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回 寄人籬下 異想天開
那個孫太老爺看到趙珏神采奕奕，不卑不亢，不覺贊道：“沒想到幾年不見，玉郎越發風神俊朗！怪不得你岳父時常來信誇贊于你！”
鄭鲲有些急了慌不擇言：“太祖，如玉不會嫁入趙府的！玉郎兄也不會娶如玉的！鲲兒和那蔡小姐什麽事都沒有太祖莫要亂點鴛鴦！”
孫進沖着鄭鲲把手中拐杖一揮：“哎！如玉的事情鲲兒你就不要管了，你父親自有安排。你與那蔡小姐早以夫君和娘子相稱了，不要以為太祖真的老糊塗了！”
鄭大少爺轉向鄭泉拿一雙星目盯着鄭泉。
鄭泉嘟嘟囔囔：“那日來孫府報平安老太爺問我大少爺和大小姐的一些事，小人能說什麽呀？就那樣照實說了呗……”
趙小智冷冷的盯着鄭泉。
孫進看着鄭鲲忽然說道：“當年你祖父來我孫府拜訪，想為你父親求娶孫府的孫女為妻。你外祖母眼見那鄭府世家名門，你父親一表人才又中了進士及第……”
趙珏的眼睛忽然亮了，鄭鲲蒙住了？
孫進望着一臉不解的鄭鲲繼續言道：“你外祖母竟與你外祖父合謀，鄭府娶親那天讓你母親梧桐替代了清秋出嫁！你母親如願以償嫁入鄭府，做了鄭府的大少奶奶！”
高美麗一聽放聲大哭：“父親，你剛剛也說了，鄭府來孫府提親說的是孫府的孫女！清秋是你的孫女，梧桐也是你的孫女，還是嫡長孫女！嗚嗚嗚……”
高美麗哭得是稀裏嘩啦。
高婵娟眼淚終于落下，神情甚是悲戚。
王勤看着噤若寒蟬瘦弱得風都可以吹倒的高婵娟忽然心生恻隐。
又見高婵娟眉清目秀溫柔婉轉低眉順眼。許是高婵娟極少出門，皮膚相當白靜而且臉上的紅血絲都清晰可見，讓王勤看在眼裏越發心動。
鄭鲲大概沒有想到有些事情的真相竟然是這樣？
看着鄭如玉一副波瀾不驚的神情，鄭鲲心裏清楚鄭如玉早已經知道當年的真相？
只是鄭如玉沒有和鄭鲲解釋些什麽讓鄭鲲心裏不解：“莫非本少爺當真不了解如玉了？”
孫維明一見夫人悲哭不由心下不快：“父親，你為何要當着外人提這些不快的事情？”
孫進一雙老眼東張西望：“哪裏有什麽外人？只有應天四傑和楊先生！兄恭弟友都是我的好重孫！可是我的梧桐現在在哪裏？”
王勤和劉敏本能的搖搖頭：“我們不是外人！”
趙珏和楊先生點點頭：“多謝孫太老爺擡愛！”
孫進花白胡子亂吹沖着長媳大喊：“鄭榮與我說了，他喜歡的是清秋！他要娶清秋為妻還等了清秋好幾年！你夫妻教女無方害了我的梧桐！還有我的宛如！告訴老朽，我的梧桐，我的宛如，我的好孫女她們都去哪裏了？”
高美麗越發哭得傷心：“梧桐對我說過此生非鄭榮不嫁我又能如何？宛如的事情能怪我？她與我侄子高波珠胎暗結，是姜小麗那個賤人怎麽也不肯讓宛如嫁給高波。
父親你又說讓宛如打胎太可惜了我們才留下了這個孽子！誰知生下婵娟竟然是這個樣的病恹子！”
高婵娟哪裏還能忍受，眼淚汪汪一下跪在外祖父和姑祖母面前。
高美麗看着婵娟恨恨言道：“要不是你外祖母以死相拼不讓你母親嫁給你父親，你母親如何會早死？你母親和你父親乃是真心相愛，可惜呀……你父親早死後你母親便殉情了。你母親死後你外祖母終于也死了……她若早些死，我的娟兒說不定還有好日子過……”
婵娟哀哀的看着姑祖母：“都是婵娟的錯，讓姑祖母和外祖父受累受苦了！都是婵娟的錯！”
婵娟又跪行至太祖跟前連連磕頭，語中帶悲：“婵娟感謝太祖不棄之恩，讓婵娟在孫府安生立命！”
孫進含淚搖頭看着婵娟：“我的孫女宛如命苦啊！你又何錯之有？我孫府待你再好，你終歸是寄人籬下啊……”
婵娟越發悲戚，一路跪着給孫維清和梁立秋磕頭：“婵娟感謝叔外祖父和叔外祖母待婵娟如同親生孫女！婵娟若有命活，他日定結草銜環以報養育教導之恩！”
