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半年之後,湟中褚師部的一處木屋前,南青簫正跟一個侍從一起從地下挖酒出來。
褚師皓天倚在小院的大門門框上看着卷着袖子玩泥巴的南青簫,不明白這個應該是被姐姐嬌養着的侄子怎麽會做粗活做得這麽順手。
湟中地區的食宿條件跟睢寧國的精致舒适根本就沒有辦法相提并論,這裏的釀酒業發達,但人們把全部的精力放在了釀酒上,對房屋吃食完全不在意,有個木屋擋風遮雨就足夠了,然而這半年的時間裏,南青簫沒有抱怨過一次,這個在睢寧國長大的男孩兒竟比湟中土生土長的公子還要适應這裏的生活環境,晨練、釀酒、彈琴、吟詩,他的每一天都過得那樣惬意,甚至都不像是個被抓回來嚴加看守的人。
“有事?”将酒壇全都挖出來之後,南青簫才拍掉手上的泥土,轉頭看着褚師皓天。
南青簫的侍從只瞄了褚師皓天一眼,就自顧自地拿起工具清理酒壇上的泥土。
“你就這麽跟叔叔說話?”褚師皓天挑眉,擡腳踏進了小院。
這都半年了,他貌似也沒對這個侄子做什麽太過分的事情吧?最多也就是第一印象不太好,但是至于每次見到他都一臉厭煩的模樣嗎?
“褚師家的人都是心情好的時候認親戚,心情不好的時候六親不認?”南青簫挑眉,“進來喝口茶吧,別心情不好的時候又說我娘教子無方。”
南青簫句句帶刺,還挑的都是褚師皓天确實說過的話,褚師皓天心虛地摸摸鼻子,暗道這個侄子可真夠小氣的。
“不了,今天不是來找你喝茶的,七部長都在客廳,你随我去吧。”
“祭祀不是晚上才開始?”南青簫擡頭看看天色,發現這還沒過午時呢,怎麽七部長就都到了?還怕他跑了不成?
“你跟我去就是了。”褚師皓天微微蹙眉,對南青簫總是問東問西這一點感到非常不滿。褚師家的孩子都是很聽話的,唯獨這個在外邊長大的,問題總是特別多。
“阿時,那些酒先放着吧,過來幫我收拾一下。”
“是。”
然後兩個人就徹底無視了褚師皓天的存在,徑自回屋洗漱更衣。
“青簫,酒神祭祀之前七部長是不需要碰頭的?”一進屋,侍從就變了嗓音,那聲音低沉而渾厚,明顯就是駱叔時的聲音。
Advertisement
“我不太清楚湟中的各種傳統,但是七部長是湟中七部裏最重要人,通常不會出現在人前,我從母親那兒聽說他們一年之中只能見到七部長兩次,一次是春祭,一次是酒神祭,可也都是在祭祀典禮上遠遠地看上一眼,從來沒聽說他們會在祭祀開始前碰面的。”
“小心。”駱叔時眉心微蹙,總覺得這七個老家夥不懷好意。
“放心,在酒神祭結束之前,他們不敢把我怎麽樣的,而酒神祭的時候……”南青簫冷笑一聲,“你那邊都安排好了嗎?”
“放心吧。湟中七部合起來都沒幾個人,天樞、天璇、天權和天玑都已經帶人潛伏進來了,到時候一定能控制住事态。”駱叔時對自己手下的人辦事向來都很有自信,一直都沒有攻破湟中也不過是因為湟中沒有內應無法打破,這半年有了青簫的幫助,他們要潛伏進來簡直就是輕而易舉。
“請了恭醇王沒有?”收服湟中地區可不僅僅是商人的事情,絕對要通知皇帝,這酒可以歸商人,可這地卻絕對要給朝廷的。
“嗯,恭醇王有天權帶人保護,不用擔心。”
“我總算知道駱家的船隊為何都忠心耿耿了。”不僅駱老爺靠譜,連這個內定繼承人都這麽靠譜,他們為何不忠心?
“嗯?”駱叔時好奇地看向南青簫,卻沒有得到南青簫的解釋,于是只笑笑,也不在意。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出了木屋,就跟着褚師皓天去了所謂的客廳,其實也就是一處用石柱圍出的空地,帶着一種詭異的宗教神秘感。
“見過七部長。”酒已經替人家釀好了,就別在最後時刻惹大人物不快了,萬一人家一怒之下臨場換人怎麽辦?小不忍則亂大謀,他此行的目的是要殺掉所謂的酒神,那在這之前稍微裝裝乖巧也無所謂了。
“你就是皓月的兒子?”有人掀了掀眼皮愛搭不理地看了南青簫一眼。
“正是。”多此一問。南青簫偷偷翻了個白眼。
“今夜要用的酒可都準備好了?”
“是的,剛挖出來,到酒祭之前一定清理幹淨。”南青簫乖巧地回答道。
“那就好。酒祭的事情,他們都跟你說了嗎?”
“是的,叔叔已經都交代過了,青簫都記得。酒祭這麽大的事情,斷不會出錯。”
“哼!一個從外邊來的小子,可別藏什麽心眼兒啊。”
“青簫哪敢。”就算是有那個心眼兒,也不會提前告訴你們的,“青簫是萬不敢對酒神不敬的。”
“嗯,去吧,好好準備,皓天,青簫是外邊回來的,不一定記得住,你再去叮囑一遍。”
“是。”
“你都記住了嗎?”三個人離開所謂的客廳之後,褚師皓天就偏頭看着南青簫。
“該記住的都記住了,沒用的我記住了也沒用。”那麽一大堆規矩,他怎麽記?反正那酒祭也不會進行到最後了,記住記不住有什麽區別?
“啧!在外邊長大的小孩兒就是不可愛!也不知道姐姐怎麽想的。”褚師皓天不滿地咋舌。
“不可愛嗎?”南青簫偏頭看着褚師皓天,“不過叔叔您覺得我是否可愛并不重要,您就算誇我可愛我也不會開心的。叔叔有事就去忙吧,青簫告辭。”
“啧!就那張臉長得跟姐姐像!”暗自嘀咕一句,褚師皓天就轉身向別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