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骨灰級演技

周妊妊來電話的時候,寧妩正在病房訓貓狗,她把手機丢桌上開了免提,一邊用眼神威脅阿福阿美面壁不準動,一邊漫不經心地問,“又怎麽了丫頭?‘西蘭花’又惹你生氣了?”

‘西蘭花’是小公主目前的“男朋友”,據她說,那男生是個才華橫溢的藝術家,特別有個性,但家境一般,又是單親,因此不得周家長輩喜歡,為此,小公主都跟家裏吵翻好幾次了。

“現在不提他的事兒!是你的麻煩!”周妊妊深吸了兩口氣,壓低聲音罵咧:“二妞,你白長了個狗腦袋有個什麽用!苦肉計都使不好!明明跟你說得好好的,轉眼你就亂來!現在白白便宜了那個小婊-子!”

“又怎麽了?”

“我哥不打算跟安娜訂婚了。”

“嗯?”寧妩一愣,似乎是沒料到,“這樣啊,那不是好事麽,你們家保住了不少財産。”

“呵呵。”周妊妊恨不得口水呸她一臉,“不訂婚是真的,因為我哥準備直接讓安娜升級成我的嫂子,就在三天後。”

寧妩:“……”

周妊妊說:“我就奇了怪了,你這個死腦袋中到底裝的都是些什麽垃圾,我哥對你心懷愧疚舊情難忘,你現在‘傷’成這樣子,哪怕是多少展現一下演員的自我修養,也該秒殺安娜八條街了,怎麽會輸得這麽慘?”

輸?

寧妩意味不明地彎了彎唇角。

周妊妊問:“我哥昨天聽說你醒來,心急如焚趕來看你,你跟他吵什麽架,趕走他幹什麽?他那個人沒什麽耐心的,欲擒故縱的把戲玩兒過了,就便宜別人了,他昨晚沒回來,我問過他的行秘,果然他夜宿在那個賤人那裏的,今早一醒來他就改口要直接娶她了,氣得本小姐板磚都提起了——”

她聲音太大,寧妩拿起手機關了免提,湊近耳邊小聲勸說,“……你別沖動,計劃照舊,訂婚或結婚,不都一回事兒嗎,橫豎成不了就是了。”

“你想得倒美!還以為我哥當你是寶貝蛋捂着呢!”周妊妊呵呵她一臉,“我哥今天當着那個賤人的面說了,婚後會好好照顧家裏,絕對不會再跟你糾纏不清,你當時是沒在場,沒看到那個賤人尾巴翹到天上去的得意表情……”

寧妩皺了皺眉:“你哥真這樣說?”

那還真是被刺激狠了,她悶悶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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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妩覺得自己低估了林安娜狗急跳牆的戰鬥力。

“我親眼目睹親耳所聞還能有假?”周妊妊喪氣地說,“他說不再見你的時候,跟發毒誓似的,鄭重又嚴肅,還說你也同意了的,你到底搞什麽——”

“不一定。”

“什麽不一定?”周妊妊聲音一揚。

“男人發的誓,當它是個屁随便臭臭就好了,認真幹什麽。”

“可是萬一他真的不肯再見你,那咱們豈不是完蛋了!”

“他不會。”

“你憑什麽這麽說?”

“因為……”寧妩唇角微彎,眼睛看向病房門上的窗口,聲音好小好小,“他已經來了。”

說完便挂了電話。

……

人果真都有某種犯賤因子,病房門口,周錦炎躊躇不已,好幾次揚起了手都沒辦法敲下去——明明自己昨天中午才信誓旦旦,跟裏面的人說好老死不相往來,她像個潑婦一樣激動地對他大喊大罵,全然無視他幾十個小時的着急擔憂,當着那麽多醫生護士的面,耳光重重扇在他臉上叫他滾。

周錦炎是真的被激怒了。

再刻骨的喜歡,也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傳統上,男人多數都還是喜歡溫柔解語花,誰會作踐自己去抱着只紮人的小刺猬?昨天經歷了那樣一場混亂之後,周錦炎顏面盡失地離開醫院,并且也是被逼急了,丢下了再也不來見寧妩的誓言。

結果發完誓的第二天就開始犯賤,他不由自主将車開到了中心醫院的樓下。

既然來了,就順便看她一眼,橫豎我不進病房就是了,她也看不到我。

他是這樣對自己說的。

可當真正站到了病房門口,他又發覺自己挪不動腳離開了,就僵持在原地,內心開始天人交戰。

寧妩是醒着的。

他看見,她好像是在跟誰講電話,耷拉着腦袋提不起精神來的樣子,等她挂了手機,就似乎有點無聊了,抱着委屈的貓咪窩在病床上,眼中的落寞跟她懷中恹頭耷腦的貓一樣,發呆片刻,她渴了,想起身倒杯水喝,結果不小心牽扯到傷口,端着水杯的左手猛地一抖,哐當一聲,盛滿熱水的水杯被打翻在地上!

