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示左拐時,她後知後覺地想到,如果沒有女孩鬧那一出,她現在應當是急救室裏躺着的一員。

“還要一個多小時才到。”閨蜜看了眼車載面板,“你先睡一會兒吧。”

宿鷺向來是精力不足的典例,因此欣然接受對方的提議,頭一歪,毫不費力地進入了夢鄉。

——

夢多了,人也會覺得疲憊。

聽着周圍的争吵聲,宿鷺哭笑不得。

她依舊在夢境中遭遇了「鬼壓床」,有了先前的經驗,她并不覺得恐懼,安然地在座位上挺屍。

又是個旁人争吵的夢,不同的是這次多了警報聲。連續不斷的警報回蕩在狹小的空間內,無處可避,間或夾雜着其他人「安全錘是緊急情況才能用的」「小夥子你幹什麽」的抱怨。

安全錘?

這個詞拖着一條長長的尾巴從宿鷺腦海中劃過,轉瞬即逝,沒給她任何揪着這個靈感順藤摸瓜的機會。

這個夢還挺真實啊——

嘩!

玻璃破碎的聲音響起。

像是按下了某個開關,碎渣四濺的叮當亂響中,身上的桎梏陡然一輕,宿鷺驀地睜開眼。

2、二

搖晃的車廂、冰涼的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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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客表情各異,她甚至看見左側愛心專座的大媽顫抖着手倒藥,從藥瓶的形狀判斷,應該是速效救心丸。

宿鷺耳膜生疼,視線越過前座時一頓——與她隔了兩排座椅的地方,一個深藍襯衫的女孩捂着雙耳背對她。

不合時宜地,腦海中冒出「這個妹妹我見過的」幾個大字。宿鷺搖搖頭驅散玩梗的心,在女孩身後坐下,輕聲問:“發生什麽了?”

車廂裏吵,她動作又輕,女孩明顯被吓了一跳,轉過身用一種驚魂未定的眼神看着她,稍後因驚吓而睜大的眼睛迅速被喜悅占領。

迎着宿鷺疑惑的目光,女孩說:“姐姐,你還記得我嗎?”

“呃……”宿鷺只當這是夢,從善如流地回答:“當然記得。”

“那——”

宿鷺繼續說:“你、我,還有前面那個被按在門上的男生,不出意外的話,是車禍中唯三的幸存者。”

她的目光從司機開始,一寸一寸地往回收,認真掃過每一個人。

聽聞鮮活的生命消逝終究不是件舒坦事,哪怕她和這些人只是萍水相逢。

能以這種方式默默補上遲來的告別,或許已經是上天眷顧了。

“不是的。”女孩急切地糾正,“他們沒有死……我的意思是說,那個時空裏的這車人已經死了,但這個時空的他們還活着——而我們會反複經歷這一切。”

久病信鬼神,宿鷺早就不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你是說,地縛靈?”

安全錘被奪下放回原位,警報的殘音仍留在耳邊,女孩的眼睛驀地瞪大了,好像宿鷺說出了什麽叫人心底發寒的猜想。

極端恐懼下她嘴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血色,聲音顫抖:“也許是這樣……但先抛開這個可能性。姐姐、姐姐,你聽我說,我們進入了循環。”

破碎的玻璃散落一地,五月的熱風從窗戶的空洞湧入車廂,被按在車門上的男生無奈又好氣地不住嘟哝。

嘉林數年與「文明」「治安好」等評價挂鈎,這種級別的車鬧極為少見,衆人的注意力均放在他身上,沒人注意角落裏有兩人在短短幾分鐘內分享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所以,這是你的第……”宿鷺掰了掰手指,發現難以數清。

随後靈光一現,她順勢握住左手食指往後一折。清明夢體系中有「驗夢扳機」的說法,例如掰手指、咬手指等,就是最簡單的扳機。

如果真的是在夢中,那麽她的手指可以毫不費力朝後折直到貼上手背,手指也會如同橡皮泥一樣被牙齒一咬到底。

可現在這些現象都沒有出現,宿鷺不由開始相信女孩的說法了。

或者說,她開始相信,自己并不是在夢裏了。

“在此之前我要向你确認一件事。”想起上一場「夢」,熾熱的氣浪仿佛仍灼燒着皮膚,暈眩感重新升起,“你的上一次循環裏,那個男生是不是試圖搶方向盤,然後車很快就爆炸了?”

