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46)
歲的女孩兒身上。但見瑟瑟發抖的跪在那裏,大巫每從她身旁轉一圈,她便縮瑟一下身體,直把自己縮成了一團。
那些鄉官土紳的目光從他們兩出現開始,便未将目光挪開過。見君溪那好奇的眼神,便連忙笑着說:“這個女子就是大巫為河伯選中的媳婦兒,只要将她獻給了河伯,咱們臨安來年就會風調雨順。”
君溪聞言含笑問道:“那這姑娘怎麽送給河伯成親?”
見她目光好奇,并無多餘的憐憫,那些鄉官着才道:“讓她穿上絲綢花衣,在此處沐浴齋戒。待十幾日過後,便替她辦一場牛肉酒食,用紮滿鮮花的竹排把她送到江上去,河伯便會親自現身來迎娶媳婦兒。”
君溪面上的表情不易察覺的動了動,她含着一抹笑輕聲問道:“那豈不是咱們都能見着河伯了?”說着,她便擡頭,含笑盈盈地望着楚知白,小聲道:“夫君,妾生還沒見過神仙呢。”
兩百一十七章
楚知白握住她的手,語氣寵溺:“到時候夫君帶你來看可好。”
“夫君你真好。”君溪羞澀低頭,有些喜不自禁的表情。
那些鄉官土紳看着兩人公然調情的模樣,心裏都笑開了花,看來這個新來的大人是個寵妻如命又耳根子軟的人。
當即便有人站出來,谄媚道:“送嫁娘上河那一日,還需選一個心地善良之人為嫁娘唱詞。小的鬥膽請夫人來為嫁娘送親。”
君溪臉色一喜,輕聲道:“哎呀,這樣說的我好歡喜。”
楚知白容色溫柔地站在一旁,微微低頭瞧着君溪。他低着頭,衆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唯能瞧見君溪在他這樣的眼神之間漸漸的臉色泛紅,露出一副忸怩地歡喜姿态。
四面的鄉官土紳面面相觑一番,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算計。
新來的官如此好說話,大家的心思又從客氣變成了籠絡。紛紛上前圍着兩人恭維道,楚知白只是随意地點了點頭,便扶着君溪出了屋子。
衆人看着他一派矜貴風範,心中一凜,這位新來的大人是丞相大人門下的。若是讨好了他,便讨好了丞相。
衆人心思轉了幾轉,而君溪卻在楚知白的攙扶下,拉着身旁的百姓一片和藹可親的說話。
那模樣架勢,完全就是愛心大使出訪!
在河邊耽擱了許久,他們二人離開的時候已近傍晚。
鄉官土紳連忙熱絡地上前說道:“已經在酒樓為大人和夫人辦下了一席接風宴,還請二位賞臉。”
楚知白談笑風生地低頭瞧着君溪,君溪卻蹙了蹙眉間,有些不舒服的搖了搖頭。他便擡頭,微笑道:“夫人有些乏了,今日的接風宴便不參加了。”
話落,便在衆目睽睽之下,将君溪橫抱起來,一言不發地往府衙走去。
衆人眨眨眼,一臉懵逼的看着兩人離開的身影,心中感嘆,啧啧啧,看來給夫人備下的禮得厚兩倍才成啊!
君溪窩在楚知白懷裏有些不自在,她扭捏的動了動身體,輕聲道:“放我下來。”
“別動。”楚知白輕道,他低頭瞧她,俊朗的面龐在夕陽之中散着光。
君溪眨眨眼,捂着心口想。
我夫君如此貌美,又如此溫柔,為何我不心動?
難道我們是老夫老妻,已經過了那缱绻溫柔的歲月?
第二天一早,君溪便收到了成山堆的禮物。
她坐在這些禮物中間,挑挑揀揀,最後無奈笑了笑。
楚知白正站在窗前栽花,聞聲回過頭來,含笑道:“有禮物收還不高興?”
