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一起去冷宅(精) (1)
第五十四章一起去冷宅
“這個你自然不必憂慮,我自有辦法讓你進去。”
陸晉鉨挑了挑眉,撇着嘴輕笑,擺明了就不告訴她。
而且,他在等,是否她對前路一無所知還願意義無反顧撲騰進去。
果然,她沒有讓自己等太久,抿唇點頭,“好。”
陸晉鉨于是慢條斯理地瞅了一眼腕間的表,滑動了一下他那性感的喉結,“時間尚早。”
以然知道要去之後,心裏頭沒由來蔓延出一絲絲緊張來,她腦子裏此時亂糟糟成了一團,等下萬一真跟兒子面對面,她要如何開口,如何介紹自己的身份。
這些都是令人頭疼的事情,兒子一貫叫顧芊芊“媽媽”了,而在他幼小的心靈裏,自己不外乎是一個看他看得發呆的阿姨,僅有一面之緣,或許今日再次重逢,他早把自己給忘了個精光了。
畢竟,自己不是什麽重要的人物。
“什麽時候去?”
她甩了甩頭,想要自己把浮躁的心緒給壓制下來,可依舊很亂,平複不下來。
她微微蹙着眉頭,沒有喜上眉梢的感覺。
“稍安勿躁。”
陸晉鉨不期然地瞅了她一眼,氣定神閑地安慰道。
以然氣得腮幫子鼓鼓的,在陸晉鉨看來煞是可愛,這至少是她的真實性情,她一貫就是太淡然了,若非是碰到她兒子的事情,才會流露出這個年紀女人該有的正常情緒來。
與以然的心緒不寧相比,陸晉鉨看上去就太過泰然自若了,宛若成竹在胸一般,以然根本就沒想過他會沒好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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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至于,當她被強逼着戴上一副黑色的墨鏡之後,一派迷茫。
陸晉鉨卻淡淡地道,“你要是不戴,就別想跟我一起去。”
這話,對以然而言,是重磅炸彈,她自然是乖乖臣服,沒有異議。
陸晉鉨的車子換了,這輛豪華的保時捷以然并沒有看過,不過他這人錢多得冒煙,以然對于他車子多多,也覺得很自然。
陸晉鉨駕輕就熟地到了冷宅,其實冷宅的位置有點偏,若不是熟悉這一帶的人,還真不好找。
陸晉鉨倘若真是第一次來,那就值得令人刮目相看了,不過以然懷疑他事先來探過點。不過,這話,她自然不會跟陸晉鉨本人傾吐。
這車,在冷宅大門的通行道中,并沒有被阻攔,直接進去了。
這一點,愈發得讓以然瞠目結舌,她覺得一股刺鼻的陰風在背後襲來,那兩個穿着保安制服的守衛一向敬忠職守,怎會忽略到這樣的境地。
要是以往,她肯定能夠冷靜得下來細細分析的,可此時此刻,她的心,彷徨不定,一方面是舊地重游物是人非,另一方面是對于等下見到兒子用怎樣的開場白她還始終沒有想好。
當然,她可以直奔主題,可還是不想吓到孩子。
她不想第一面,就給孩子留下一個壞印象,何況,若真是直接開口說自己是他的親生母親,那麽顧芊芊的形象不是需要徹底抹黑了嗎?孩子跟顧芊芊朝夕相處四年,難道寧可相信一個陌生的阿姨,也不願意心偏向顧芊芊嗎?
他們的關系,就跟被污染的湖水一樣,黑乎乎地,看不清湖底到底有沒有雜草叢生。
陸晉鉨的車子,總算是停下來了。
就他行駛的方向,對冷宅的地形還是頗為熟悉的,以然腦海中浮現出那一天在餐廳跟冷宸瀚的重逢,冷宸瀚分明是不認識陸晉鉨的,按理推斷,陸晉鉨他應該沒有來過冷宅才是。
可是此時,他準确無疑地将車子停進了車庫裏,還示意以然下車,下了車後,還在以然的錯愕之下,從後備箱裏提出了好幾個輕盈的禮品袋。
他這是來拜訪嗎?