梁立秋扶起婵娟含淚言道：“娟兒啊，與你有何關系？你小小年紀便無父無母！你只管安安心心住在孫府休要有什麽顧慮！你父母已然去了就不要多想了！”
高美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若非我高家敗落，我侄子和宛如也不會早早去了留下這個苦命的病恹子！可就是這樣，婵娟也是我高家現存的唯一的血脈啊！”
高婵娟扶着姑祖母的腿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眼帶清淚讓王勤好生不忍。
鄭如玉扶起婵娟姐姐，只拿她那雙水汪汪的明目心疼的看着婵娟。
鄭鲲一臉悲戚，突然好好地抱住外祖母：“外祖母切莫傷感！父親說了，定會為婵娟姐姐在東京尋覓一乘龍快婿！”
鄭鲲轉看婵娟欣慰言道：“婵娟姐姐雖然身子孱弱，所幸性情溫良。習得那四書五經，針織女紅又頗有精進，還琴棋書畫各有造詣定能遇得良配。”
孫進嘆了一口氣擺擺手：“婵娟已經年滿二十，身子又弱的，乘龍快婿就不奢望了，只要不嫌棄你表姐就行了！”
高美麗和孫維明看着鄭鲲連連點頭。
孫進再嘆了一口氣：“你外祖母本來想讓婵娟與你做妾！老夫沒有同意，婵娟也不情願。說是本來就長你兩歲，身子又弱，不想拖累于你。”
高美麗眼淚汪汪向鄭鲲哭訴：“本來已與婵娟說好了一門親事。只要我孫府願意出大戶人家三倍的嫁妝就娶婵娟。後來又說只要婵娟生下嫡長子，自然能安生立命。否則，定休回娘家，陪嫁還不退？”
鄭大少爺一聽，怒從心頭起：“豈有此理！這不明擺着是要騙嫁妝嗎？是哪家的混賬東西？”
孫維明一臉欣慰安慰鄭鲲：“鲲兒，莫急！你叔外祖父已經出面解決了！嫁妝全都要回來了！定親的彩禮也未退還給他們！他們也不敢怎麽樣！”
孫進一臉得意看着大兒子：“現在知道你二弟的本事了吧！處處與你二弟做對才弄得我孫府一日不如一日！”
老太爺越說越氣憤，用拐杖指着高美麗一番教訓：“你也是真不賢惠！你弟媳處處禮讓于你，你還洋洋得意以為是她怕你，連她的女婿你們都要搶？現在知道兄弟齊心其利斷金了吧！現在明白妻賢夫禍少了吧！”
孫維清連忙勸慰父親：“父親莫要氣惱，兄長已經這樣了就不要讓他太難堪了！我相信鄭榮一定會給婵娟尋得一個良配！”
王勤拉拉楊維衣袖輕輕問：“那個高婵娟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
楊維輕言細語告訴王勤：“高婵娟是孫大老爺庶出的女兒孫宛如和孫家大夫人娘家侄子的遺孤。父母早逝，家道中落一直寄住在孫府。好在孫府待她不薄。”
王勤感嘆：“本公子怎麽聽着像是被父母之命給害了呢？最後還殉情了？”
劉敏見趙珏看着王勤不由也感嘆：“還是玉郎好啊，我行我素不按常理行事。”
管家來報，宴席已經備好。
孫維清起身施禮：“各位公子遠道來到我孫府探望我家老爺子實我孫府榮幸。老夫略備薄酒請大家一同入席飲宴吧。”
劉敏嘀咕：“這氣氛還能好好飲酒嗎？”
趙珏大概見了太多世面，倒是從容不迫，落落大方與孫維清有說有笑入席落座。
鄭大少爺摟着外祖父，牽着外祖母勉強入席落座。
孫清秋和鄭如玉攙扶着孫太老爺，把老人家好好的安座在宴席上随後母女退下。
劉敏悄悄問王勤：“我說王勤，你剛剛與我姐夫打聽那婵娟小姐是什麽意思？莫非王勤兄動了恻隐之心？”
王勤不理會劉敏，和楊維徑直入席坐下。
或許是有些話終于說開了，孫府衆人反而坦然了。大家有說有笑把酒言歡。
孫進更是喜形于色一味誇贊從京城來的衆公子。
趙珏言笑晏晏與孫太老爺一唱一和，宴席上的氣氛終于熱鬧起來。
劉敏看着鄭鲲不由心下感嘆：“莫非玉郎真的會娶如玉妹妹？”
鄭鲲沒好氣白了劉敏一眼。
女眷另在內院用餐自是食不語。
