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打火機
李渡喜歡同性這件事并沒對江予舟造成很大的影響,李渡似乎也并不介意被人知道性向,因為周平在不久後也知道了李渡喜歡男生。
起因是周平要給李渡介紹對象,周平這天來找江予舟,路過李渡茶館時就進去坐了坐。
“李渡,我認識一特別好看的朋友,你要不要見見?”
李渡哭笑不得,他覺得仿佛全世界都想給他介紹對象,“我就不見了。”
“那女孩兒真的挺好看。”周平說完就掏出手機要找照片。
李渡忙按住他的手,認認真真跟他解釋,“是我自己的原因,我只能接受和同性戀愛。”
而且我有喜歡的人了。
“啊,啊這樣啊。”周平驚了驚,李渡喜歡同性并不是什麽不能接受的事,但李渡灑脫的态度讓周平很佩服。
“所以,我還是不見了。”李渡笑吟吟的開口。
“那行。”周平點點頭,也不多說,臨走還說下次遇見好看的男生再給他介紹。
李渡沒答話,只順着窗戶往外看了看。
第一次見江予舟就是在這。
周平到了江予舟那就想八卦,但他又覺得就算李渡不在意,他也不該亂說,于是一直一副吃了馊飯的憋屈臉。
“你有事就說。”江予舟瞥了他一眼,“憋着不難受?”
“沒事兒。”周平吸吸鼻子,眼神就又開始亂竄,江予舟也不理他,就等着他憋不住自己說。
沒想到周平五分鐘都沒忍住,就和江予舟說了。
Advertisement
江予舟一臉平靜,“我早知道了。”
“啊?”周平懵了,開始埋怨江予舟,“你早知道你不說,你不知道我今天給李渡介紹對象,我多尴尬。”
“你說什麽?”江予舟點煙的動作頓住了,“你給他介紹對象了?”
“對啊,就我發小,長得可漂亮了,沒想到李渡不喜歡女生。”周平頗為遺憾的開口,覺得一段良緣生生錯過了。
“別什麽人都往他身上湊。”江予舟點了煙,把打火機扔茶幾上,臉色和語氣都不太好。
“怎麽了啊?”周平無緣無故被兇了一把,有些懵。
江予舟抽了兩口煙沒說話,因為他也不知道為什麽生氣,一想到李渡以後跟別人成雙入對的就有點煩躁。
“是因為我沒給你介紹嗎?”周平想了想說,“你要想見的話,我幫你約,我那朋友真的很好看。”
江予舟看了他一眼,又搖了搖頭,“老周,你知道的,我不談感情。”
江予舟獨身主義是隊裏所有人都知道的,以前很多人給他介紹對象,都讓江予舟給回了。
就一句話,“我能活到什麽時候還不一定呢,幹什麽耽誤人家。”
那會兒挺多人勸他的,讓他別這麽悲觀,他們工作雖然有危險,但是也并沒有他說的那麽極端。
江予舟說,“就是因為有不确定性,我才不能不負責任的開始。”
周平往江予舟那看了幾眼,江予舟馬上29了,就因為不願意耽誤別人,一次戀愛都沒談過。
“要不要試試呢?”周平不死心,想再勸一勸。
江予舟把煙從嘴邊拿下來,到煙灰缸裏按滅,似乎真的在認真考慮周平說的話,良久,他伸手從茶幾上拿起打火機遞給周平。
周平接過去看了看,就是普通的打火機。
“這是我之前的隊長給我的。”江予舟說。
周平今年才入隊,他來的時候江予舟就已經是隊長了,“以前的隊長?”
江予舟點點頭,輕輕開口,“已經犧牲了。”
他又抖出一支煙,朝周平伸出手,周平把打火機遞給江予舟,不再說話了,認認真真聽江予舟講。
江予舟把煙湊到嘴邊點燃,把打火機舉起來仔仔細細的看了看,“陳隊犧牲前最後一句話是跟我說的,你知道他說什麽嗎?”
“又丢啦?”陳隊長把打火機扔給他,他臉有點圓,笑起來的時候像個彌勒佛,很和藹。
“丢了。”江予舟接過打火機啪嗒一下把煙點着,然後把打火機遞回去。
“留着吧。”陳隊沖他擡了擡下巴,又開始說教,“年紀輕輕少抽點。”
那會兒他才22歲,正是混不吝的年紀,是隊裏的狙擊手。
“我抽煙可以提高精準度。”他滿不在乎的把打火機揣兜裏,然後又問隊長準備好了嗎。
那天晚上他們埋了很久的線要收了,全隊緊張又興奮。
“嗯。”隊長點點頭,作戰計劃詳盡具體,他們今晚只能成功,不許失敗。
但他沒想到,那是他最後一次見隊長。
當時那個彌勒佛一樣的男人死死的壓着他替他擋了爆炸,彼時他背上一道半尺多長的傷口正往外湧着血。
他醒來時想起隊長跟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我對不起方緣。”
方緣是隊長的愛人,他們結婚才不到兩年,兩年間隊長只回過一次家,陳嫂子來接遺體的時候幾次哭的喘不上氣,但他們卻什麽都不能說。
參加了什麽任務都不能說,在什麽地方犧牲的不能說,甚至連隊長的具體職務都不能說。
那次任務是成功的,但是他卻沒法那樣定義,因為有人犧牲了,而活着的人還在經歷痛苦。
周平靜靜地聽着沒插話,很久才聽江予舟說了一句,“我不想以後的愛人等來等去只等到一句對不起。”
周平張了張嘴沒說話,江予舟的顧慮他們每個人都有,但能做到江予舟這樣的卻少之又少。
江予舟父母都是從事國家保密工作的,密級比江予舟要高得多,他打小适應了父母誰也聯系不上的生活,但周平不是。
周平普通家庭出身,上大學的時候被選入隊,一走就是快一年,一個20歲的年輕人為了理想什麽都放棄了。
他的身份不到限制通訊的級別,但他入隊後就直接被納到任務組,這是他失聯的第11個月。
一次任務或許幾個月就能完成,也或許用幾年才能埋一條完整的線。父母等來的或許是一通電話,也或許是一捧骨灰。
江予舟開了酒,留周平吃晚飯,期間周平話還是很多,江予舟有一搭沒一搭的聽着,等他半盒煙抽完,才發現周平已經醉暈了。
江予舟讓他進屋睡覺,自己去收拾廚房,等他收拾完廚房出來,周平還趴在桌上睡的正香。
“老周,進屋睡。”江予舟伸手拍拍他,試圖把他叫醒。
周平動了動身子沒起來,然後呢喃了一句夢話,聲音很輕,很快就被11月的冷風吹散了,但江予舟還是聽清了。
周平說,“媽,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