,成天看着陸家人就覺得暴躁。
趙寶兒道:“那趁着今兒有空,不如去買塊地,以後要做房子?”
陸朝陽一怔。
趙寶兒不耐煩地脫了**的上衣,露出瘦削精壯的上身,一邊擰了水,一邊道:“你存在我這兒的銀子,除了那十兩金子,還有九十多兩銀子。錢放着又不會下蛋,不如置産。既然要置産,你又打算好了要分出來過,那當然要先買塊地,到時候能蓋房子,免得手忙腳亂的。”
陸朝陽心想,有點激進了吧……但是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便道:“那成,先把碎銀子帶上。寶兒哥你認識村子裏的牙儈?”
趙寶兒的眼珠子轉了轉,道:“那看你要把地皮買在哪兒了,是買在村裏,還是鎮子上?”
陸朝陽颦眉細想,最終還是道:“買在村裏吧,離裏子山近些的地段。我想蓋個大院子,荒地怎麽說得買個五六畝。”
趙寶兒忍俊不禁,道:“那你那院子可真夠大的!”
說着,就回了屋裏去,不多時,他就換了一身青衣出來,臉曬得微微發紅,把一個沉甸甸的荷包放在陸朝陽手上,道:“買荒地,用不了多少銀子,這裏是五十兩,你先收着。”
陸朝陽點頭接下了。
趙家沒有女人當家,趙牧又是個粗枝大葉的,所以內務方面,很多事情都是趙寶兒做主了。很多時候,他都像個小大人似的在外面走動,幫家裏走動些事情。在這個村裏,趙牧是個低調的有錢人,大家也都給他臉面,村子裏一些中介,像牙儈之流,和趙牧這種常常有些業務要辦的自然就都是有來往的,也都默認了寶兒哥兒幫着趙牧出來走動。
趙寶兒帶着陸朝陽,就到了村上一戶人家。他們家的男人叫陸元寶,在鎮子上做牙儈,這時候正好在家。陸朝陽留意到他們家處的地方已經接近村口了。
見了趙寶兒,陸元寶是笑容滿面,道:“寶兒小哥來了,快進來坐坐!”
趙寶兒笑道:“确實是要坐坐,還有些事要叨擾陸大哥呢。”
說着,領着陸朝陽進了屋,陸朝陽暗暗打量了一下,心想這做牙儈油水還是足的,這個陸家雖然不是什麽大富大貴的人家,可也稱得上的是小康之家,進了待客的客堂就知道,這家人也是講究的,擺放的家具都是梨花實木,美觀大方。
陸元寶是個身材高挑的中年人,他夫人陸連氏倒是生得白白胖胖的,活脫脫一個油條包子的組合,生下來三子一女,大兒子已經成親了,剩下兩個小的也已經訂婚了,只有小閨女兒還沒有相看下人家。因此,連氏對待到自己家來,眉清目秀的小後生,都非常稀罕。
見趙寶兒去和陸元寶說要買荒地的事兒了,連氏就看着長相很是不錯的陸朝陽,上看下看,只覺得越看越歡喜,笑道:“小哥兒,你是寶兒小哥兒家的親戚?”
陸朝陽笑道:“鄉裏街坊罷了。”
趙寶兒正說到自己想買兩塊荒地,道:“要隔得不遠的,普通沙地就成,蓋房子用。”
陸元寶道:“你爹可算是想通了,想重新起房子了?哎,可惜就是家裏沒個女人,也操持不過來。”
陸元寶這麽說,倒沒有什麽惡意,他和趙家是很熟悉的了。其實他做牙儈,村子裏卻是沒什麽油水撈的,所以他常年都在鎮子上。村子裏能有點事兒來跑一跑的,也就是這幾戶人家。其中和趙牧的合作是最頻繁,也讓他最愉快的。
別人不知道趙家有多少家底,陸元寶卻是知道一些的。可是這麽些年,趙牧就一直老實吧唧的務農,說是他老娘住不慣新房子,再加上家裏又沒個女人操持,只在村中守着那老宅子過日子。
現在聽到他要買宅子,陸元寶當然精神一振,馬上表示手頭有好幾塊荒地。
這時候,趙寶兒指了指自己身邊的陸朝陽,道:“兩塊地,一塊寫朝陽的名字,要在衙門裏押了紅契才是。”
陸元寶一怔。
趙寶兒道:“我爹說,他的命是朝陽他爹救的。我這麽做,是在替我老爹還恩。不過這事兒,元寶叔你可不能說出去叫別人知道。”
陸元寶雖然不在村子裏常住,可是對這些事兒還是略知一二的。這才反應過來這小夥子竟然是女身,該是陸家的養女,陸三爺的遺孤……
他心道可惜可惜,三爺好好的一條漢子哪!