婵娟小心翼翼地看着姑祖母，又羨慕的看着詩兒給鄭如玉擺她的專用碗碟。
鄭如玉在孫府也是有地位的并且深得外祖父孫維清喜歡，梁立秋知道外孫女愛幹淨的性子，在孫府給鄭如玉特意備了專用碗碟。
鄭如玉那戴着面巾的臉上，那兩條細長眉毛下的大眼睛溫情的看着婵娟，還用公筷給婵娟夾她喜歡吃的菜。
婵娟臉上也終于露出一絲笑意輕聲細語多謝如玉妹妹。
孫府客廳酒席正酣，內院女眷已然席畢。
婵娟輕聲問鄭如玉：“如玉妹妹你平時不敢出門，聽說這些時日，鲲弟帶着如玉妹妹到處玩游，想來如玉妹妹一定十分開心吧！”
鄭如玉點點頭：“自是十分開心。”
婵娟輕嘆一氣：“我要是能和如玉妹妹一同去游玩就好了！”
鄭如玉小心回複婵娟：“你姑祖母和你外祖父擔心你的身子吃不消！天氣又熱，所以兄長就沒有邀請婵娟姐姐！”
婵娟一臉無奈：“我當然知道姑祖母和外祖父良苦用心！只怪我這身子不争氣總是讓姑祖母操心！”
那高美麗一臉強勢看着梁立秋：“娟兒莫要自責！只管安心在孫府将養，諒誰也不敢把你攆出孫府！”
婵娟有些愧疚的看着梁立秋謹慎言道：“姑祖母言重了些！孫府上下對婵娟是極好的！”
梁立秋知道嫂子的性子，對高美麗并無怨怼之意。倒是婵娟心裏極為過意不去。
但是高婵娟也知道高美麗的強勢，且由着她！畢竟若不是高美麗心疼她這個侄孫女，她高婵娟哪裏還有命活？
鄭如玉欲言又止：“母親！”
高美麗見鄭如玉欲言又止心中在那揣測鄭如玉，又開始盤算了……
孫大夫人于是看着孫清秋鐵青着臉言道：“此次鲲兒來杭州接你們母女去汴京享福，好生讓人羨慕。”
高美麗頓了一頓眼眶立即濕潤，還用手抹淚：“要是梧桐還在就好了！這次去汴京享福的就是梧桐了！婵娟也能去東京鄭府呆上一陣子透透氣！”
梁立秋倒是大氣：“嫂嫂莫要如此感傷！婵娟如果想去東京，随時都可以去呀！”
鄭如玉看着婵娟輕輕言道：“婵娟姐姐自然可以随時去東京鄭府……”
梁立秋一臉真誠看着婵娟：“是呀，娟兒你若想去京城，随時都可以去呀。”
婵娟忽然面露喜色。
那高美麗巴不得弟妹如此說，臉色有些緩和又繼續試探：“清秋，如玉，你們說的是真心話？”
高婵娟一臉希冀看着鄭如玉。
眼見婵娟似有心動看着鄭如玉，高美麗便試探孫清秋：“清秋呀，你說婵娟鄭府可否去得？”
孫清秋的性子像其母親，孫太老爺早就說過。
鄭如玉的性子也像其母親孫清秋。
孫清秋面帶善意看着婵娟：“伯母何故這樣說！剛剛如玉欲言又止的，想來就是想帶婵娟去東京又怕伯母舍不得！東京鄭府，只要婵娟想去，如何不能去呢！”
鄭如玉笑着看着婵娟點點頭。
梁立秋有些擔心：“現在正是盛夏天氣炎熱，路途又遠，就怕婵娟吃不消呀。”
高美麗點點頭：“弟妹說得不錯，我又何嘗不是這樣想的呢！”
高美麗又一臉無奈看着婵娟：“天氣炎熱，路途遙遠，姑祖母呀還真擔心你身子吃不消。”
婵娟倒也懂事：“姑祖母請放心！婵娟心知自己的身體，就不給清秋姨母添麻煩了。婵娟多謝清秋姨母的好意。婵娟要在家好生伺候姑祖母和外祖父。”
那小如月聽了半天終于忍不住插嘴了，一臉天真言道：“唉，婵娟姐姐說什麽添麻煩？這次呀恐怕是個好機會呢！”
鄭如玉溫婉輕語：“這次與兄長的幾位仁兄同去，安全就不成問題。”
高美麗似乎反應過來了，拍桌而起：“噢，對呀！當真是個好機會！只要安全沒有問題，這夏天在哪裏不是熱呢！婵娟，你若真想去東京，姑祖母現在就去找你外祖父去！”
管家來報：“大夫人，太老爺和大老爺想請婵娟小姐為貴客演奏琴曲。”
那高美麗一聽越發來勁了：“娟兒，你的機會來了！想必是你太祖和你外祖父的意思，要娟兒在那東京來的公子們面前表現一番！”
高美麗未等婵娟回話便開始遐想：“倘若娟兒的琴聲打動了某位公子的心呢，哪怕是做妾也是一件好事！再說了，不是有你鲲弟在嗎？羞怯什麽呢？你怕什麽呢？”
