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卿的報恩

她再看去,慕容恪臉上卻什麽都看不到了,那恨意若有似無,就像埋藏很深的酒壇,因為濃郁,而氤氲出蛛絲馬跡。

執酒的親兵随着慕容恪示意快步退下。

殿中那個妖嬈的樂伎站起來,鳳眼柳眉,玉盤臉龐,頭上帶着繁複銀飾,珠玉清音,她的笑容克制而冰涼,單手輕托琵琶:“寧小姐,月堯求教。”

這,就是月堯?這就是雲翼軍的月将軍?!

寧卿詫異的看去,這個昭元城中的唯一的女子妝容濃重,雙唇嫣紅。

寧卿埋下眼底的驚訝,歉意一禮:“月将軍樂聲清揚,感情飽滿,寧卿慚愧,實不能及之一二。”

“能不能比得上,試試就知道了。”她緩行兩步,環佩叮當。

琵琶從她白皙的雙手上送出,寧卿注意到,這麽一雙玉蔥般的手,那十個指甲縫卻是黑色的,看起來格格不入。

見寧卿沒動手,她嗤笑一聲,音調長且詭異:“寧小姐,可不是幹巴巴說兩句就要求人辦事的。”

她一揚下巴:“還要王爺親自請你不成?”

寧卿微微颔首,接過琵琶:“請月小姐賜教。”

“叫我月将軍。”她看了寧卿一眼,施施然向王座下面的軟座走去,然後坐下。

寧卿感受到她張揚直接的敵意,她不動聲色的抱起琵琶,走到殿中。

寬闊的大殿數十丈寬,漆金的殿柱幾人合抱,兩側裹着厚重的金絲帷幔,想是為了不在殿中講話回音過大,整齊肅穆的侍衛如同石雕一般,整個大殿聽不到一絲異樣。

她轉軸撥弦三兩聲,行內人一看便知功底。繁複精致的琵琶,偏生是一身男裝,兩者奇異的融合,倒是生出許多趣味來。

月堯見她執琵琶的姿态,斂眉信手續續的行徑,便知道這是一個高手,然而待到寧卿撥出曲樂,她不由皺了皺眉,曲調雖成,但是內無情韻,只是聲似而不能情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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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臉上輕視之意更濃,随手端起身旁的酒杯,一口滿下半杯。

一曲作罷,寧卿放撥插弦,起身整衣斂容:“寧卿技藝疏淺,讓王爺和月将軍見笑了。”

慕容恪起身,長身玉立,他有慕容家一貫的好皮囊,一身藍袍越發襯托的豐神俊朗,但是那雙眼睛卻讓人時時刻刻覺得不舒服,陰冷,冰寒,蛇一樣的眼睛。

他親自端了一杯酒,傾身道:“寧小姐,聽卿一襲琵琶語,真讓本王想起了不少事。”他神色倏忽一閃而過冷意,轉瞬笑道:“這第三杯酒,本王敬你,寧小姐有情有義,實乃司馬将軍之幸啊。”

她什麽都沒說,但是他已經什麽都知道。

也是,毒是他命人下的,她如此風塵仆仆而來,他當然知道,只是他如何知道她和司馬之間的關系?又為何這般直接?寧卿按住心中的驚詫,點頭道:“王爺,寧卿前來正是聽說,月将軍乃是巫聖醫手,所以……”

月堯微不可聞的哼了一聲。

慕容恪微擡酒杯,寧卿無法再推辭,勉強淺飲了一口,薄酒潤濕了她的紅唇,嬌豔如新,慕容恪将酒杯随手擱在親衛的托盤裏。

“寧小姐,本王雖然西疆偏僻之地,但是也聽到一點傳聞。聽聞三哥和司馬将軍都對寧小姐傾慕有加,卻不知道寧小姐如何考慮?”

“三王爺人中龍鳳,天縱之資,然司馬将軍對寧卿有恩,當日冰河狩獵,寧卿不幸失足,是司馬将軍舍身相救。”

“哦?”慕容恪眼角挑起。

“本以寧卿待罪微薄之身,賤籍泥淖之地,實不應該心存妄想,但是司馬将軍待寧卿卻是有再生之恩,寧卿無以為報,不敢奢求其他,但求一世相随,為奴為婢罷了。”

慕容恪扯起一邊嘴角:“三年不見,寧小姐還是這般的‘知恩圖報’‘善解人意’。”

這是慕容恪第二次提到三年前。

三年前的寧卿不過豆蔻之年,懵懵懂懂,卻是實在不記得何時見過這位慕容四皇子。

“不知王爺所指何事?寧卿實在沒有印象?”

“你當然沒有印象,那時候,寧小姐是丞相愛女,貴妃娘娘的胞妹,在宮中行走,何等驕矜。一旦身有不恙,那更是山呼海嘯,萬人關懷吶。”

寧卿這才想起三年前她進宮陪伴姐姐,結果卻不知如何生了一場大病,整日消瘦枯睡,水米不進,當時姐姐着急萬分,召集太醫院所有的大夫診治,也不得結果,最後還是一位已經告老還鄉的老太醫給了一個法子,這才有了起色。

但是這事,和慕容四皇子似乎八竿子都打不着關系吧。

她疑惑的看向慕容恪。

下一刻,慕容恪話鋒一轉:“所以說,這人吶,此一時彼一時,到何處坡,放何處歌。當日為官家貴女時,寧小姐身嬌肉貴,成女闾新貴時,也是自得其樂。本王聽說,三王爺訓練女闾新貴,頗有一套手法,倒是很想見識一番。”

他直白的目光看向寧卿衣襟,寧卿猛然一驚,後退半步:“四王爺。”

慕容恪很滿意她的反應。

“想清楚了,一夜,換一顆解藥。”他的笑意從唇邊蕩漾開來,那張俊美的臉寫滿了惡毒。

寧卿咬住了嘴唇。

沉靜中,她聽見月堯漫不經心的敲着玉石桌面,清脆的滴答聲好似幻音。

一只手握住袖中的匕首,終究放開,她擡頭迎上慕容恪的目光:“可是,我如何相信你?”

慕容恪哈哈一笑:“本王做事,言出必行。”

“可是,我不相信她。”寧卿轉頭,手指遙遙指向月堯,“除非月将軍的藥在司馬将軍身上試用有效,寧卿,自會如王爺所言。”

月堯手指頓了頓,複又繼續飲者醇香的拂衣酒,恍若未聞。

“本王答應你。”慕容恪一揚手,一個貼身親衛過來,在月堯處取了藥,送下雲階,交給一個暗騎。

以慕容恪的身份,自然不會在這樣的事情玩弄花樣,寧卿松了口氣,聽的慕容恪繼續道:“現在,寧小姐手裏的刀可以放下了吧?”

被一條蛇盯上的滋味真不好,對方仿佛将她一舉一動都了如指掌,寧卿顯出順從的模樣:“寧卿還有一事相求王爺。”

“寧卿的弟弟幼今當日發配西疆,可否讓寧卿一見?”

“當然可以。”慕容恪笑意更深。

“來人,送寧小姐下去沐浴更衣。”他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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