NO.047買地二
看向陸朝陽,就多了些和藹和耐心,道:“朝陽小哥兒也要買地皮?”
陸朝陽聽的稱呼妙,以為他不知道陸家的事兒。她怎麽也不會想到這做牙儈的和別人都是不一樣的,哪裏能不知道他家裏的那點事兒。
連氏也是知道的,頓時知道了這是個姑娘家,表情就有些發僵……
但既然吃這口飯,陸家兩口子還是有基本的職業操守的。牙儈走東家竄西家的,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會知道一些,要是嘴上沒門把不牢,這生意也不用做了。趙寶兒深谙其道,因是才帶着陸朝陽上門來。
陸元寶瞪了自己的妻子一眼,客套了兩句話,就問要不要現在去看地。趙寶兒說要的,謙讓了兩句,便出發了。
按照陸元寶的說法,現在他手頭要賣的荒地有好幾處,其中有一處是臨近村子中心的,也就是陸朝陽現在的家,那就沒什麽意思了,因此首當其沖被淘汰掉了。別說陸朝陽,就是趙寶兒聽了都大皺其眉。
趙寶兒的要求是四周要清淨,希望在裏子山附近。
陸元寶就道:“那可就在村外頭了,還有一處,興許你們中意。”
陸朝陽看了趙寶兒一眼,也知道他打着要和自個兒做鄰居的主意,怕還是為了他爹趙牧哪。但是眼下她也漸漸放開了戒備心,雖然不有意推波助瀾,可是倒是可以給趙牧一個機會,順其自然,看看到底會怎麽樣。如果林氏真能改嫁趙牧,也是一件挺不錯的事情不是。
車子就把他們拉到一處地頭上。趙寶兒和陸朝陽跳下車。眼前确實是一片上好的荒地,陸元寶介紹。這塊荒地,其實也說不上太荒,土地質量在孬地裏算是好的了,種種莊稼也能有些收成。只是地段不好,莊戶人家要出來種田還得繞一大段遠路。主人家卻畢竟土地質量擺在那兒,不肯降價賣。你想同樣的地。在村裏和村外價錢一樣。人家會買誰的?所以高不成低不就的,一直就耽擱在這兒。
陸元寶道:“這是宋家的地,劃拉起來連着周圍的一共有四十多畝。價錢是二兩銀子一畝,那邊恐怕不肯再說價了。”
上好的孬地也就二兩銀子一畝。
趙寶兒看得皺眉。道:“這個地段也能賣得起這個價錢,他們家的人不是想錢想瘋了吧。”
陸元寶笑一笑,顯然他也是這麽想的。只是不好說出來,只道:“畢竟地不算太孬。”
陸朝陽四下看了看,心中卻是滿意的。別的不說。就說這依山傍水的地勢,風水肯定是好的。何況這裏雖然清淨,周邊卻也是有幾戶人家的,只不過隔得遠些,陸家村,和隔壁趙家村的人都有。事實上,這些年兩個村子頻繁聯姻走動。界限已經漸漸的不明顯了。
身後靠山,可是做好了圍牆。也不怕山裏的野獸下來吃人。何況趙家父子倆,并她一個男人婆,正是喜歡打獵在山裏竄的貨色哪。這些荒地,種莊稼難刨出多少食來,卻可以種果樹嘛。四五十畝要是都買下來了,自家門口就是果園子。這園子裏還有小溪,引水灌溉什麽都是現成,可是好得很。何況陸朝陽打算以後多多的養幾條狗,地方大,狗也好撒歡。
她看向趙寶兒。
趙寶兒其實和她是一樣的心思,但是沒有表露出來,他想了想,最終只道:“陸大哥,我想買這塊地,但是這個價,放在誰身上,也覺得不合算。你去說說,要是我們倆一下把這塊地全都買了,他的價錢要是能下來一些,我就買了。要是不行……”
陸朝陽笑道:“要是不行,再找別家也是一樣的。”
陸元寶一聽竟然是要全部買了,也有些驚訝,但他是知道趙牧家的家底的,便笑道:“既然是一次性全買了,那我好好再去跑跑腿,說不定,能跑下這個數來。”
說着,他比了三個手指頭,就是三兩銀子的意思。意思是這裏頭幾十兩銀子,還能少三兩的樣子。
趙寶兒道:“嗯,那成,就這塊地,大哥你先幫我們問着!”