“先幫我拿下,我把墨鏡忘記在車裏了。”
陸晉鉨又強行将禮品袋塞進一臉霧水的以然手中,然後開門彎身去車裏翻翻找找,總算是摸出了一副跟以然造型差不多的墨鏡戴了上去。
他再飛快地從以然手中接過禮品袋,另一只空着的手将以然蔥白的手指給包裹其中。
“等下叫我子初哥哥,明白嗎?”
陸晉鉨在踏入冷軒逸夫婦居住的院落門口前,總算是開了尊口,透露了只言片語。
以然心驚之餘,恍惚明白了他們這一回前來,根本就是冒充了身份。
戴上墨鏡,難道就能以假亂真了嗎?
冷軒逸夫婦是不是沒有見過韓子初呢?
以然心裏的疑窦一個緊接着一個浮出水面,可是還沒來得及解惑,就被陸晉鉨大力拉着跨進了門口。
冷軒逸夫婦坐在客廳裏,一個在看報紙,另一個在看電視劇。
以然驚奇地發現自己的前婆婆對電視劇的口味還是沒有任何的變化,她那麽嚴肅的人,居然一直喜歡看那種90後女生偏愛的韓劇,而且還是老掉牙了的劇情,看了開頭就可以猜到結局的那種。
她的前公公也鐘情着Z市的經濟時報,也沒多大的變化,幾十年如一日。
以然過去也無數次踏入過這兒,得到的多半是冷遇,今天居然頭一回得到這一對夫妻熱烈的歡迎,他們雙雙站了起來,還笑臉以對。
陸晉鉨那張俊逸不凡的臉上已經堆滿了陽光般的笑容,“世伯,世伯母。”
這兩字喊得還真是情真意切,若非他提前提示了自己一下,以然會把這一副場景給當真,此時的她,愣在了原地,被陸晉鉨精湛的演技給震暈了,半晌沒有舉動。
若非陸晉鉨拉了她一把,她還會傻站着,她被拉了下,忙回過神來,也跟着淺笑道,“世伯好,世伯母好。”
“這位是——”
冷軒逸的妻子其實心裏有底了,不過基于禮貌還是要問候下。
“我未婚妻。”
陸晉鉨也不忘寒暄。
緊跟着,便把手中的幾個精致的禮品袋放置在質地上乘的紫檀香矮幾上,“聽家父說,世伯極喜歡品嘗,我特意尋了一點普洱茶給你嘗嘗,聽家母說,世伯母極喜歡收集香,我特意尋了一塊沉香敬上。”
冷軒逸先打開看來,聞了聞普洱茶葉,驚喜地嘆道,“這是一百年的普洱茶,世侄真是有心了。”
他的妻子也随即驚訝,“這是沉香中的極品綠奇楠,極其稀缺,沒想到你還能尋到這麽大的一塊,這也太貴重了。”
以然忍不住睨了陸晉鉨一眼,這人還真夠狠得下血本,讨好這兩位。
不過,以冷軒逸夫婦的地位,一般的東西,還真看不上眼,陸晉鉨這投其所好,算是找對了門路。
“你們能喜歡就好了,我還真怕你們不喜歡呢,反正我放着也沒用,送給喜歡它們的人才證明它們的價值。這可是我們頭一次上門拜訪,家父千叮咛萬囑咐切不可失禮,我這做小輩的一直惶恐不安呢,難得世伯跟世伯母給臉,我歡喜還來不及呢。”
陸晉鉨這人說起瞎話來,還真的是有模有樣,草稿也不打。
“坐,坐,你們站着幹嘛,王媽,上茶。”
以然的前婆婆忙讓下人給上茶,親熱地拉着以然坐下,陸晉鉨也笑眯眯地坐了下來。
“世侄,你們幹嘛這麽見外,來了家裏還戴着墨鏡不離。”
冷軒逸終于發現了不對勁,雖然是有點為時已晚了。
以然手指一緊,她可是知道一旦自己的眼鏡被摘下來,就會被輕而易舉地認出來。
