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無心從未想過被人疼愛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母親自父親走後再沒多看她一眼，唯一的溫情就只有華芙在冬日裏溫暖的扶助以及彩香樓裏給予的點滴關懷。可如今，一個人人望而生畏的魔頭卻說要對她好，而這個人則是她要去傷害的人，這是多麽可笑的一件事。看着滿桌的美食，吃着慕容九歌一口一口喂到嘴邊的食物，無心如此想着。
“好吃嗎”慕容九歌又遞過來一筷子問道，撐着下巴坐在一邊欣賞着無心面無表情的吃相，随性的樣子俏皮又可愛。
“好吃”比她迄今為止吃過的所有東西都好吃，但也僅僅如此，再美味的食物也不過是用來果腹罷了。
“既然好吃，那你怎麽還不笑啊”扭着無心的臉頰往上提，慕容九歌嬉笑道。瘦瘦的小臉拎上去感覺就跟捏着一層皮一樣，一點肉都沒有，看來是該好好養養。
“……”無心沉默着咀嚼嘴中的食物咽下，靜靜地看着慕容九歌，見他不再喂自己食物，只是繼續笑嘻嘻地扭着自己的臉頰随意擺弄，終究是覺得這樣太詭異道“你要我笑什麽”
慕容九歌撇撇嘴，松開了手“真是的，你笑了我就可以找新的玩具了”誠實的教主大人從來不需要掩飾自己的心意，因為他夠強大，看人臉色這種事跟他八竿子打不着邊。
是的，這就是目前的狀況，她得到寵愛，若再懂得了喜悅，那也就是她被抛棄的那一刻。
無心低下頭道“我飽了”
彎着頭打量了一會無心，笑道“好，那我再帶你去看一些好玩的”說着便拉起無心的手把她帶到一處偏僻之地，這裏位于明聖教的後方，離主屋非常遙遠，一條小路蜿蜒而上，間或回頭一看，明聖教的總部已成了星星點點落于腳下。
那是一座雅致的別院，青色的瓦礫上飄出騰騰霧氣，朱紅色的匾額上飄逸的點綴着碧波居三個金漆大字，好好地一個清雅別院，仙氣飄飄的幾個字愣是被這亮晃晃的金色拉下了凡塵。慕容九歌推開大門，一股熱氣撲面而來，幾個僅着紗衣的年輕男子和女子或坐在池邊，或卧于池中山石，似真似幻，不似人間，雲雲霧氣裏，依稀可見少男少女絕麗的容顏，若不是還可見紗衣下的輪廓，還真難辨別出雌雄，一樣的絕色已經模糊了男女的界限。他們見慕容九歌進來，也不避諱，還是保持着原來的樣子，靜靜地沒有一絲活氣。
“你看，他們是不是很漂亮”慕容九歌指着那幾個人驕傲道。
“是挺美”霧氣漸漸散去，那些人的容顏也越發清晰，一個個膚白若雪，朱唇粉嫩，刀削般的臉龐看不出一點瑕疵。
“他們都是我好不容易收集起來的，真是花了不少功夫，還要想辦法保持他們的容顏，真是麻煩啊，不過，這麽賞心悅目，一切都是值得的”慕容九歌雙臂抱胸驕傲道。
“你把他們當寵物養”無心看着慕容九歌得意的樣子肯定道。
“對啊”慕容一臉理所當然道“為了多養幾年，我特地在這個溫泉上建了這個別院，常年被這水霧滋養，皮膚會越來越好”
看着這些人，無心想起了同樣傾國傾城的華芙，華芙的美似一朵灼開的牡丹，如花般美麗妖嬈，她沒有被當成寵物養而是去了彩香樓，不管哪種，對于一個正常人來說都是痛苦的，東方無垠說的沒錯，這人就是個魔鬼，不把人當人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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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你長得也挺不錯的”轉過無心瘦小枯黃的臉頰，慕容九歌作勢仔細打量了下，再捏了捏無心瘦骨嶙峋的肩膀下結論道。
“那你也想把我養在這裏嗎”平靜無波的雙眸注視着眼前嬉笑滿臉卻不及眼底的冷酷男子。
“現在還不會，你還沒到那種程度的姿色”搖了搖頭，慕容笑道，殘忍而不自知。
“恩，是啊”的确是現在還不會“為什麽帶我來這裏，是為了讓我見色心悅嗎”垂下眼簾，這世間最不可迷戀的就是色相，由色生愛，縱使一朝相伴，色幕愛則無，多可悲。