陸元寶點點頭,就用自家的車子先拉着他們回去了。完了又熱情地留他們在自己家吃飯。陸朝陽看着趙寶兒,見趙寶兒沒有拒絕,也就從善如流了。
吃午飯的時候,倒是有一個插曲。陸朝陽是個女孩子,雖然做男兒裝打扮,可是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就是村子裏,也有男人和女人不坐在一塊兒吃飯的規矩。可是她這身打扮……坐到女人那桌去,又顯得有些突兀。
這時候,連氏的小閨女陸玉梅上前來,親熱地挽着陸朝陽的手,笑道:“朝陽妹妹和我們一塊兒吃。”
她是個蘋果臉,皮膚白皙的少女,約莫也就是十三四的年紀,模樣生得不算頂尖,梳着齊平的劉海,一身打扮也素淨,最難的的是年紀不大,說話辦事已經非常有條理,俨然是個能幹的。
陸朝陽由着她拉着自己坐下了。
哪成想連氏又在心裏頭嘆氣,想着這不是擺明了是郎才女貌嗎,若是這是個小子就好了……雖然閨女的年紀還小,可也能定親了啊!
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陸朝陽看來,是黍米飯,和大饅頭。一個村裏人愛吃的涼拌三絲,辣子炒茄子裏是加了肉的,還有一盤紅燒肉,和肉丁炒酸菜。就這麽幾口子人,做的是非常豐富了。
連氏笑道:“朝陽別客氣,沒準備啥好東西,叫你見笑了。”
陸朝陽連忙道:“嫂子快別這麽說,這一桌子菜呢,還說沒啥好東西,我可愛吃這紅燒肉了。”
連氏笑了起來,笑容裏有着愉悅和滿足。畢竟這盤紅燒肉莊戶人家有的一年到頭也吃不上一次,她家也不是天天吃的,于她舀出這樣的菜來招呼客人,就是頂頂重視的了。所以一誇誇到這盤紅燒肉上,無疑是馬屁拍的非常到位。
莊戶人家沒有這許多規矩,陸玉梅是個活潑的性子,飯桌上就拉着陸朝陽說話,一邊輕聲道:“朝陽妹子,咋從來不見你出來走動哪,我們好幾個姑娘家都愛聚在一塊兒說些針線上家務上的事兒呢,趕明兒你也一塊兒來吧。”
陸朝陽心想我跟你們可不是一個套路的,連忙道:“我每天都做粗活兒哩,這些瑣碎的事兒我也做不來。”
陸玉梅就道:“胡說,等你嫁了人,粗活自然有男人去做,哪裏還用你動手哩。你現在不學着點針線活兒什麽的,以後可是要後悔。”
陸朝陽看着她一本正經的模樣,頓時哭笑不得。
連氏聽女兒這樣說,也有些尴尬,連忙罵道:“你才多大年紀哩,就胡說八道了,說出去也不害臊!朝陽,你可別往心裏去!”