“喵嗚!”

她腳邊的貓動作敏捷的閃開,就跟受過特訓的一樣。

倒是她自己,似乎被吓到了,捂着手愣在原地。

“你不知道避開嗎!”動作快過思維,周錦炎猛地推開半合着的房門,幾個大步上前,将她拉離了滿地的熱水,氣急敗壞,“這些事情叫護士做就可以了,你手傷得那麽重還提什麽水壺!”

他似乎全然忘了,就在昨天,這個“手傷到連水壺都提不起”的女人,毫不含糊地将巴掌甩在他的臉上,精氣神十足地大罵他滾,像個瘋子。

可是現在她卻柔弱到像只失去媽媽的小雛鳥。

“是你?你怎麽來了?”寧妩愣愣地看着突然闖入的他,忘了将手抽回來,清透的眼底含着震驚,委屈,難過,以及……驚喜。

對于怎樣表現“驚喜”,這是有一定學問的,在不久前的那場宴會上,寧妩專門跟幾個導演分別讨論過,得出的一致結論是:首先,你的情緒不能浮于表面,那樣就跟脫光的果女一樣,俗了;其次,你也不能藏得太深,那樣就成了目中無神,表情僵硬……說到底,還是要以演繹出神韻為最佳。

何為“驚喜”的神韻?

就是那種“我嘴上說着不要并且極力掩飾想要卻又被你輕而易舉看出我想要”的複雜神韻。

放置在這個場景當中就是:寧妩面色震驚,臉蛋煞白煞白,眼睛卻柔軟得能滴出水來,像是被清風摩擦過的水面——那種純情少女面對心上人時才會有的複雜情緒,都在那一汪秋水中了。

這樣的會心一擊下,周錦炎注定沒還擊的餘地。

一看到她那樣的眼神,他當場心都快被燙化了,壓根想不起自己早晨的信誓旦旦,以及昨天兩人的不歡而散。

寧妩見狀,在心中驕傲地數落他:呵呵噠,老是打林安娜那種小怪,遇到姑奶奶這種資深*oss,活該你哭得不要不要的,連拔劍殺怪的勇氣都沒了。

接下來就是展現骨灰級boss戰鬥力的時候了。

“你走!”似乎才回過神,寧妩猛地從男人手中抽回自己的手,狠狠背轉過身去,顫抖着聲音念臺詞,“你還來幹什麽,我們不都已經說好了,再也不要見面了,我們昨天不都是已經說好的了……”

她眼淚說來就來,啪嗒啪嗒自帶音效往地上掉,簡直天生就是熒屏巨星的料,将那種“嘴上說着要你滾,可我內心淌着血”的複雜情感演繹得感人肺腑,渾身自帶虐戀狗血劇的煽情bgm。

周錦炎可不是省油的燈,幾乎瞬間就get到了她話中“你別走啊,求求你別走啊”的言外之意,心底升騰而來的狂喜猝不及防,他情難自禁地上前兩步靠近她,突然将她扯進了懷裏抱住,口中反複纏綿地呢喃着她的名字。

“你放手、放開我!”寧妩嬌滴滴壓抑着聲音叫了兩聲,生怕分貝大了将醫護人員招來,幾聲之後便半推半就地作罷。

當然不能光是嘴上把式,她也要手腳并用地掙紮。

結果肯定是掙不脫,

畢竟她身上還有個“重傷”的劇情設定。

最後沒力氣了,寧妩淚流滿面地被男人抱在懷裏,小聲嗚咽,“……為什麽我好不容易說服自己放手了,你卻又要來招惹我?我如今已經配不上你了,連被你多看一眼都覺得難堪,為什麽你就不能留給我最後一點點的尊嚴……”

她哭得梨花帶雨,美不勝收,絕對沒枉費好幾個小時的對鏡演練。

周錦炎抱緊了她,心疼地給她擦眼淚,瞬間如同醍醐灌頂,臉上的表情異彩紛呈。

常年花叢過,小妖小怪打過不少,boss級的也遇到過,周大少确實不是省油的等,因為他立刻又get到了寧妩話中“我昨天趕你走并不是心中沒有你,也不是因為生你的氣,全都是因為我自卑覺得自己已經配不上你了啊”的言外之意,頓時心中滋味複雜,更加沒有辦法放開她。

她從前多驕傲任性的人,遇到了這樣的事,幾乎算得上名聲盡毀,令她在他面前自卑到擡不起頭來——光是想,周錦炎就無比心疼地,他伸手給她擦眼淚,卻怎麽都擦不完,心中對害她的人恨入了骨髓。

“你別怕,別哭,我只是路過來看看你,順便我想知道,對于害你的人——你有沒有什麽線索?”

