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情敵見面

林悠然站在門口, 對面臺階下的趙惟謹剛剛踏出一只腳,柳福娘和孫淳一個在草棚這頭一個在那頭,四人好巧不巧組成一個規則的菱形。

兩相對望, 氣氛一時陷入尴尬。

林悠然打破沉寂:“郡公此時過來可有要事?”

“我不急。”趙惟謹不着痕跡地看了眼孫淳。

林悠然道:“那請裏面坐。”

趙惟謹沒進屋,而是拖了個小馬紮坐在檐下, 明目張膽監督人家說話。

林悠然無奈失笑, 轉而看向孫淳,客氣道:“郎君有事?”

孫淳晃了晃手上的食籃,笑着說:“若是一刻鐘前, 我會說是來送東西的。換成現在, 不得不說實話了。”

林悠然被他的幽默逗笑,順勢問:“實話是什麽?”

“奉了祖母的命, 來看看你。”孫淳桃花眼彎起來, 笑得很是好看。

他如此坦蕩, 林悠然也沒有扭捏作态, 指了指溪邊, 大大方方地說:“過去走走?”

孫淳含笑應下, 眼中透出一絲驚喜。林悠然邁下臺階的時候, 他還擡起手腕搭了一下。

被遺忘在屋檐下的趙惟謹周身散發着一股寒氣。

“十一, 那人是誰?”

空氣中傳來一個溫潤的嗓音:“孫淳,保州通判麾下一名低階武官, 南山村人。”

“你猜,他們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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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親的人都會說的……吧?”十一不确定道。這實在超出了他作為暗衛的知識範疇。

趙惟謹緩緩道:“或許, 小細作想發展一個同伴也說不定。”

十一立即明白了自家主子的“險惡用心”, 立即道:“一定是這樣沒錯。可需屬下過去看看?”

“你不是肚子疼嗎?”

十一秒懂, 配合地“诶呦”一聲, 聲音痛苦:“郡公, 屬下去趟茅廁,林小娘子那邊就麻煩您親自去了。”

“準了。”

趙惟謹勾起一絲愉悅的笑,抖抖衣袖,擡腳走向溪邊。

溪邊有片小樹林,和村南的銀杏林是連着的,平日裏趙惟謹就是穿過樹林來食肆,也是走這條路送林悠然回家。

此刻,和林悠然走在一起的換成了孫淳。

孫淳長着一雙笑眼,幽默随和,懂得照顧別人的感受,不會冷場,也不會自說自話,還能聰明地找到合适的話題讓林悠然也能發表見解。

林悠然和他走了一路,對他好感倍增。

倘若放在現代,遇到這樣的相親對象她八成是會心動的。然而此刻,在這樣一個男權至上的時代,她不敢輕易把自己的“歸屬權”交給任何一個男人。

她決定把話說清楚,用一種委婉的方式:“二丫還小,母親身邊也離不了人,我恐怕還要在家多待幾年。”

孫淳怔了怔,随即笑道:“理應如此、理應如此。”雖笑着,卻明顯能聽出語氣中的失落。

林悠然正要說話,突然聽到一聲脆響,緊接着被孫淳護到了身後。

孫淳臉上的笑容消失,右手緩緩放到左腰,握住刀柄。

林悠然正驚訝他相親居然還帶刀,就見孫淳突然沖到一棵樹後,腰間短刀随即抽出,動作飛快。

樹後那人同時現出身形,只見他赤手空拳,不慌不忙地同孫淳過了兩招,林悠然還沒來得及阻止,就聽“當啷”一聲,短刀落地,孫淳也被扭住胳膊按到了樹上。

樹後之人竟是趙惟謹。

林悠然連忙解釋:“誤會了,都是自己人!”

趙惟謹挑眉,看看她,再看看臉貼在樹幹上的孫淳,緩緩重複:“自己人?”

“這是村北孫姥姥家的長孫,孫淳。孫淳,這位是博陵郡公。”林悠然悄悄扯了扯趙惟謹的衣袖,示意他放手。

趙惟謹頓了片刻才把人放開。

孫淳瞧着也不大服氣,方才若非趙惟謹用袖子困住了他的手,他不一定會輸。他瞅了趙惟謹一眼,彎腰撿起短刀,方才敷衍地抱了抱拳。

“末将孫淳,給郡公見禮了。”

趙惟謹冷冰冰地點了點頭。

氣氛頓時有些古怪。

林悠然只得硬着頭皮打圓場:“眼瞅着就到飯點了,剛好今日不忙,不如一起回食肆,嘗嘗我的手藝?”

“嗯。”

“有勞。”

二人齊聲應下,然後互看一眼,又同時移開視線。

林悠然差點笑出聲,這倆人倒是默契。

飯桌上的氣氛也十分詭異。

林阿姑幾人離開了,就剩下柳福娘陪着林悠然。兩男兩女圍坐在一個四尺來寬的小矮桌旁,對着一桌子珍馐,卻沒一個人說話。

林悠然清了清嗓子,試圖活躍氣氛:“可要飲酒?”

孫淳對她露出笑模樣:“聽祖母說,吖吖泡的桑葚酒甚是甘甜,我原本還想着何時有機會喝到。”

“今日便有了。”林悠然笑笑,起身去拿。

趙惟謹涼涼開口:“我竟不知,保州軍士愛飲甜酒。”

孫淳皮笑肉不笑道:“自然不是,只是想嘗嘗吖吖的手藝罷了。郡公若想喝燒刀子,末将倒也陪得起。”

趙惟謹扯了扯嘴角,扭頭道:“吖吖,換成燒酒。”

林悠然乍一聽到他的稱呼,差點把手上的酒壇摔了。她詫異地看向趙惟謹,這人從剛見面就不對勁。

“吖吖,聽話,去拿。”趙惟謹目光淡然,叫得也順口。

吖吖,還聽話?!