陸玉梅就道:“娘,我跟別人也不這麽說哩,可是朝陽妹子可不一樣,我看她就不是會出去亂說話的人,我才跟她說哩。”
陸朝陽有些莫名其妙,又沒跟你說上幾句話,你就知道了。
陸玉梅又道:“趕明兒我去你家找你做針線,咱們好好說說話。”
趙寶兒回過頭來看了一眼,陸朝陽就明白了……這小小年紀的姑娘,難道是瞧上趙寶兒了,所以才對自己這麽殷勤?
她心中暗笑,低了頭扒飯,一邊聽着陸玉梅的閑扯,偶爾答應一兩聲。可是這種事兒,你要讓她不笑,也是有難度的。畢竟,趙寶兒生在年末,也還不到十四歲,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男孩呢。而這個陸玉梅,十三四歲,村裏的女娃子,這個年紀就定親的也是有的。但是跟她這麽主動的,還真是少見。
果然等陸朝陽等人走了以後,連氏就埋怨她,道:“你說你咋就不知道害臊哪?好端端的姑娘家,說話嘴裏就沒個把門的……”
陸玉梅撇撇嘴,道:“娘,我說了,這事兒您甭管!”
連氏氣結,道:“還說哪!這事兒我不管,誰管!”
……
趙寶兒駕着車帶陸朝陽回去。
路上陸朝陽也竊笑,問他:“寶兒哥,你這個年紀,可以說個媳婦啦!”
趙寶兒笑了笑沒說話,其實他也是個早慧的孩子,那陸玉梅什麽心思,他不是看不出來。只是陸玉梅看他的眼神就讓他很是不喜歡,那丫頭從小就霸道,什麽東西都搶着說是自個兒的,現在看他的眼神,也像是在看一樣什麽東西似的。
趙寶兒對她着實沒什麽好感。
陸朝陽問得急了,他就道:“我們家和陸家遠近也是個親戚,我喊陸大哥做哥哪。”
陸朝陽就嘀咕:“表兄表妹成親的還不少哪,你們這八騀子打不着的親戚算什麽?”
趙寶兒眼睛一瞪,道:“那輩分就得亂了!”
陸朝陽哈哈大笑。
趙寶兒到底是個孩子,心性再成熟,這下也有些惱羞成怒,就道:“你別說我,你再不想個法子分出來另過,你的婚事也玄乎了。陸家人誰會把你的婚事上心?總不能你一個大姑娘自己急起來吧!”
NO.048家醜一
他說的,也正是林氏擔心的問題。不過這個問題上陸朝陽自己卻是渾不在意的,甚至她有些茫然。婚姻之事,兩輩子加起來,她都覺得離自己非常遙遠。
兩人說着話,趙寶兒就把她送回了村裏。
看那門戶大敞的樣子,就知道孫家人應該還沒有走。這倒罷了,竟然還有一群人圍在門口,陸朝陽走近,就聽見他們在議論……
“倒是沒想到陸家人竟然是這樣的,把媳婦都打得小産了,命都要沒了,做公公婆婆的竟然還就想揭過去就算了。”
“就是,聽說小月子裏就給了倆雞蛋,剩下都讓人家吃酸菜哪。啧啧,他家這樣,就算有秀才的功名,誰肯把閨女兒嫁給他們家啊。人家閨女兒也是爹生媽養的,雖說那陸七嫂子嫁的時候也舀了他們家不少彩禮,可也不能這樣把人往死裏作踐哪。”
“你還先別說這陸七爺屋裏,就說那陸家的三嫂子,好端端的城裏媳婦喲,嫁過來本本分分的,命苦做了寡婦,前些日子,還吃了馊飯,躺在床上起不來,命苦要請大夫哪。”
“那陸七嫂子不提,三嫂子我是知道的,頂好的一個姑娘,也被作踐成這樣……真是,三爺抱回來的那個小閨女,可憐見的,小小年紀就天天上山打柴哪。別的我就不說啦,前年裏吧,把人家的小姑娘天天逼着在山裏打柴。那可是大冬日裏啊,咱們村子裏有幾個是會出來走動的?生生從山上掉下來了,錢也不舀出來,三嫂子為了這個,把自己的嫁妝都要當沒了,本來以為沒救了,誰知道後來竟又好了……”
話落。就看到了陸朝陽。
陸朝陽認出這是和林氏有些來往的村子裏的張大鳴媳婦,和趙黑子媳婦,便笑了一笑,道:“張家嬸子,趙家嬸子!”