君溪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楚知白身邊一邊看着他載花一邊輕聲道:“聽說這一次為河伯選親,他們足足搜刮了兩三百萬的錢財。”
楚知白聞言一頓,心想,就算她依着記憶把自己當做了杜溪。可那憂懷天下之心終究是一點也沒變。
他将蘭花細細的栽了進紫砂盆,用清水洗了手之後,這才伸手去扶着君溪往外面走去:“河伯娶親用的數目不過二三十萬,這些錢全都被鄉官土紳瓜分了。”
說着,他睨了嚴屋內的那些禮品,輕笑:“這些東西看着奢華,實則是噱頭而已。”
“你瞧瞧,你還嫌自己收的禮太薄。”
君溪一邊倚着他散步一邊笑道,自她有身孕以後,每日楚知白都會陪着她在院子裏散步。
但每每靠在楚知白懷中,君溪總覺得自己并沒有那麽柔弱。很多時候,她都會走着走着就脫離楚知白的懷抱。
楚知白夜不介意,知曉她是個喜歡依靠自己的女子。
兩人一邊散步一邊說着話,早晨的風吹來,倒有些涼爽。
不過多時,便有人來報,說鄉官土紳送了帖子過來。
楚知白接過帖子一瞧,立馬淺笑道:“今日有宴。”
君溪有些索然無味的望了望天,楚知白見狀又再次拒絕了鄉官土紳們的邀請。
一來二去,足足請了七次楚知白也從未見過面。
那些鄉官土紳拿不準注意,只能把厚禮一次又一次地往君溪跟前送。
君溪來者不拒,全都笑盈盈的收下。
末了還送了帖子出去,說近來身體欠安,不易勞累,待河伯娶親之後必定辦桌酒席宴請當地的名門貴婦。
鄉官土紳們的女眷接到了着帖子,衆人這才安心的張羅着河伯娶親的事宜。
轉眼十幾日一過,此時已經到了初秋。
那被大巫選中的河伯媳婦兒也已齋戒完畢,天剛剛亮,就被衆人擡着,大巫在前頭領路,一路吹吹打打的到了河邊。
君溪坐在轎子裏,等一切準備就緒,那鄉官土紳這才湊了過來,腆着笑臉候在轎子外面道:“夫人,請您為那河伯的媳婦唱詞。”
君溪還沒露面,便聽外面的人道:“有了夫人的唱詞,那河伯定能和他的媳婦恩恩愛愛。托夫人的福,咱們臨安明年又是一年的風調雨順。”
她勾了勾唇角,見楚知白撩開簾子,含笑地朝自己伸出手後,這才端着姿态走了出來。
君溪由楚知白牽着下了轎子,那款款而來的模樣讓衆人都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在衆人注視中,她緩緩走到那盛裝打扮,但眼露恐懼之色的少女。她神色柔和對那少女笑了笑,忽然擡頭對衆人道:“我想問問河伯喜歡什麽樣的媳婦兒?”