冷軒逸夫婦以前哪怕再不待見自己,還是會認出自己的面貌的,又沒整了容,一抹憂慮逐漸籠罩在了她的眉宇之間。
幸好戴着墨鏡,沒有讓人察覺到異樣。
陸晉鉨幹笑了兩聲,不慌不忙地道,“我們昨晚太激烈了,導致雙雙熊貓眼,覺得難以見人就不摘下來了,世伯不會見怪吧。我臉皮倒是還可以,我未婚妻臉皮太薄了。”
以然正在喝茶掩飾自己的尴尬,沒想到陸晉鉨忽然爆出這樣放浪的言語來,而且是當着長輩的面,羞窘得不行,一時情急,結果嗆了個正着,咳得臉都紅得不行了。
偏偏陸晉鉨還不忘戲谑道,“瞧瞧,我就說她臉皮薄吧,世伯跟世伯母都是自己人,又不是什麽外人,這有什麽好見外的。”
以然咳得更激烈了,這人,他俨然忘記了他這是頭一回冒充人,平時教養還好的,這冒充人教養卻不知道跑哪去了。
冷軒逸夫婦只是微微怔了怔,沒有見怪,大概是先前晉鉨送的那份大禮太貴重了。這下哪怕真有什麽意見,也不好明說,何況他這人都好話說在前頭了,把他們當成自己人才這般口無遮攔的。
墨鏡總算是遮掩過去了,以然松了一口氣,雖然過程十分得令人心驚肉跳。
難怪陸晉鉨先前一點也不跟自己透露了,這麽下流的把戲,真沒料到他倒是玩得得心應手的,唯一慶幸的是韓子初這人的身份帶來的實用性。
若是韓子初之前見過冷軒逸夫婦,那麽此時早就被揭穿冒牌貨了。
不知道陸晉鉨是怎樣跟韓子初借來的這個身份,那輛保時捷能夠堂而皇之開進來,也估計事先打過招呼了。
以然正雲裏霧裏在想入非非,又猛然被陸晉鉨給推了一把,她忙回過神來,這樣緊張窒息的氛圍,自己居然還能走神,她都有些佩服起自己來了。
陸晉鉨跟冷軒逸談笑風生起來,他知識淵博,談吐不凡,跟先前那個放蕩不羁的形象,又是差了十萬八千裏。
“老婆,多跟世伯母聊聊,傻坐着幹嘛?”
陸晉鉨不忘抽空幫以然緩和下僵滞的氛圍。
以然覺得跟自己這個前婆婆真的是沒話題,以前多半是面面相觑相對無語,坐一會兒,人家就直接開口說累了可以走人了。
可這一會兒,她的身份不一樣,自己這個前婆婆對自己的态度也一直和顏悅色,極為的難得,以然又不好拉下臉來一聲不吭。
前婆婆聞言,倒是沒有見怪,“子初,你這媳婦倒是不花裏胡哨,腼腆得很,你可要好好疼下人家,別欺負了。”
以然咋舌不已,冷母一向待人極為的冷漠,沒想到這麽快就被陸晉鉨給收買了,不但對他的稱呼從世侄改為子初了,而且還會揶揄起人來。
若是以前,她能夠聽到這樣的話,多半會受寵若驚,只是此時,她也就心裏微微起伏了一下,又恢複了平靜。
這四年的時間裏,她學會了不少,這個狀況,她只是垂眸,頭垂得愈發的低了,在外人看來,她又害羞了。
“世伯母,我一向很疼她的,她不欺負我就很好了,我哪會欺負她。”
陸晉鉨這話,又帶了無限的暧昧,口吻倒是寵溺得不行,引得冷軒逸夫婦雙雙笑了。
以然真想反駁,可她現在扮演的角色是臉皮超薄的小媳婦,只能忍。
她甚至有些懷疑陸晉鉨在報複,耍嘴皮子在這個情形下耍得溜到家了。
“子初,你這媳婦叫什麽名字,我都不知道怎麽稱呼了?”