又陸續叫了幾個人名。
張大鳴媳婦是個瘦小的婦人,連忙上前來拉她,道:“朝陽啊,你們家這會兒可鬧得厲害呢。”
陸朝陽有些困惑似的,道:“今兒不是我七嬸家幾個人來做客嗎?”
張大鳴媳婦暗道小孩子不懂事兒,趙黑子媳婦就上了前來。道:“是,是做客。朝陽快回去找你娘吧。那是七房的客人,不是你們的客人,不用你們招呼!”
陸朝陽心下知道這兩個婦人是好心,便點點頭。道:“好,我去找我娘去,兩位嬸子,進屋來坐坐麽?”
張大鳴媳婦和趙黑子媳婦唯恐避之不及。
陸朝陽自然是揣着明白裝糊塗,點點頭。又客氣了兩句,才進了屋去。
一進屋,果然院子裏還有林氏在收拾小莊家的身影。廚房裏已經有人在忙活了,俨然是何氏和她閨女兒陸彩霞。
上房大門大敞,暫時還沒有很激烈的争執聲傳來,只有七房裏似乎有女人抱頭痛哭的聲音。
陸朝陽沖林氏眨眨眼,林氏嗔了她一眼。
林氏壓低了聲音道:“你七嬸娘家人,非得讓你爺你奶舀出銀子來,還有你七嬸她娘,說是要住在咱家給你七嬸坐小月子哪。”
陸朝陽一怔,然後笑了起來,道:“那可好玩了。”
林氏低斥道:“說啥沒心沒肺的話哪。”
但是口氣裏卻沒有斥責的意味。
過了一會兒,何氏從廚房裏探出頭來,笑道:“朝陽回來啦,那就去收拾了,在飯堂先擺桌子,然後去叫你奶他們來吃飯!”
陸朝陽心想你自己怎麽不去?擺明了是不想撞槍口上嘛。不過陸朝陽也不和她争辯,利索地去擺了桌子,然後就到上房去,叫人吃飯。其實她自己也存了想看個熱鬧的心思。
走到上房門口,就聽見孫氏的嫂子有些激烈的聲音,道是:“幹啥哪!還沒聽說過誰家閨女兒小月子做娘做嫂子的不能跟着留在身邊兒伺候的。親家太太,可不是我說啊,你們家要是能把我大姑照顧好,我大姑現在也不能這樣!誰家聽說這女人坐月子專門吃酸菜的?就是十歲出頭的小閨女兒聽了也不能信啊!親家太太,我大姑到這會兒,吃過一只雞沒有?”
趙氏被一個小輩指在臉上來罵,顯然是有些挂不住了,道:“有沒有規矩哪,就你心疼你大姑,嫁進我家的門,就是我陸家的人!”
孫氏的嫂子就冷笑道:“是啊,嫁進你陸家的門,可就是你陸家的人了。可你老陸家這樣,誰還敢把閨女嫁到你家來啊!就我大姑命苦,沒找好人家。那些沒嫁閨女的,可要看清楚啦!好說也是身上掉下來的肉,疼養了十幾年的,也不想白白送到人家家裏去做牛做馬,漢子打人是往死裏打啊,做小月子,一只雞沒吃着,天天吃酸菜啊。你老陸家也不是說就窮了,當時說的好好聽哩,什麽家裏要是有人中了舉,做了官,那就是官家啦!考到現在,也沒見你們考出個屁來!”
趙氏和陸老爺子頓時一塊兒黑了臉。然而陸老爺子成天關門讀書,也不知道怎麽和這樣粗野的娘們兒理論,頓時憋得臉膛通紅。趙氏估計着陸八和陸十三的婚事,氣得渾身發抖,卻還是不敢多說什麽。
陸朝陽在門口偷看,此時便暗笑,心道你們也有今天啊!