衆人目光立馬落在大巫身上,大巫被徒弟們衆星拱月的圍在一起。見狀,神情傲慢地擡了擡頭,揚聲道:“我自來便同河伯通靈,河伯告訴我他喜歡漂亮的。所以我們每次為河伯準備的媳婦兒都是臨安最漂亮的少女。”
君溪瞟了她一眼,彎腰将眼前的少女扶了起來。
當她的手一觸碰到少女手臂的時候,那少女渾身一抖,戰戰兢兢地擡頭望她。
君溪微微一笑,颔首瞧着大巫,帶着盛氣淩人的氣度,嘴角慢慢綻開一個微冷的笑:“可惜我覺得眼前這個少女長的不太好看呢。”
此言一出,衆人不敢置信地盯着她。
但見她唇邊露出的微笑森然而淡然,大巫的臉色一變,舉着法器指着君溪怒道:“你是什麽意思?一個凡人竟然敢質疑大巫的神力。”
兩百一十八章
君溪眉頭一掀,渾身散發着一股肅殺凝重的氣氛。那種睥睨天下的氣場,讓衆人不由自主的望着她。
君溪笑容緩慢,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慢條斯理的道:“我是個沒甚見識婦道人家,怎敢質疑大巫的能力。相反,我很同夫君都很相信大巫的神力。”
在這番話中,大巫的神色稍微好轉。
卻聽君溪話鋒一轉,睨着她道:“所以還要勞煩大巫親自去河裏同河伯說,遲些日子咱們再選一個漂亮的女子給他送去。”
楚知白站在君溪身旁,微笑如花的對着差役們道:“沒見夫人說什麽嗎?還不把大巫請到河裏去給河伯通話。”
那些差役聞言,連忙駕刀上前要去綁大巫。
大巫見狀,舉着法器大喊:“你們敢,我是大巫,我和先皇一樣擁有神力。惹惱了我就等于惹惱了河伯,來年天降洪水淹死你們。”
楚知白森然一笑:“放肆,你算是什麽東西?竟然敢和先皇相提并論!”他指着大巫怒道:“還不給我扔下去!”
“是!”
幾乎是接着楚知白的話,那些差役再不遲疑,大步走到大巫面前壓着她就往河裏扔。
只聽撲通一聲,那大巫在湖面胡亂撲騰,而楚知白和君溪則是站在岸邊,神色淡淡地看着她慢慢沉入了河底。
周圍的鄉官和土紳們驚懼不已,額頭紛紛地下了冷汗。
這和預期想的不對,怎麽一言不合就往河裏扔人?
而百姓們則是沉默地望着河面,每年為河伯娶親的日子便是他們的苦難日。鄉官土紳和大巫勾結,壓迫他們民不聊生,如今新來的縣令和他的夫人将大巫扔進了河裏,算是解了他們的心頭之恨。
過了良久之後,只見河面依舊是平靜無波的。
楚知微微一笑,雖然是帶着黃軒那張臉,但他容色生花的模樣依舊眩的衆人眼前一亮。
“大巫去了如此久,想來是同河伯詳談甚歡了。”他颔首望着鄉官和土紳,很誠懇地道:“不如再請各位老熟人去催一催,讓大巫莫要我們久等。”
衆人眼前一黑,這是要把他們扔下去?
他們連忙跪在地上朝楚知白和君溪磕頭,嘴裏求饒道:“大人,請饒了我們,我們只是凡夫俗子,并沒有大巫的神通啊。”
楚知白閑閑地睨着他們,那神情悠閑的模樣瞧着衆人心中一驚。
看着一旁正在微笑的君溪,衆人齊齊轉了方向,對着君溪把頭磕的砰砰響:“夫人,夫人,請你行行好,同大人說一說,我們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三歲妻兒,不能去河裏請大巫啊!”
君溪微微一笑,輕聲道:“我覺得夫君說的不錯,幾位大人和大巫交情甚好,連為河伯娶親之後剩餘的數百萬錢財都能平分。這河請大巫上來的任務,非幾位大人莫屬。”頓了頓,她的目光從土紳們的臉上劃過,面對他們那驚懼的目光,她含笑道:“不如先請鄉官們下去請一請吧。”
那些鄉官吼道:“我府中侍衛數千,你們敢仍我下河我便命他們将你們二人挫骨揚灰!”
楚知白指着他們寒聲道:“刺殺朝廷命官以反賊之名捉拿,我要教你們族中之人死無葬身之地!”
此話一落,那些差役連忙上前,拖着鄉官就朝河裏扔。只聽撲通幾聲的浪花之後,河面頓時又風平浪靜起來。
君溪瞟了一眼河面,心想這一回過後大約臨安的鄉官們再也不敢提河伯娶親的事情了?