“習染,陸習染。”
以然這話還是答得上來,她的聲音是刻意壓低過了的,所以,也沒有引起懷疑。
“習染,這名字真好聽,耐人尋味。”
以然這下是徹底暴走,這名字自己怎麽聽不出所以然來,敢情道行還太低了,話說習染一直也對她自個兒的名字沒大愛,還素來嫌棄不好聽來着,這到了冷母的口中,就上了天。
今日個跟冷母聊天,以然又是發現了她不為人知的另一面,她也會放下架子,軟化身段。
她內心焦急萬分,時不時往陸晉鉨那一面望去,他卻遲遲沒有動靜,難不成一直這樣相安無事坐下去嗎?
她來冷宅的目的是為了見兒子,不是為了跟冷家父母寒暄來着。
以然越來越沉不住氣了,陸晉鉨倒是會比較把握火候,在她即将要開口的時候,被他給搶了話,“世伯母,世伯,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他還伴有一臉的為難,瞬間就自然而然地讓冷母順着他的臺詞往下,帶了點好奇的神色,“什麽不情之請?”
陸晉鉨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一臉的痛心狀,“我這小媳婦仗着自個兒年輕一直借口說不想生孩子,我爸媽那邊催得很,我兩頭為難。”
然後,頓了頓,話鋒一轉,緊接着道,“聽宸瀚說他兒子聰明伶俐,童真可愛,我想讓我媳婦去瞅瞅,也許見了會改變主意也不一定。”
他說得一臉煞有其事,一本正經,冷母這下向以然投去了不贊成的眼光,當下就跟陸晉鉨站到了同一戰線上,同仇敵忾一致對外,開始教育起以然來了。
“小染,不是伯母說你,做女人的,還是趁着年輕就抓緊時間生個孩子,不然的話,以後老了就不好懷上了,到底後悔也沒藥了。”
她說完以後,或許想起了自身的經歷,不滿地瞪了冷軒逸一眼,後者有點心虛地挪開了她投過來憤懑的視線。
冷母年輕的時候也不是不孕,後來想要個孩子的時候卻得了宮外孕,強行拿掉之後,不知怎的,就懷不上了。
不然,也不會容忍冷軒逸将私生子抱回家來養在自己的名下,這分明是砸自己的臉,時刻提醒自己的殘缺。
值得諷刺的是冷宸瀚找的女人那個顧芊芊也是個下不了蛋的主,還讓他費盡心思跟別的女人生了個孩子,冒名頂替到她的名下。
這番話,要不是自己親近之人,冷母是斷然不會吐露的,也不知怎的,她分外喜歡韓子初,覺得要是子初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也不枉自己活一回了,也不至于這輩子終生都徒有遺憾。
“伯母,我知道。不過我也想看看小侄子,不知道可不可以?”
