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彼此坦誠
林悠然被吻得臉紅心跳, 落荒而逃。
她冷靜下來一想,又覺得這事不對。
趙惟謹說了那麽一通,到底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所以他們現在算是“試一試”的關系嗎?還是等待成親的關系?
林悠然第一次對自己的談判技巧和理解能力産生了懷疑。
返回去再确認一下?那是不可能的。女霸總也是要面子的。
林悠然揪着一根芹菜, 反複琢磨,又有些氣惱, 深深地感覺到被趙惟謹忽悠了, 不然他幹嘛壞心眼地堵住自己的嘴,用那樣的方式……
活了兩輩子,這還是她第一次擁有這種炙熱的深吻, 意料之外的柔軟, 急促,兩個人都有些青澀卻又努力掩飾。
“嘿, 想啥呢?臉都紅了。”柳福娘笑嘻嘻地撞了撞林悠然的胳膊。
林悠然下意識摸了摸臉, 佯裝鎮定道:“過了驚蟄當真一日暖過一日, 羽絨服穿着都熱了。”
柳福娘才不上她的當, 一臉暧昧地湊近她耳邊, 小聲道:“你同郡公一道去雄州, 這一路孤男寡女是不是發生了什麽?瞧你這一臉的桃花色!”
“別胡說, 沒的壞了郡公的清譽。”林悠然嘴上說得正經, 臉卻更紅了。
她在人前向來溫和典雅,如同一汪清泉, 極少露出這般小女兒情态。眼下這面頰緋紅,眼含秋波的模樣倒多出七分豔色。
柳福娘滿眼驚豔, 哼道:“什麽壞了郡公的清譽, 我還覺得我家吖吖配他可惜了呢!你瞧着吧, 他若不扛着八擡大轎娶你為正妻, 別說許嬸嬸, 我頭一個不同意!”
林悠然心下感動,嘴上調侃:“小丫頭,有時間替我操心,不如多想想自己的事。入了農忙就要成親,嫁衣可繡好了?我可聽說了,某人在淳哥兒跟前誇下海口,絕不讓旁人幫忙。”
“诶呀,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你知我不善女紅。我也是傻到家了,怎的那貨三言兩語一激,我就應下了呢!”柳福娘語氣懊惱,嘴角卻禁不住勾起來,一臉的幸福模樣。
林悠然掩唇輕笑,柳福娘在旁人跟前犀利通透,只有面對孫淳時才會暴露出呆萌的一面;孫淳的腹黑也只會用在她身上,而不像面對自己時那般克制守禮,這倆人才是青梅竹馬,天生一對。
這就叫,各人有各人的緣法。
接下來的幾天,林悠然和趙惟謹沒有見面。
趙惟憲此次來南山村除了見見林悠然,最主要的還是調查吳英之事。趙惟謹擔心吳英的供詞對林悠然不利,于是連夜跟趙惟憲趕回東京,親自把關。
趙惟謹不想讓林悠然擔憂,便沒跟她說。殊不知,他剛親完人就跑了,這樣的行徑反倒攪亂了林悠然的心。
再理智強大的人,在愛情面前都會丢盔棄甲。
林悠然糾結了兩天,從要不要主動去找趙惟謹,到忍不住地懷疑他是不是後悔了,其實根本不想娶自己……
此時此刻,林悠然還沒意識到,自己的心已經徹底淪陷了,褪去了女霸總的一面,開始像一個情窦初開的少女般患得患失。
越在乎越沒辦法灑脫,因為是真心愛上了才會情不自禁。
好在,還有事業讓她忙碌,而不是日複一日、時時刻刻胡思亂想。
那日,林悠然以羽絨服為誘餌與蕭太後周旋,雖是脫身之計,實際也存了幾分真心談買賣的心思。
蕭太後同樣如此,沒兩日便派石武來了南山村,與林悠然詳談。
前期林悠然親自跟進,等到契約條款一一談清之後,就把這條線交給了小石子。
石武跟着趙惟謹的這一年同小石子最為要好,小石子剛剛得知他是遼人之後同他打了一架,後來不知道石武如何哄的,小石子雖沒完全消氣卻不像最初那般見了人就要幹架了。
讓小石子負責接洽,是石武主動要求的。
林悠然想着小石子機靈,人也上進,便痛痛快快地允了,根本沒請示趙惟謹。
等到第一批羽絨服發出去,已經是半月之後了。
與此同時,朝堂上因着吳英之事牽扯出半個朝堂的官員,派系鬥争風起雲湧。趙惟謹一直沒回南山村,甚至為了避免把林悠然牽扯進去,他一封明信都沒敢寫,只時不時讓水牛捎回幾句話。
就在第一批羽絨服順利送往遼國的當晚,連日來的壓力突然齊齊爆發,林悠然一下子病倒了,半夜發起了高燒。
許氏驚得六神無主,慌慌張張請了個赤腳大夫。大夫一見林悠然燒得說胡話,也慌了,藥方都不敢開,讓許氏另請高明。
好在,趙惟謹雖不在銀杏林大宅,卻提前安排了人守着豆腐坊。屬下見此情形,第一時間給趙惟謹飛鴿傳書,又從營中請來軍醫,給林悠然看診。
趙惟謹收到字條,放下東京一切事務,快馬加鞭往回趕。
到南山村的時候,已是第二日黃昏。林悠然吃了藥昏睡着。趙惟謹看着心愛之人蒼白虛弱的模樣心頭刺痛。
“郡公無需太過擔憂,吖吖服了湯藥,已然退了高熱。軍醫官說了,之後只需安心調養,三五日便能大好。”許氏溫聲安慰。
趙惟謹坐在床邊,小心地為林悠然壓好被角,目光貪婪地撫摸着她蒼白的面孔,低聲問:“可是染了風寒?”