眼見女孩瘋狂點頭,宿鷺心裏一沉:“可我所經歷的和你們不太一樣。上一次車輛爆炸後我重新回到了原來的世界……就是你以遭遇色狼為由帶着兩個人下車的那次。在那裏我收到消息,前往警局配合調查,在途中睡着後才進入了這一次的循環。”

“也就是說。”女孩垂眼思索片刻,“對于你而言,成功下車的那次才是「真實的世界」,之後所有的循環,都更像是一場夢。”

她有些失神:“那我呢?”

一次次在駛向死亡的公交車上醒來,折磨永無止境,死亡不再是解脫。

光是想一想宿鷺就覺得心酸,她剛要出聲安慰女孩兒,就見對方右手成拳停在半空中,像是在等待她來碰拳。

她試探地用拳頭碰了碰,聽見女孩說:“不管怎樣,人多力量大,再加上隊伍裏有姐姐你這個bug,走出循環是遲早的事。”

“加油!”鼓了鼓腮,女孩為兩人打氣。

“呃……”宿鷺掀起眼簾,撞入一對小鹿般清澈沉靜的眼裏。

“加油。”她說。

公交車滑向對面的油罐車。宿鷺身子前傾,用胳膊擋住了女孩的臉。

——

SUV副駕駛上,宿鷺睜開眼。

導航播報着前方路況。

“醒啦。”閨蜜說,“這麽多年你在睡眠方面的控制力一點兒也沒退化——馬上就到警局了,準備一下吧。”

警察等候多時,二人停好車來到門口,立馬有幾個人迎上來,為首的中年男人掏出證件:“是宿鷺嗎?我是市刑偵支隊的張成,我們進去說。”

醫院和警局,向來是見證世情冷暖的地方。

等候室坐了不少人,有限的空間裏一片愁雲慘淡。閨蜜見不得這種場景,生理性地,眼眶當場就紅了,最終拗不過宿鷺,在等候室外坐下。

“坐。”張成拉開椅子,自己在桌對面坐下。

旁邊人遞來一杯水,宿鷺道了聲謝,卸下雙肩包放在身側,看向張成。視線相交的剎那,她下意識提起了戒備。

這是個專唱紅臉的老江湖。

稍後她暗自笑自己太緊張,自己下車的原因是為了幫助遭遇色狼的女孩,于情于理都沒有值得懷疑的部分。

反倒是那個女孩,在這條時間線裏。在警方看來,她的嫌疑才是最大的。

“不用緊張。”張成溫和地笑着,“只是問幾個問題:我們調查監控發現。在發生車禍之前,公交車違規停車,放了三個人下車,你是其中的一個。”

“能告訴我,為什麽你會選擇在那時候下車嗎?”

警察遞給她的是杯溫水,宿鷺握着紙杯,在嘉林的五月,從手心微弱的溫度體會到一絲難言的放松。

她平靜地說:“那個藍衣服的女孩聲稱遇到了色狼,我看她實在害怕,決定陪她下車。”

“可是監控顯示,你們下車後便各自離開,并沒有前往派出所。為什麽?”

“這得問那個女孩了。”宿鷺說,“路程的前半段我一直在睡覺,直到被争執聲吵醒。所以興許是兩人有誤會。”

張成點點頭,在本子上寫了幾筆,又說:“乘坐45路的人,大多目的地是江對面的老城區。下車後發現是誤會,你不着急重新乘坐交通工具上橋,反而去了附近的公園,能告訴我為什麽嗎?”

“我今天去江對面是為了見我朋友。”宿鷺指指閨蜜的方向,“我身體不好,在車上就覺得有些難受了,于是讓她來接我。張警官您知道的,從江對面到這裏,最快也要二十分鐘,不找個地方等可不行啊。”

她道。

“噢。”張成說,又朝她笑了笑,合上筆記本,“感謝你的配合,小姑娘。調查正在進行,在結果出來之前,請保持通訊暢通。你可以離開了。”

——

直到在公交車上醒來,宿鷺也沒想明白自己出了警局後是怎樣又睡着的。

上高中時她就是年段聞名的睡神,上一秒還在邊偷吃早餐邊早讀,下一秒就可以在第四節課的下課鈴中揉着眼擡起頭,教室裏人幾乎走空,男朋友正小心翼翼地準備叫醒自己。

上大學後情況稍有好轉,但近幾天卻急轉直下。

是有預感要出事,所以讓自己多享受一點無憂無慮的睡眠時光嗎。宿鷺自嘲地想。

另外兩人醒得比她早一些,正湊在一起低聲讨論。宿鷺走到他們身後坐下,女孩聽見動靜,驚喜地轉過頭:“姐姐,你醒了。”

“睡着前我在公安局配合調查。”宿鷺說,“但我下車的理由過于合理了,他們壓根沒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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