只可憐了那些以前被大巫選中的女孩子們。
她收回目光,對楚知白笑道:“看這光景只怕河伯是要把大巫和鄉官們留在河裏成仙了。“
望着那些幾欲暈倒,又不敢暈倒的土紳,她如沐春風地道:“既然如此就請土紳們……”
她話還沒說完,那些土紳都吓尿了。
尤其是她那溫和微笑,落在這些人眼中那完全是閻王爺的催命符。她笑容不停,那些土紳就抖個不停。
良久之後,才聽見君溪偏過頭,神情為難地瞧着楚知白道:“夫君,河伯雖好客,可咱們總要為了明年的風調雨順想一想。”
楚知白同她一唱一和:“夫人請放心,為夫來時已經向陛下遞了迷信。這防洪的重中之重,便是開鑿水渠引水西流。”說道這裏,他有些為難:“只可惜,開鑿水渠花費之大,庫中無銀委實難辦……”
“有有有……”
那些土紳們聞言,忙一疊兒地的道:“錢有,我們有……要多少有多少……”
他們這才清楚,原來新上任的夫妻兩早就有了殺人收錢的打算,
到了此時此刻,錢財都乃身外之物,唯有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楚知白和君溪此時已經恢複了剛來時的和善,君溪命人将早就準備好的紙筆散到了衆位土紳手中。
那些土紳捐錢認賬別提有多積極了,待捐款名單收上來一瞧,喲呵,七百多萬!
真是一群肥的流油的大肥豬,君溪将捐款名單遞給了身下的差役,命他們将土紳們送回府中,順道把錢收上來。
衆人麻木離開,河伯娶親,鄉官大巫入河,他們只能拿錢買性命!
一場河伯娶親就此落下帷幕,事後,君溪按照原先下的帖子那般宴請了衆人的家眷。
府衙的園子裏,秋海棠開的正好。
在美輪美奂的秋海棠下擺宴,當真是一件風雅至極的事。可前日那場河伯娶親宴丢了那麽多人下去,這些女眷心裏哽着,不想來,但又不敢不來。
一席宴會吃的她們坐立難安,倒是君溪全程興致勃勃。
衆位女眷只能殷勤賠笑,宴會過了一半,君溪這才放下酒杯起身,走到衆位女眷身邊,滿懷感激地看着她道:“修水渠一事,全靠各府慷慨解囊。”
聽到這話衆人臉色很難看,心說,那是被你們逼得。
君溪目光從衆人臉上一一掠過,她們連忙擠出一個絲笑意,附和點頭。君溪這才滿意收回目光,對着衆人道:“此事,我夫君已經上報朝廷。請求陛下為各府嘉獎……”
兩百一十九章
話說到這裏,衆人表情又是一變。
小心翼翼的交換着眼神,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不解和疑惑。
有些聰明的,連忙俯身拜謝君溪道:“出資修水渠之事,乃臨安各家各戶的本分,大家不過聊表心意而已。還得多謝大人在聖上面前美言幾句。”
衆人聽到這裏算是明白過來了,這是打一棍子再給一甜棗的做法呢。
不過錢財已然交了出去,能得天子嘉獎倒是個萬世流芳的美名。女眷不同男人,心裏大多想的都是家和萬事興。
覺得自家男人逃過一劫,又會被朝中嘉獎,錢財乃身外之物,他們的衣食住行也未見有何差池,倒也跟着拜謝過了。
得了衆人此話,君溪這才真正笑開了。并未多做挽留,這才讓人将這些歸心似箭的女眷給送出了府去。
送走這些女眷之後,君溪這才轉身準備去湖邊散散步。
走了一段路之後,便見楚知白從垂花門那邊行了過來。秋陽璀璨,斑駁的光影打在了他的白衣之上。
大約是察覺到了君溪的眼神,他偏頭望着她一笑,當真是端華萬千。
君溪心想,我這夫君這周身的矜貴氣度,倒是普天之下難得一見的人物。這個想法一落,她怔了怔,有些不明白剛才自己那思緒到底是怎麽回事?總覺得有些相互駁論。
她這邊心裏翻騰着許多心思和念頭,那邊楚知白已經穿過垂花門朝自己走了過來。
他站在君溪跟前,身材修長,那如玉一般的臉上浮着一抹歡喜的笑意。見他兩眼亮晶晶地望着自己,君溪不免覺得有些好笑。
她掏出手帕替他擦拭額頭上的汗水,輕聲問道:“笑的如此開心,可是修水渠之事已經有了進展?”