陸文秀侍奉在身邊,此時便也讪讪的,道:“親家嫂嫂,你也別生氣……我爹已經教訓過七哥了,日後這樣的事兒,當是不會再有了。”
孫氏的嫂子暴跳起來,呸道:“我呸!教訓過了,現今兒人在哪呢?老婆被他打得躺在床上命都要沒了,頓頓吃酸菜,他倒好,還跑出去嫖婊子!這就是從小讀書讀大的?屁!我看就是糟蹋糧食糟蹋束修!哎喲讀書人家好矯情哪,誰家同你們似的!我們鎮上那個吳舉人,從小就是又打柴,又種地的,家裏的活計都搶着幹,這不年紀輕輕就考上舉人了,哪像你們家,個個大爺似的供起來,回來還打老婆,出去還嫖婊子!”
陸文秀一個沒出嫁的姑娘,臉皮是薄的,馬上就臊得通紅。
最終趙氏看也不看孫氏的嫂子,只看向孫氏的爹,卻見他穩如泰山,最終只好道:“親家老爺,這事兒我給你做了保,以後絕不會再有了。”
陸老爺子雖然氣得不行,可也知道自己理虧,只道:“小子忤逆,我定當好好教訓,讓他不敢再犯。”
孫氏的老爹這才冷笑了一聲,道:“親家老爺,我是個粗人,這些文绉绉的話,我也不會說。不過你那兒子,你要是管得住,現在人在哪兒呢?”
陸老爺子啞然。
孫老爺子開了口,兒媳婦就不說了,只扭過頭去嗚嗚地哭,她的兩個兒子在他身邊勸慰着。
孫老爺子道:“親家老爺,別的我也不說了,我這個大閨女做月子,孩兒他娘是一定得留下來照看着的,不然啊,這心裏頭也過不去。別的不說,老太婆住在你家裏,這吃住開銷,自然就得你們出了。我們鋪子裏也正是忙的時候,走了老太婆和大兒媳婦,虧損也不少哪。我也不沖你們多要,就五兩銀子,放在我老太婆身上,讓她走動也方便些,好去給閨女兒買點好吃的好用的,也免得老是緊着親家太太要。”
趙氏別無他法,倒是想鬧上一鬧,但是陸文秀就在跟前兒,提醒着她陸八爺也還在相看人家的事兒,沒法子,只好又按捺下去。雖然聽到這五兩銀子的時候,她幾乎要大叫起來了,可是想到今年從林氏手裏弄過來的十兩銀子,也不是舀不出來……
她頓了頓,做不出笑臉,也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和顏悅色些,道:“這也是我家的兒媳婦做小月子,親家奶奶你還說什麽銀子不銀子的,有什麽要的,只管來舀就是了。”
孫氏的嫂嫂立刻道:“爹,他們就是不肯給錢。算了,咱們不要那幾個臭錢!”
陸朝陽聽到這兒,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叫人吃飯,叫那麽長時間,也不正常不是?于是她就站了出來,假裝沒聽到他們的争執,笑道:“爺,奶,吃飯啦。”
屋子裏的人就都閉了嘴。
趙氏如釋重負,一時之間忘了陸朝陽也是個危險的人物,就罵道:“這都什麽點兒了,才吃飯哪!”
陸朝陽眯起了眼睛,後又笑道:“是我大伯娘做飯的,我可不知道。奶,還在廳子裏擺飯?擺幾桌哪?”
趙氏下了炕,道:“就擺兩桌!”
陸朝陽笑道:“那成。”
就一路小跑跑出了出去,其實廚房裏早就擺好了兩桌,何氏和林氏,并一個陸雲英,已經利落地把菜都上了桌,熱氣騰騰,就等着人來吃。這時候,陸家的那些男孩子們才陸陸續續地出來了,坐在了桌子上等着吃。
孫氏的老娘也出來了,她是個身材高大的婦人,眼睛哭得紅紅的,抹着眼睛上前來了,孫氏的嫂子連忙去扶了她來坐下。看不出來,這婆媳倆的關系倒像是不錯的。
NO.049家醜二
這頓飯後,基本上孫氏的老娘和大嫂就确定了要住下來伺候孫氏小月子。
隔天一大早,就聽見有人去抓了雞來殺,趙氏罵罵咧咧的沖了出來,見是孫氏老娘,話又吞了下去。
孫氏老娘冷笑了笑,抓了抹了脖子的雞,大聲道:“那個朝陽,快去給我提一桶熱水出來燙雞!”