高婵娟用異樣的眼光看着高美麗。
高美麗的思緒越想越遠：“說真的，這些公子中呀，我覺得那個王公子真是不錯！楊先生是好呀，可惜已經家有賢妻！那個趙公子看上去太冷漠了些而且看上去好像是個不好惹的一個人！”
鄭如玉戴着面巾的臉上忽然露出輕笑。
高美麗自言自語中：“劉公子也不錯，不過聽說他未過門的娘子也是個不好惹的人！只有那王公子一臉正氣，且生得玉樹臨風！娟兒，好好表現一番！”
高婵娟聽了姑祖母一番胡思亂想羞怯一笑：“姑祖母，婵娟這就去準備。”
那小如月好笑地看着孫大夫人在那自言自語異想天開。
梁立秋反倒覺得嫂子說的有些道理：“嫂嫂剛才所言極是！那個王公子當真看上去是很好的一個公子！聽說他還沒有婚配！婵娟，于你真的是一個好機會！”
聽梁立秋也如此說，高婵娟不覺心有所動看了一眼鄭如玉。
鄭如玉和鄭如月相看一眼，齊看母親。
孫清秋聽了伯母和母親的話心下細想，竟也覺得伯母言之有理？
遂鼓勵婵娟好好表現：“婵娟，姨母覺得你姑祖母剛剛所言極是。那個王公子當真是不錯的一位公子。婵娟，你好好彈琴，聽鲲兒說那個王公子懂琴的。”
高美麗見弟妹和侄女不但沒有譏笑她異想天開還和自己想到了一起，突然臉上現出了少有的溫馨看着梁立秋和孫清秋：“婵娟，你就聽你清秋姨母的！”
衆公子飲宴完畢與孫太老爺閑聊拉家常。
那孫維明讨好道：“各位公子少爺，雖說你們來自汴京，什麽樣的歌舞琴藝都見過聽過，但是我家婵娟彈得一手好琴比如玉差不了多少，可否讓婵娟與諸位公子助助興？”
那劉敏低聲對王勤嘀咕：“都說如玉妹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可來杭州這麽久了也未得一見一聽呀！”
王勤看了一眼楊維猜測：“許是鲲弟不願如玉妹妹太出風頭吧。”
楊先生笑而不語。
鄭大少爺嗔道：“你們當如玉是什麽人呀！”
劉敏不解了：“鲲弟，我們是什麽人呢？”
楊維替鄭鲲解釋：“自從出了搶轎那事後，想來如玉妹妹在未出閣之前都不會讓任何男子見其容貌。至于這琴棋書畫自然也就不會輕易展現。”
王勤看着鄭鲲點點頭：“噢，原來是這個意思？可以理解！”
那劉敏還是想不通：“我大宋朝如此開放的民風，如玉妹妹怎麽如此保守？不會是要防着某些人吧？”又拿眼看着趙珏。
那趙玉郎充耳不聞只顧着與孫二老爺聊得歡起。
那趙小智瞟了一眼劉公子似乎在說：“與我家公子何幹？”
一陣悠遠琴聲絕地響起，纏綿旖旎動人心弦。
一悅耳女聲輕聲吟唱：“鳳兮鳳兮歸故鄉，遨游四海求其凰！時未遇兮無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豔淑女在閨房，室迩人遐毒我腸……”
劉敏一聽忍不住喊出了聲：“鳳求凰？竟然是鳳求凰！”
王勤狠狠地盯了劉敏一眼：“休得聒噪！”
劉敏不解地看了一眼王勤卻連忙噤聲。
趙珏下意識瞥了一眼鄭鲲，鄭鲲心裏忽然明白，高婵娟心裏喜歡他鄭鲲，只是高婵娟有自知之明而已……
鄭鲲想起今日無意中知道了許多真相，心裏越發潸然……
而楊維則随着婵娟清新明快的曲調輕聲和唱：“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高婵娟曲畢衆人齊鼓掌。
王勤更是大聲喝彩：“看婵娟小姐弱不禁風的，沒想到這七弦琴竟彈得如此之好！吟唱也是輕柔婉約！”
見劉敏以異樣的眼神看自己，王勤遂言道：“我王勤乃是一粗人，見楊先生輕聲而和想來一定是打動了楊先生！能入楊先生的耳，定是極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