楚知白微微彎腰,伸手扶住君溪的腰,讓她不用踮起腳尖為自己擦汗。
感受到落在腰間那微涼寬大的手掌,君溪微微一怔,便聽見他在耳旁說:“我已經派衙役張貼告示,召集百姓前來修水渠河槽。修水渠河槽的人每天都能得到一些米糧,以供生活。”
君溪點了點頭,又聽他道:“可惜暫時卻找不到修建河渠水槽的方案。”
君溪心中一動,思忖一會兒,望着楚知白道:“不如讓我試試?”
楚知白低頭,見她眸光發亮,他心中一軟。心想,君溪無論如何都是君溪,已經把她困在自己身旁了,不能再将她的性子困死,便微微一笑,握着君溪的手道:“夫人自來聰明,一定能想出一個好方案。”
聽着他沙啞低沉地話語,君溪耳根子一紅,倒是頭一次生出一些小女兒心思。
凝視着她微微泛紅的耳尖,楚知白心中一動,低頭在她額頭落下一個輕柔無比的親吻。
君溪不知為何心中一縮,有些想逃,轉念又想,同自己的夫君親熱為何還會覺得不好意思?
她心思萬千的轉了幾轉,楚知白見她并未像以前那般抗拒自己,便滿足無比地将她擁在懷中。
靠在楚知白的肩頭,君溪蹙了蹙眉,心想,夫君的身體為何如此涼?
她從他懷中擡頭,目光望着他的臉,感受到她的目光,楚知白低頭笑:“怎麽了?”
君溪伸手摸着他的臉,輕聲道:“你瘦了好多。”
楚知白眸光一顫,不敢置信地望着她,又見君溪彎唇笑了笑:“從今以後啊,夫君也要養好身體,不能讓我擔心。”
楚知白垂眸遮住眸中的神色,日光之下,君溪只能瞧見他精致優美的下颔弧度。他不開心嗎?
君溪心中正在狐疑之時,卻見楚知白擡起頭來,滿心歡喜的擁抱着她。他将頭抵在她的肩上,嗓音輕柔:“我很高興,君溪……”
最後兩字出口成呢喃,君溪并未聽清楚,不過逮着一個若有似無的“溪”字,君溪便知道他在喚她的名。
她無奈的伸手順着他的頭發,心想,都說男人再大也是孩子,果不其然,她的夫君居然對着撒嬌呢。
兩人擁抱了一會兒,楚知白這才從她肩上擡起頭來,輕聲道:“吃了午食,我便帶着你去看地形。”
君溪找了個機會吩咐廚房多做一些男人吃的補品上來,那天中午桌上便多了一道白果炖雞。
端着君溪親手盛好的湯,楚知白低頭瞧了一眼湯,然後仰頭便将湯喝了個精光。
吃過午飯之後,楚知白便帶着君溪上了馬車,讓車夫趕着馬車往頻發大水的地界而去。
君溪坐在馬車上,一路上都在将手中的地圖和外面的風景對比上鈎。走了大約兩個時辰,車夫将馬車停了下來,扭頭道:“老爺夫人,前方的路馬車過不去了。”
楚知白聞言,從馬車上來,擡眼望着前方。見前方路途狹窄,便轉身對君溪道:“夫人,前方只能步行了。”
君溪在他下車的時候,便從馬車內探出身子查看前方的地形。聞言,也只是笑了笑,輕聲道:“不用擔心我,這點路還是能走的。”
楚知白望着她的小腹,此時已經微微隆起。雖然看不大出來,可他還是擔心。
小心翼翼地把君溪從馬車內抱了下來,他并未松手,而是直接抱着君溪朝前方走去。
君溪瞧了眼跟在身後的車夫,紅着臉在他懷中掙紮:“放我下來。”
楚知白将他抱緊:“別鬧,我不能拿你的身子開玩笑。”
面對他堅定幹淨的目光,君溪臉色微紅的躺在他懷中,有些扭捏的道:“那你抱不動的時候,記得把我放下來。”