陸朝陽本來就在燒水燙豬食,聽她說了就提了一大桶熱水出去到院子裏,笑道:“親家太太,熱水在這兒,你用。”
說着,又回屋去,燙了豬食去喂豬,然後再喂雞,打掃豬欄,并不管他的事兒。
孫氏老娘早上殺了只雞,并把當天的雞蛋撿走了,趙氏靜悄悄的,一點兒動靜也沒有。陸朝陽心想看不出來這老太婆的耐性還挺好的。
過了幾天,趙寶兒就告訴陸朝陽,價錢講下來了,問她要不要買那塊地。
陸朝陽非常動搖,如趙寶兒所說,錢放在手裏也不會生蛋,那還不如置産。打打獵雖然能有一筆收入,但是畢竟不是長久之計。俗話說得好,無商不富,雖說士農工商,商人的地位卑微,但是對于陸朝陽來說,卻并不以為然。
在此之前,當然應該先從陸家分出來。可是八字還沒一撇呢,那麽手裏這些銀子,先買好大一片荒地,準備建房,應該嗎?
趙寶兒看出了她的猶豫。這個時候她倒是選擇了沉默。畢竟。他也是不安好心,就是想撺掇着她先把地給買了,做好了準備。一則她會更有決心盡快分家,再則以後也可以做鄰居。
他也知道陸朝陽是個聰明的,根本就心知肚明。因此……他做到這一步已經夠了,剩下的再多說,反而會惹她反感。
陸朝陽仔細想了想。最終道:“成,買就買吧。”
趙寶兒終于露出了笑容。
于是他駕車帶着她去了陸元寶家。來開門的是陸元寶的夫人連氏,見了他們二人,頓時笑容滿面,笑道:“我當家的還在念叨着呢,說你們也該來了。”
陸元寶聽見了,就道:“是寶兒小哥兒來了啊?”
趙寶兒笑道:“陸大哥,我們來了。”
連氏連忙把他二人讓進屋去。
不久,陸玉梅就挑了簾子走出來,手裏托着兩杯茶。笑吟吟的,小小年紀。走路的身礀已經有了婀娜的意味,她把茶端在趙寶兒和陸朝陽跟前,笑道:“朝陽妹妹,喝茶。”
故意不去看趙寶兒。
陸朝陽低頭悶笑。被趙寶兒狠狠地瞪了一眼。
陸玉梅上了茶,就道:“朝陽妹妹,我總說要去找你做針線,可這兩天你家都有客人,我娘說。不方便哩。”
陸元寶就哈哈大笑,道:“這也沒什麽不方便的,她家那個客人。是親家,可要住上個把月的,只當在自個兒家裏一樣的。你去找她做針線,她又不用天天伺候着客人,哪兒就不方便了哪。”
既然陸元寶這麽說了,陸朝陽就笑道:“我早晨上山打柴,下午才有空呢。”
陸玉梅這才抱着托盤,又進了自己屋裏去。
趙寶兒這才開始說正經事,道:“陸大哥,勞煩您去幫我們講下那塊地來,這就帶我們去看看吧,我們兩家也好劃分。”
陸元寶聽了就知道這樁生意成了,頓時大喜,笑道:“成,那咱們先劃了地界,然後要立契。”
陸朝陽也點點頭。
當下,陸元寶就駕了自家的馬車出來,要帶趙寶兒和陸朝陽兩個去裏子山下。陸玉梅就追了出來,道:“爹,我娘讓你留寶兒和朝陽妹子吃飯哪!”
陸元寶答應了一聲,笑對趙寶兒和陸朝陽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