她猶豫着懇求道。
其實,內心焦急萬分,真的是迫不及待想要見到小爵了。
可面對冷軒逸夫婦,自己又不能做出一臉不耐煩的神色,只能不停地變換着自己的坐姿,想要坐得舒服一點。
冷母躊躇了一下,不過很快展顏笑了起來,“這個自然是沒問題,伯母陪你去看吧,本來可以讓小爵自己過來的,可最近小爵受了傷,乖乖躺在床上不準亂跑了。”
以然很想自己獨自一人去,可是又拒絕不了前婆婆的好意,只好硬着頭皮站起來應了一聲“好”。
她正要收回目光,視線一偏,與陸晉鉨的目光碰撞。
随即,她的耳畔低沉淡漠如大提琴的男聲響起,“世伯母,小爵受傷,我也聽宸瀚提及了,真的是太不小心了,可憐了那麽小的人兒卻要受這樣大的罪。我也想一同前去,不知道方便不?我一直很喜歡小孩子,小爵這個年紀的小孩子,尤為惹人憐愛。”
他開始誇起冷西爵來,說得是頭頭是道,把一個屁大的小孩子恭維捧上了天,連帶地,也不忘贊冷軒逸夫婦教導孫子有道。
冷母的神色有些不自在,冷軒逸倒是神色如常,來者不拒将這些贊語通通收了下來。
“那就一起吧。”
冷軒逸幫冷母做了回答,“我就不過去湊熱鬧了,你們回來,我等你們一塊兒吃飯。其實你們來也真不湊巧,要是晚上來,宸瀚一定在家裏,中午來,只有我們兩個老的招待你們了。”
以然自然是心知肚明為何選這樣的時間段來,要是晚上來,不是被拆穿了嗎?他們兩個又不是真當真的韓子初跟陸習染,認識的人一眼就能辨出真假來。
也就冷軒逸夫婦,收了陸晉鉨的好處,被瞞在了鼓裏。
于是,冷母帶着以然跟陸晉鉨到了小爵居住的地方,是冷宸瀚所居住的院落,以然曾經在這住了兩年的時間,所以分外熟悉。
哪怕時隔四年,這兒也沒有任何的改變,格局還是一如繼往。
“小爵住在這裏。”
冷母将他們直接領到了小爵的卧室前,因為冷母的帶領,他們這一路,自然是暢通無阻,沒有任何的人敢攔截。
門并沒有鎖上,冷母敲了一聲,就推門進去,也不待裏頭的人回答,想必裏頭的人極為不讨她喜歡,不然也不至于當着陸晉鉨跟以然的面,連基本的禮貌也懶得維持。
“伯母,你怎麽來了?”
顧芊芊正坐在冷西爵的小床前發着呆,而冷西爵似乎睡着了,閉着眼睛,呼吸沉穩均勻。
顧芊芊自然是聽到了來人的動靜,猛然擡頭,下一刻意識到誰來,條件反射一般地站了起來。
冷母的大駕光臨,讓她如臨大敵,每回冷母都不待見她,哪怕她刻意讨好,還是得以冷言冷語相待,她在心裏早就暗暗發誓了。
如果有一天她嫁給了宸瀚,就不會再委屈自己看那老不死的臉色了,反正宸瀚也不是這老女人的親生兒子,不會站出來為這老不死的出頭。
冷母并沒有理她,而是微微讓開了位置,讓身後的兩個人進了來。
顧芊芊這回是注意到了冷母還有客人,還不止一位,是兩位,一男一女,極為年輕,氣質也令人難忘。
只是,隐隐地,讓她覺得有些熟悉,可人家兩個都詭異地戴着墨鏡,大白天又沒烈日戴個屁墨鏡,讓她看不清真面目,無法肯定到底是何方神聖。
“伯母,你這是……”
盡管冷母不鳥她,顧芊芊還是繼續谄媚地讨好她。
“我有客人,你先出去。”
冷母總算吭聲了,可這一回語氣顯然帶了不耐煩。
顧芊芊還沒來得舒一口氣,就被勒令直接趕人,還當着外人的面,心裏暗罵這死老太婆也忒不給自己面子了。
可畢竟眼下自己勢不如人,目光一頓,眸中閃過一絲黯然,深吸了一口氣,有些頹然地離開了。
跟以然擦肩而過的剎那,她還不忘凝着目光,眼瞳中幾分打量。