野外涼風習習,在一片璀璨的光中,他彎唇一笑,輕柔的聲音被風吹散了在空中:“永遠也抱不夠。”
楚知白抱着君溪一路向前行去,兩人查看完了地形之時,已是夕陽西下。
正欲轉身回去之時,忽聽不遠處的樹林裏傳來一陣聲音。兩人對視一眼,又仔細聽了聽,隐約能聽見是女人壓抑的叫喊聲。
兩人循着聲音走了過去,在一處地洞裏發現了一名正在生産的女子。只見她衣衫褴褛,栖身在髒兮兮的洞裏哭喊求教。
君溪連忙讓車夫進洞将那女子抱了出來,見了光,這才發現,這名女子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女。
君溪面色凝重,那女子卻一把抓住君溪的手:“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兩百二十章
君溪安撫她:“別擔心,我們會救你的。”
話落,連忙讓車夫将人抱上了馬車,疾馳往城裏趕去。
君溪讓楚知白坐在了馬車外面,自己轉身坐了進去。
見她羊水已經破了,下體鮮血流了許多,但那孩子卻始終沒生下來。君溪不會接生,只能握緊那少女的手,一遍又一遍的安慰着她。”
幸好在天黑之前趕回了城裏,車夫直接趕着馬車到了醫館裏。
經過一番搶救之後,那女子終于把孩子生了下來。君溪聽了這個消息,心中終于落了一口氣。
她轉身瞧着楚知白,把從大夫口中得知的消息再一次地告訴了他:“大夫說母子平安,是個男孩。”
楚知白蹙着眉,面上卻沒多大表情。
見君溪的汗水打濕了鬓發,嘆了口氣,只好從袖中掏出手帕給她擦汗,輕聲道:“回去吧,天都黑了。”
察覺到他的平靜或者是麻木,君溪詫異地瞧了他一眼,這才反應過來。一個妙齡少女被囚禁在野外的山洞裏産子,這非同尋常的事情讓人确實也高興不起來。
想到這裏,她轉身進了醫館,讓人将那産子的少女擡進了府衙中休養。
楚知白全程跟在她身後,并不說話,只是小心翼翼地照顧着君溪。那少女見狀,眸中流露出一絲羨慕:“夫人,你夫君對你可真好。”
君溪微微一笑,輕聲道:“你丈夫呢?”
那少女聞言,面色一白,六神無主地看着君溪:“我沒有丈夫,夫人,求求你,無論如何也不要把我趕出去。等我好了,我做牛做馬也會報答你的夫人……”說着,她掀開被子就要給君溪下跪。
“你放心,我不會把你趕出去的。”
君溪伸手将她從按回了床上,輕聲道:“我夫君是縣令,你有什麽事情可以告訴他,他會為你做主的。”
那少女聞言,面色有些不自然地道:“沒……沒……沒什麽事……”
君溪見狀更為詫異了,但見少女不想說,她便也沒問。
只是給她蓋好被子,輕聲囑咐她不要多想,好生休息。
出了房門,她見楚知白立在廊下,微弱的燈光之下,他整個背影似乎都有些孤寂。
君溪心中不知為何一酸,上前走到他身邊,輕聲道:“我餓了。”
楚知白聞言,連忙偏頭瞧着她,輕聲道:“我讓廚房備下了雞絲粥,用一點吧。”
君溪點頭,楚知白扶着她朝兩人住的方向走去。
君溪站在楚知白身旁,看着他面色平靜的側顏,心中不知為何有些沉甸甸的。
她想了許久,忽然輕聲開口:“你怎麽了?”