軍醫搖搖頭,道:“看似是風邪入體,實際由內火而發,心有郁結,勞累過度,又暗自壓抑,肺腑火氣只會越積越多,一旦稍稍松懈就會伺機爆發。”
到底是軍醫,講病理時也跟排兵布陣似的。趙惟謹卻聽懂了,抓着被角的手越收越緊,指尖泛白。
許氏和軍醫悄悄地退了出去,屋內只剩下趙惟謹和昏睡的林悠然。
夕陽的餘晖透過稀疏的竹葉映在窗棂上,樹影斑駁,一搖一曳,仿佛在偷偷看着這對久別重逢的戀人。
趙惟謹依着軍醫說的,用溫水浸着帕子為林悠然輕輕擦拭,看着她明顯瘦了一圈的臉,濃濃的自責從他心底鑽出來,如藤蔓般生長,蔓延,織成一張密密實實的大網,将他困在其中。
是他不好,故意把話說得模棱兩可,想着試出林悠然的真心,早知道她如此在意,他怎麽舍得?
趙惟謹俯身,輕吻心上人蒼白的唇瓣。
林悠然睫毛顫動,緩緩掀開眼簾。她望着趙惟謹不修邊幅的模樣,神情稍顯迷茫,似乎不确定眼前這個人是真實的,還是依舊在夢中。
她伸手,碰了碰他青色的胡茬。
趙惟謹捉住她的手,嗓音難掩沙啞:“可有好些?肚子餓不餓?”
林悠然眼底迸發出一絲驚喜,輕聲問:“你回來了?”
趙惟謹點點頭,主動承認錯誤:“抱歉,是我的錯,我不該不告而別。”
林悠然微微一笑,很是大度,問道:“那你現在說吧,這些天你去做什麽了,為何一句話也沒留,一封信也沒有?”
趙惟謹老老實實回答:“我去了東京,處理吳英之事……放心,此事已經塵埃落定,今後再也不會有人借此要挾你。”
林悠然眸光微閃,敏銳道:“是不是因為牽扯到朝堂黨争,你不想讓我卷進去,這才什麽都不說?”
趙惟謹抿着唇,沒有吭聲。這就是他為何不敢透露絲毫,她如此聰慧有決斷,但凡讓她知道蛛絲馬跡,定然不願讓他只身前往。
“你不該瞞我的。”林悠然輕聲道,“我并非柔弱不堪,只能躲在男人身後的女子,這一點你遲早要知道。”
“我早就知道,但我舍不得。”趙惟謹對上她略帶譴責的目光,篤定道,“吖吖,我從未看輕你,也不會約束你,但也請你給我機會,讓我護着你,寵着你,好嗎?”
林悠然聽着這番話,一顆心仿佛漂浮在夏日午後溫暖的湖面上,蕩漾,沉醉。她彎起嘴角,溫溫柔柔地說了聲“好”。
趙惟謹握着她的手親了親,又喂她喝了水,扶她起身,靠坐在床頭,周到妥帖的模樣像個賢惠的小媳婦。
“餓不餓,竈間溫着粥,我去盛。”
林悠然拉住他,說:“別忙了,坐過來……細作的事,我想跟你說清楚。”
“嗯,你說吧,我聽着——這麽近夠不夠?”趙惟謹笑着側過臉,貼到她唇邊,一副不正經的樣子。
林悠然撲哧一笑,沒好氣地推開他,道:“我知道該調查的你都調查清楚了,但是,有些事我想親口告訴你,這是我和你之間應有的坦誠。”
趙惟謹聞言不再玩鬧,一本正經道:“你說,我聽着。”
于是,林悠然便從原身初到雄州時講起,她為何成了細作,都幫吳英做了哪些事,重點說了關于趙惟謹的部分。
林悠然刻意隐去了穿越的事,只把原身當做她自己——這個天大的秘密她不打算告訴任何人,哪怕再親密,再值得信任。
“我從未想過傷害你,之所以答應吳英監視你,除了自保,也是為了不讓吳英再派其他人。”
“我知道。”趙惟謹眼中含笑,“你的心思,我早就知道。”
林悠然歪了歪頭,敏銳捕捉到他的言外之意,道:“你這意思是,早就知道我是細作?”
呃……
趙惟謹慌了。
媳婦太聰明也很苦惱啊!
林悠然眯眼,目光危險,“老實交代,坦白從嚴,抗拒更嚴。”
似乎為了配合此時的氣氛,一只胖乎乎的小灰鴿撲棱棱地飛進屋子,熟門熟路地落到炕頭。它掂着小爪子,下意識往林悠然腿邊跳了兩下,猛地瞧見趙惟謹,一下子蒙了。
只見它歪着毛乎乎的小腦袋,似乎在想:小姐姐和大魔王都在,把信交給哪個比較好?
兩道目光同時落在小灰鴿身上。
然後,小灰鴿戰戰兢兢地撲到趙惟謹身邊,很是娴熟地朝他擡起小爪子,那上面赫然捆着一支細小的竹筒,正是林悠然和吳英通信的那種。
林悠然笑眯眯地看向趙惟謹。
趙惟謹腦袋裏冒出一個響亮的聲音:“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