他動作溫柔地扶着她在床沿坐下。

寧妩難受地搖頭,似乎想起了被綁架那幾天的恐怖遭遇,眼中再一次噙滿了淚水,哽咽着說,“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我承認自己脾氣不好,性格壞,不讨人喜歡,可我已經在改了,這麽多年,我已經努力在改了,而且我才剛回國,并沒有得罪別的人,只除了……”

她小心翼翼地擡起眼眸,看了他一眼,然後怯怯地住了話,低下頭去。

周錦炎心髒一抽:“除了安娜是嗎?”

寧妩遲疑了好久,才似乎鼓起勇氣一般,微微點了點頭,但是立刻補充道,“可我不相信安娜會害我。”

她語氣堅定地說,“我覺得她不會害我,就像我哪怕再恨她,也從沒想過害她被人……被人像欺負我一樣欺負。”

周錦炎沒想到她會這樣說,原本準備好的話都沒了去處,只能被動地問:“為什麽相信安娜?你不是恨不得她死了才好嗎?”

寧妩苦澀地搖頭,“我不恨她,我只是拙劣地嫉妒她。”

“她從小就比我聰明,成績比我好,長得比我漂亮……這些我都嫉妒,等到後來,這種嫉妒與日俱增,演變成了恨意,因為她搶走了我最喜歡的、最喜歡的……人。”她哽咽着說完,眸光缱绻地定格在他臉上,在男人緊張期待的目光下,吸口氣話鋒一轉,“但我現在不嫉妒她了,因為她就是比我優秀比我好,比我更适合做妻子,做你将來孩子的母親。如今的我……不配站在你身邊。”

周錦炎震撼到說不出話來。

恍惚間,他覺得自己做了錯誤的決定。

他甚至隐隐後悔,後悔就這樣沖動地答應與林安娜結婚——他現在再清楚不過了,哪怕自己的未婚妻再優秀,再漂亮,再知書達理,能夠真正牽動着他的心上下游離的,自始至終都只有一個人。

這個在他面前哭得悲哀絕望的女人。

胸口澀意彌漫,他情難自禁地抱緊了寧妩,捧着她的臉認真地說,“小妩,你聽我說,不管你經歷了怎樣的事,我對你的心意都不會變的,如果你真的不喜歡安娜,那我可以取消三天後的……”

他話還沒說完,寧妩就流着眼淚吻了他。

雖然這個吻的主要目的是堵住他的話,但寧妩還是不得不感嘆:有的人渣是渣吧,可硬件設施配得太好,簡直得天獨厚哇,一般老實人沒得比——本着‘每一吻都當成最後一吻來狠吻’的原則,她挺投入。

投入到差一點都忘了自己還有臺詞。

在男人陡然開始反客為主,掌着她的後腦勺加深這個吻的時候,寧妩猛地睜開了淚蒙蒙的眼睛,內心卧槽了好幾下,暗罵自己沒用,差點就沒有管住下半身!

周錦炎半疑惑地看着她,唇色潋滟,目光柔軟。

媽個雞,這妖精也有點勾人!

寧妩食欲大動,竟然還在想有沒有必要來一發分手-炮,但立刻想到自己的“重傷”設定,讪讪作罷。

她小媳婦般地圈着男人的勁腰,溫柔地說,“錦炎,我現在想明白了,如果真的愛一個人,又何必在乎能不能成為他的妻子,他的唯一,那樣的想法真是太愚蠢。因為在我心中,他是那樣的好,那樣的完美,他值得一個完美的妻子,而我只要遠遠地看着他,偶爾與他目光交彙的時候,知道他也看着我,就好。”

周錦炎情動地捧着她的臉,眼眶都紅了。

“所以,別讓安娜跟我一樣難堪好嗎?”寧妩緊緊抱着他,委屈又倔強地說,“她配得上你,我不配,她該成為你的妻子。三天後你們的婚禮,我提前祝福你們。”

“那你呢?”周錦炎擡起她的下巴,語氣強硬地質問,“要我跟安娜結婚,那你呢?你舍得嗎?”

寧妩立刻露出遭受會心一擊的哀婉表情,淚如雨下。

“舍不得也要舍。”

她扁着嘴巴哭唧唧地說,像個忍痛讓出自己玩具的懂事孩子。

周錦炎心都化了,酸泡泡咕咚咕咚地往上冒,将她深深摟進懷裏,喉嚨幹澀到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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