以然心驚肉跳了起來,以為被顧芊芊給認了出來,可她最終是思索了幾秒,離開了。
應該沒有認出來,以然暗暗唏噓了一口氣,她暗惱,居然僅僅被顧芊芊這麽打量了幾秒,自己就給吓得掌心冷汗都沁出來了,還是沒沉住氣。
顧芊芊一走,她的視線立刻黏到了小床上小爵的身上了,他的一只手臂被厚重的繃帶綁了起來,纏得看上去極為的笨重,行動不便。
或許是母子連心,僅僅是注視一眼,以然的心髒還是微微一縮,似乎被什麽東西給刺痛了。
她的臉上,瞬間閃過多種表情,像是被什麽給壓抑住了。
陸晉鉨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張白皙秀氣的小臉,隐藏在墨鏡下的雙眸流動着複雜的光芒。
他忽然有些心煩意亂起來,明明她跟自己站着這麽近,而她卻覺得她跟自己隔着遙遠的距離。
“小爵好像睡着了,要不我們出去轉轉,回頭小爵醒了再過來,不然吵到他睡覺了。”
陸晉鉨壓下心底不斷湧現濃稠的繁複滋味,笑着朝冷母道。
“也好。”
冷母也對這種情況一時沒想好,看小爵睡得這般香甜,她也有些不情願打攪到他的睡覺。
說也奇怪,她雖然讨厭冷宸瀚,但對小爵卻一直産生不出反感來。
“世伯母,子初,我想留下來,我不會吵到他,我就看他睡覺。”
她的措辭有些僵硬,看上去有些手足無措,這在冷母看來,倒是好現象,她并沒有見外起疑。
先前子初說他的媳婦不願意生孩子,這下看來,還是喜歡孩子的,只是還沒有定下心來,小爵這孩子,不是自己自傲,一向是人見人愛的,長得粉雕玉琢不說,性子也讨喜。
或許是沒有繼承冷宸瀚那樣陰沉的性格,所以自己會喜歡也不一定,最主要的是,他五官也不像他父親。
“那好,我跟子初出去,小染就留下來陪小爵。”
總比看到顧芊芊那個女人跟小爵在一起好,冷母很快就贊成了。
陸晉鉨的心底卻像有跟細弦在輕輕振動,她側對着他,柔順的長發靜靜地垂了下來,那個纖弱的背影,帶着一種孑然的堅定。
他抿了抿唇,跟冷母一道出去了,離開之前,笑着打趣道,“別吵醒小爵。”
她已經直接走到小爵面前了,他閉着眼睛,睫毛又黑又卷又濃密,她看過他的眼睛,漆黑靈動,皮膚很好,能掐得出水來一般。
小小而柔軟的身子,帶着兒童特有的奶香味道,仿佛一折就能折斷。
這個房間,只剩下自己跟他,她可以肆無忌憚貪婪地打量他。
僅僅是看着,她心裏某一處便柔軟成一塌糊塗。
随即,她又忍不住苦笑了起來,哪有人見自己的兒子會偷偷摸摸,還像自己一樣冒名頂替別人才能得以進來,真是悲哀。
她多麽渴望能夠将兒子輕輕擁入自己的懷抱之中,寵溺地跟他聊天講話。
那樣祥和寧靜溫暖的氛圍,她不知道何時才能有幸擁有,或許終其一生,也無法擁有。
“小爵,我是你的媽媽,要是你能叫我一聲媽媽多好?”
以然的聲音,聽上去朦朦胧胧的,仿若是來自天邊的嘆息,輕輕的,卻能夠牽起人漫天的愁緒。
床上的小人兒睫毛微微動了下,吓了以然好大的一跳,然而,他也就僅僅是翻了一個身而已,以然掀起的雲湧內心,又緩緩地歸于了寧靜。
她松了一口氣,沒想到自己活得真孬,兒子僅是翻個身,就能讓自己方寸大亂,失去了一貫的冷靜。
“小爵,”她的聲音愈發的輕柔了起來,“我沒想到第一次這般近距離地跟你講話,而你是睡着的。”
她有些遺憾,但是又不得不慶幸這樣的遺憾,若是他清醒,自己還真不知道怎樣面對他。
“媽媽很高興看到你長這麽高了,不知道下回什麽時候才能再看到你?不知道你知道了我是你媽媽後會不會喜歡我呢?”