楚知白聞言,翹了翹唇,輕聲道:“沒什麽,只是看到那人,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君溪點頭,見他神色淡淡,有些郁郁寡歡,便在心中嘆了口氣,站定身子,轉身瞧着楚知白輕聲道:“夫君,我們是夫妻,若你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請你告訴我,我想替你分憂。”
楚知白忽然笑了笑,漆黑的眼神裏有種奇怪的東西。半晌之後,他點了點頭,卻是一言不發的扶着君溪往前走去。
入秋的夜,有些涼。
風中似乎都帶着一股寒氣,哪怕是白日天再晴,到了夜晚,月光中也泛着微微的涼意。
圍牆圍傳來一陣梆子聲,君溪和楚知白坐在房中,各自用了一碗粥。
洗漱之後,躺在床上,君溪閉着眼昏昏欲睡的時候,聽見楚知白在耳旁嘆氣。她本想睜眼問一句,卻覺得眼皮像是灌了鉛,怎麽也睜不開。
待第二日醒來,又被告訴楚知白将那少女的身份查了出來。
是城東一家雜貨鋪的女兒,半年前曾被他父親報過失蹤案。因為河伯娶親的緣故,前任縣令也只以為是她連夜逃跑,并未找人去尋。
當君溪走到少女的房中之時,便聽裏面傳來一陣激烈的争吵聲:“你們滾,你們給我滾,我沒有你們這樣父母。”
君溪蹙眉,正要進去的時候,忽然聽見有婦人哭着道:“女兒啊,你莫要怨你爹,也是娘不好,沒能給他生個兒子。”
“所以就讓我生?我真恨不得掐死你們兩!”
君溪聽到這句話,心中一震,原來……是這般……
她站在門口,想了一會兒,再擡起頭來的時候卻聽見前方有腳步聲傳來。
她偏頭,見楚知白從那裏走了過來。
君溪神色複雜地看着他:“你早就知道了嗎?”
楚知白看着她,他們身旁出現的人和事,不過半個時辰便被會人查清身份。因為他是絕對不允許,有任何危險逼近兩人的身份和關系。
面對君溪的問話,他點了點,白衣翩翩的模樣像是不染塵埃的仙:“那個孩子不該被生下來的。”他的唇邊挂着一抹淺笑,那笑,近乎凄涼。
他這樣的表情,讓君溪一怔。
君溪沉默在他跟前,纖細柔和的身影站在秋日的晨光裏。
心底不知為何飛上些許的悸痛,君溪以手捂住心口,面色忽然變得有些蒼白起來。
楚知白見狀,連忙上前伸手扶着他,漂亮的臉上帶着一抹緊張:“怎麽了?可是身體不舒服?”