慕容九歌輕撫了一下無心依舊木然的臉，淡笑不語，只是說了聲“看來你并不喜歡這裏”輕佻如常，卻讓跪着的一衆少男少女為之一顫。
“無所謂喜歡不喜歡，只是沒興趣而已”無心淡淡道。
“看不出你小小年紀，挺看破紅塵的啊”如果他知道無心來自何處以及不合歲數的蒼涼心境就不會這樣奇怪了“那好，我再帶你去玩別的”
二人離開碧波居，慕容九歌自然而然地牽着無心的手，無心也不拒絕。
回到明聖教，慕容九歌又帶着無心來到了教內中心部位——鑒寶樓。
玄鐵制成的塔樓已算稀奇，但是跟裏面的寶物比起來只不過是小巫見大巫罷了。那裏琳琅滿目，盡是尋常人難得一見的東西，五彩寶石鑲嵌而成的麒麟獸，雞蛋大小的深海珍珠，潤如牛奶的和田軟玉……看到這些，若說明聖教富過皇帝千百倍，那也是足以令人信服的。
“喜歡嗎”慕容九歌就像一個讨要糖果的小孩一般，用下巴抵着無心的肩上從後面抱着她，撲閃着大眼睛看着無心的側臉問道。
“挺漂亮的”無心依舊面無表情地說道。
“才漂亮啊~”慕容皺了皺眉“以前帶過來的人最起碼也要驚訝一下，你怎麽還是一點表情都沒有”說着又捏了捏無心的臉，想要扯出點別的表情來。
不過，這次無心不再把主動權交由慕容一人掌握，揮開那只不安分的手，無心轉過頭淡淡地看着慕容九歌道“你想看我笑”
“對啊”慕容九歌眨着無辜的大眼點點頭。
“那好，那麽你就要先得到我的心”
“你的心？”好看的眉又皺了起來“我要你的心幹嘛，挖出來喂野獸嗎”慕容打趣道。
“我要你以心換心，用你的真心來換我的真心，不然我是不會對你笑得”無心提起勇氣說道，為自己的狂妄自大而心顫，但是表面上看起來她還是那樣的鎮定自容。
“你要我用自己的真心來換你的真心”慕容挑了挑眉“有意思，不過……”勾起無心尖瘦的下巴，慕容笑道“那你要怎樣得到我的心呢，你憑什麽來要我的心”調笑的語氣隐隐帶着戾色。
無心看着慕容九歌，了悟他眼中的輕視與不屑，鎮住心神道“因為我足夠特別”
“你特別……”傾着身子靠近無心，兩人間的呼吸都是那樣溫熱，毫無疏離，細細端詳無心想要看出她到底有哪裏特別，滿眼嘲諷，一時無語。
無心靜默的退開，走出鑒寶樓，外面已是暗夜，只有一輪圓月挂在天空，沒有半點星光。
慕容九歌跟着無心走出鑒寶樓，看着黑夜中被月色籠罩的瘦小女孩，靜待好戲。
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恐懼，她不知道揭開自己的秘密會是怎樣的一種結果，但是她必須堵，為了一份被算計的真心。
慢慢走到院子裏的青蔥中，點點熒光在夜中閃耀，無心輕聲說道“你們願意跟我一起跳舞嗎”過了一會兒，又是自言自語道“謝謝你們”
這些年在彩香樓她一直都在做着打雜的工作，不會跳舞，不會唱曲，琴棋書畫也是件件都學不會，愚笨至極，可是誰又知道，那些東西她只要見過一次、教過一次就已經心領神會，但是她不讓自己學會，她只需要做個笨笨的蠢丫頭就好，然而今天，她不需要再隐藏自己，盡情地展現自己，就連自己的異樣也一起展現出來，毫不保留。
瘦弱的身影穿梭在點點星光中，那些螢火蟲仿佛真的在跟她起舞一般，或在她旋轉間漾起圈圈漣漪，或在她随手一揚時化做星光彩帶。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悠揚的女聲如柔絲入骨，旖旎連連。一曲唱罷，點點星光忽地四散開來，飄到無心的頭頂上盤旋不散，忽而紛紛落下，灑出一片星辰。
慕容九歌定定地站在石階上，屋檐的陰影擋住了他的表情，月光下的身影如同鬼魅，靜默無聲。許久，慕容九歌慢慢地走下石階，臉上已沒有了任何笑意，原本讨喜的娃娃臉蓄積起一股迫人的壓力，直逼站在院中等待審判的無心。
“……你的确很特別”看着無心腳下的點點亮光道“你能與動物溝通”
“是”她從小就可以和動物溝通，但是她也知道這是不可告訴任何人的秘密，不然，她就是一個怪物，人人得而誅之，或者……淪為玩物，無心緊張地看着慕容九歌，暗色的夜掩蓋了她眼中的焦灼，沉靜如水。
低下頭看着無心，慕容勾起唇角“的确值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