“這些年來,媽媽都沒在你身邊,你有沒有想過我呢?”她失笑,“你的身邊,一直有一位媽媽了,你怎麽會想我呢?”
“你有爸爸,你有媽媽,我對你而言,只不過是一個外人而已。”
她的神色忍不住變得孤寂起來,語氣也無比落寞。
“你真的是小爵的媽媽嗎?”
突如其來的童言童語,讓以然幾乎心髒漏了一拍。
以然下意識地轉身,尋找聲音的來源,是一個年紀跟小爵不相上下的女孩,或許比小爵要大上一兩歲。
這小女孩的五官,讓以然看着有些熟悉,可一時又想不起到底在誰的身上瞧到過。
以然卻來不及多想,因為此時的小女孩正看着自己,圓圓的眼珠骨碌碌的轉動,仿佛世界上最無瑕的黑曜石。
以然見是個不知從哪來的小女孩,心稍微寬了下,又忍不住扭頭去看床上的小爵,還好,他還沒有被吵醒,心裏居然又不知怎的拂過了一絲悵然跟失落。
以然重新轉過身來面對小女孩,溫柔地看着她,指着與小爵卧室相通的玩具房道,“你是小爵的好朋友嗎?我們不吵小爵,去這邊說好不好?”
小女孩看了一眼床上還睡着的小爵,猶豫了下,“我是小爵的好朋友,好,我們不吵小爵。”
見以然率先邁開步伐先走,小女孩便忍不住也跟了上去,她還是有些好奇。
“我叫小雪。”
停下來之後,小女孩主動自我介紹道,又迫不及待地再次發問,“你真的是小爵的媽媽嗎?”
小雪極度不喜歡顧芊芊,所以她很希望眼前這位氣味很好聞的阿姨能夠點頭,她寧可這位阿姨是小爵的媽媽。
以然很想搖頭,可卻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她發現自己連騙一個小女孩都做不到,不想承認自己不是小爵的媽媽,這分明就是事實,而不是謊言,她為什麽要否認。
“小雪,你能為阿姨保密嗎?”
以然鄭重其事地問小雪。
小雪畢竟還小,雖然她的腦瓜子比同齡的女孩子聰明不少,可不容否認她還是個六歲的孩子。
她擰着小眉頭,滿臉掙紮的神色,看得以然忍俊不禁,她認真思考了老半天,還是覺得不能太過爽快答應,“為什麽?”
她極度需要一個能夠說服自己的理由,為人保密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她這人話多,管不住嘴巴。
這是小爵說的,他一本正經地說這番話的時候,自己氣了個半死,整整三天沒跟他說過一句話。
若非他把他一個心愛的玩具送給自己誠懇地道歉,自己肯定不會這麽快就原諒他的無心之失的。
“小雪是不是一個好孩子?”
以然誘惑地問道。
小雪驕傲地昂起頭,“當然了,我媽說我是無價之寶,反正就是比任何東西都值錢。”
這小女孩不倫不類的比喻,讓人哭笑不得,若非場合不适宜,以然定是笑出聲來。
“那就是了,小雪是個好孩子,自當要為阿姨保密,除非小雪不是好孩子。”
以然這一番歪理把小雪說得苦惱不已,她被繞暈了,有些不服氣,可還是點了點頭,不願意承認自己不是個好孩子。
以然滿意地摸摸她柔軟的黑發,“真是個好孩子。”
“那為何阿姨不能告訴小爵呢?”
小雪水汪汪的雙眸裏盡是茫然。
“現在還不是時候,阿姨也想跟小爵相認,很多時候,很多事情并不是身不由己的,阿姨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以然說着說着,恍然覺悟到自己這是在跟一個小女孩說話,說得太過高深了,她根本就聽不懂。
她唇角牽起一抹澀然的笑意,或許只有當着孩子純真的痛心,自己才可以暢所欲言、無所顧忌。
小女孩一臉懵懂,最後欲言又止,是不知道從何問起。
“小雪要記得為阿姨保密,任何人都不準說,連小爵也是,以後等阿姨跟小爵相認了就送小雪一份特別的禮物好不好?”