君溪搖了搖頭,看着他的眉眼,良久才輕聲道:“方才心裏有些難過。“
楚知白聞言這才放心了,将方才那些難堪的心思抛在一邊,扶着君溪往院子外面走去。
走到院子門口之時,君溪的腳步微頓,卻并未停下身子和回頭,而是随着楚知白出了這個院落。不知為何,見了他方才的那種神情。此時此刻,她不忍他再見那屋中的人和事。
正在此時,楚知白和君溪在臨安所做之事,已經傳到了夏國朝中。
楚知白僞裝成了黃軒的身份,那作為縣令該做的事情他也一分不少的做了。甚至果真如君溪所說的那般,上了折子給宮中。
當然這道折子也是直接送到了僞裝成君溪的女帝手中,僞裝君溪的人乃陳煜千挑萬選才找出來的人,将君溪的動作表情模拟地微妙微俏。
兩百二十一章
當這封信送到假女帝的手中,她依照陳煜的意思宣了丞相和幾位朝中大臣前來商議此事,最後的商議結果當然是臨安縣令黃軒同他的夫人治理臨安有功,記功一等,還下旨加封了君溪一個诰命夫人來當。
當丞相從禦書房中走了出來的時候,便見宋宜從前方走了過來。
見到宋宜,丞相連忙行禮道:“見過陛下。”
宋宜面色有些蒼白,卻是前幾次被刺殺受了重傷。
見狀,他連忙含笑上前将丞相扶了起來,丞相和他寒暄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自從北秦和盛周都前來求親之後,他們宮中就多了三個陛下。
不過對于宋宜,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們女帝心屬于他。
無論前朝的官員怎麽逼婚,女帝就是不松口。這也苦了夏國的一衆大臣啊,雖說一女不能嫁二夫,但身為帝王可以有很多男人,但他們總不可能讓陛下将北秦和盛周的皇帝都娶了過來當皇夫吧?
雖然他們很想兩全其美,但這簡直天方夜譚。
沒辦法,為了哪邊都不得罪,他們夏國只能逼着女帝哪一邊的求親都不答應。
就這麽耗着吧,誰的耐心先耗盡誰就輸了,因為國不能一日無君,北秦和盛周的皇帝總不能一直在夏國耗着吧?
宋宜自然不難猜測這些夏國朝臣的心思,但他不介意,盛周本來就是君溪的。再加上有林、周二位掌櫃坐鎮,他倒是不擔心盛周的朝政。
禦書房外的內侍見宋宜來了,連忙進去通報,獲準之後這才恭謹無比地将宋宜請了進去。
進門之後宋宜的目光落在那假女帝身上,眸光一閃,随即便笑意盈盈的走了過去。窗外的秋陽燦爛,守在門口的內侍只能聽見兩人談論開辦琅軒書院事情的聲音傳來。
而在臨安城,君溪接到了被皇帝封魏诰命夫人的聖旨。
她心情平靜地讓人把聖旨供了起來,然後将皇宮批發過來的牌匾命差役們擡着,敲鑼打鼓地給那些捐錢的土紳送了過去。
臨安城的土紳自來勾結過最大的官便是前任縣令,哪裏受到過皇帝的嘉獎啊?當即高高興興的把牌匾給請到了堂中挂着,望着牌匾簡直心裏樂開了花。
君溪所繪的河渠土,也由楚知白交給了工匠們開始規劃。
臨安挖渠修漕一事,在楚知白的帶領下已經有條不紊的開展起來。至于那個産子的少女,君溪從那以後再也沒問過。
不過她還是知道,楚知白将那對父母判罪關押入牢,那雜貨鋪也在衙門裏過了戶由那少女繼承了。
不過今天楚知白回到房內,顯然有些悶悶不樂的模樣。
君溪見狀,連忙上前倒了被溫茶給他。
楚知白沒伸手接,而是一把将她抱住。茶水從杯中灑了些在君溪的衣袖上,君溪無奈放下茶杯,伸手去撫摸楚知白的頭頂,像普通的妻子那般輕柔的問道:“怎麽了?可是建渠的事情進展的不順利?”
楚知白将頭靠在君溪的小腹間,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那小腹微微隆起的弧度,和君溪那輕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許久之後他才小聲道:“那孩子死了。”
君溪一愣,轉瞬想起來他口中的孩子是哪個?
原來楚知白雖然避諱,但又想知道這個同自己有着相同命運的孩子的人生如何。後來,這孩子剛出生沒多久便夭折了。
楚知白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嘲諷的笑了笑,這樣的孩子果然不該活在世上。
君溪輕輕地撫摸着楚知白的頭,夕陽從窗邊透了進來,她低頭瞧了楚知白片刻,沉默了一會兒,她輕聲道:“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