林悠然狠狠地震驚住了,絕對不對勁!

“是怕燒酒太貴,喝垮你的食肆嗎?”趙惟謹扯了扯嘴角,目光中隐含威脅。

林悠然呵呵一笑:“郡公說笑了。”

燒刀子是吧?

拿就拿!

裝滿兩斤的酒壇子,兩個男人一人倒了一碗就空了一小半。

孫淳率先幹了,還挑釁般把碗倒扣過來,顯然記恨着趙惟謹說他只能喝甜酒的話。

趙惟謹喝得不快,沒有失了儀态,一口接一口,喝完一碗又倒了一碗,同樣一滴沒剩。

孫淳挑了挑眉,再次倒滿一碗,一口氣喝幹。

柳福娘沒好氣地往他碗裏夾了一塊豆腐,數落道:“哪有你這樣喝的?也不怕胃口難受。還不吃兩口菜墊墊!”

孫淳咧了咧嘴,笑呵呵地把豆腐吃了。

趙惟謹看向林悠然。

林悠然眨眨眼。

趙惟謹繼續看着她……和桌上的菜。

林悠然心領神會,連忙給他舀了一小勺雞丁。

趙惟謹目光頓了頓,看上去有些不情願的樣子,不過還是吃了,邊吃邊瞧着那盤肉沫豆腐。

林悠然忍不住笑:“你不是向來愛吃這道宮爆雞丁嗎?”

“今日暫時喜歡一下豆腐。”趙惟謹毫不臉紅地說。

“那我從今天起叫你‘趙三歲’。”

幼稚起來跟個孩子似的。

林悠然嘴上吐槽,還是給他夾了一塊豆腐,一時忘記換公筷,用的自己的。

趙惟謹從容地吃了,擡手又給她夾了一塊,同樣沒換公筷。

孫淳挑了挑眉,笑呵呵地看向林悠然:“我平素最愛豆腐,尤其兒時,每日都要往豆腐坊跑上一趟,吖吖可記得?”

柳福娘脆生生插話:“就算吖吖不記得,我也給你記着呢!你不僅每天去買豆腐,還日日拿石頭丢我家大黃!”

倆人就是這樣結的仇。

孫淳并沒有因為她突然插話生氣,反倒笑意更深:“這都多少年了,還記仇呢?”

“大黃就是被你吓沒的!這仇我一輩子都不會忘!”

“那你可要好好記着,何時打得過我了就來找我報仇。”孫淳笑着舀了一勺雞丁,放到她碗裏。

柳福娘氣呼呼地吃了。

第三碗酒,趙惟謹和孫淳碰了碰杯,再次喝幹。緊接着又開了第二壇、第三壇、第四壇……

兩個人從相對而坐到越過兩個小娘子坐到一起,從只拼酒不說話到談論保州屯田、河北邊防,直至金烏西墜,皎月東升,喝光了林悠然的藏酒,也從劍拔弩張變為惺惺相惜。

即便惺惺相惜,還是要拼個高下。

最後,孫淳率先喝趴下,由柳福娘去叫孫家人來接。

趙惟謹則是搭着林悠然的肩膀,沿着密林中的小路晃晃悠悠地走向銀杏林大宅,邊走邊念叨。

“你說,我是不是酒量比他好?”

“嗯嗯。”應付醉鬼,林悠然只管點頭。

“那你說,我是不是功夫也比他好?”

“是是,你最好。”

“我還有別的地方,也好。”趙惟謹看着林悠然,嘴角勾起,綻開笑意。

他很少笑,今日挨得這麽近,林悠然剛好看到他放大的笑臉。眼角微微上挑,濃黑的眸子映着燭光,唇邊竟有一對淺淺的梨渦,這般放松又得意的模樣,仿若少年。

林悠然竟有些看呆了。

趙惟謹原本只是一只手虛虛地搭在她肩上,這時候突然一個踉跄,高大的身軀壓過來,環住了她的腰。

林悠然突然被陌生又強悍的氣息包裹住,第一次感受到男女之間的差異。

他看起來再瘦,肩膀也比她寬上許多,溫厚的胸膛足以将她護在其中,高大的身體處處堅硬炙熱,同女子大不相同。

林悠然情不自禁紅了臉。

她擡手想把他推開,卻被他抱得更緊。

“小胖雞燈,小丫頭給的,不能丢。”一邊說,一邊把林悠然手裏的風燈搶過去。

原來是為了拿燈。

林悠然将手撐在他胸前,努力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悄悄平複着過快的心跳。

“郡公,醒醒酒,到家了。”

“走,回家。”趙惟謹抓住她的手,把她往大宅裏帶。

“郡公早些歇息,我就不進去了。”林悠然試圖把手抽回來,卻失敗了。

趙惟謹眉毛挑得老高,一臉不快,“你要去找孫淳?”

林悠然納悶道:“我找他做什麽?”

趙惟謹又笑了,屈指敲敲她腦門,“那就跟我走。”

林悠然被他半拖半抱地進了宅子。

守門的兵士把自己僞裝成兩棵樹,假裝什麽都沒看見。

林悠然原想着把這個醉鬼丢下就離開,冷不丁瞧見衣架上搭的大氅,衣料花紋竟和恩人那件一模一樣!

作者有話說:

感謝寶寶們的霸王票!

今天太卡了,明天更粗長!!!

——鞠一個大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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