以然循循善誘道。
“好,”一聽到有禮物收,小雪又重新綻放甜美的笑顏,還得寸進尺地要求,“我要變形金剛限量版。”
以然不由蹙了蹙眉頭,“那不是男孩子的玩意嗎?”
“小雪就喜歡,誰規定只有男孩子才能喜歡的?小爵也喜歡。”
小雪趾高氣昂地反駁道。
以然清澈的瞳眸繼而一縮,默默記了下來,小爵喜歡變形金剛。
“小爵有沒有變形金剛了呢?”
她微怔過後,随即看着小雪淡淡一笑,從小女孩口中套話有些卑鄙,不過為了兒子,她并沒有半分愧意。
“沒有,我聽他說去年他是打算讓他爸爸給他買當作他的生日禮物,可是去年他爸爸因為人在外地出差,回來買時已經斷貨了。”
小女孩的心情也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失落,然後又眨巴着那一雙明亮的雙眸,“阿姨,你有辦法買到嗎?”
小爵爸爸都買不到,小雪開始糾結了,剛才自己的要求是不是太過分了。
“我盡量買到。”
以然記得習染曾經買過兩個,不知道還在不在,雖然這些玩意,她是通通沒興趣,可那一回習染買回來,那一臉狂喜喋喋不休的模樣,讓人印象深刻。
習染雖然有,不過讓她割愛,也是一大困難,畢竟是人家心頭之好。
“小雪,阿姨要出去了,你等下萬一別人來了,你就裝作不認識阿姨知道嗎?”
以然覺得自己跟小雪在裏頭混着的時間也有些了,這兒可不是什麽久留之地,她自然是要出去的,何況指不定陸晉鉨跟冷母會随時去而複返。
“嗯,我知道了阿姨,你別忘了我的變形金剛。”
小雪乖巧地回答,以然點了點頭。
“那阿姨,你繼續呆着,我先出去了。”
小家夥人小鬼大地道,然後一眨眼工夫,就走了個幹淨。
以然慢慢地回到小爵的床前,他依舊在睡,不過剛才翻了個身是背對着自己的,現在自己跟小雪談話出來後,他又翻身面對自己了。
小雪出去後沒幾分鐘,陸晉鉨跟冷母就轉悠回來了,進房來,微微錯愕,“還沒醒來嗎?”
以然搖了搖頭,“一直沒醒來,可能是太累了。”
“那要不我們先回我那屋坐坐,一直在這裏等着也不是回事。”
冷母有些無奈地付諸一笑。
陸晉鉨表示贊同,以然雖然有意見,可是當着冷母的面,也不好反駁。
可當他們轉身打算離去的時候,小爵突然嘤咛了一聲,以然本能地轉過身來,正好對上小爵幽幽轉醒的雙眸。
他胖乎乎的小手不停地搓着惺忪的雙眸,“我認識你,你是那個吃冰激淩的阿姨。”
軟軟的童音,帶了幾分驚喜交加,在以然看來,他就是世界上最可愛最迷人的精靈。
以然面上也露出溫柔的笑容來,止不住的彌漫開來,“是啊,小盆友,我就是那個吃冰激淩的阿姨。”
她還以為小爵對自己的認識停留在那位看他看得呆住的阿姨那,沒想到他在吃冰激淩的同時,還是沒有把自己給徹底忽略掉。
以然臉上的笑容,是不由自主地歡喜,那是發自內心的。
“你們認識?”
冷母的聲音,充滿了詫異。
以然猛然意識到這兒,不止自己跟小爵,還有外人在,有着諸多的限制。
她閃爍着清光的眼光裏,愣了愣,冷母的話,澆得她心裏一片冰涼。
以然正躊躇着如何開口,小爵倒是幫她搶先回答了,“是啊,奶奶,我們曾在餐廳碰到過,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