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一只哈士奇兩只老狐貍

打車子開出縣城,李寅啓的電話就一路沒停。

之前說東海不會離了他就轉不下去,那都是編來哄游霄的。

就算他真是那麽認為,公司裏也少不了一幫子人盼他盼得要發瘋。

而一向悠然自在的林豐耀,也加入了這次的抓狂大軍。

因為八年的共事讓他很難想象,李寅啓居然會把影視城投資的大項目放在一邊,中了邪似的一頭紮進了山溝裏。

另一邊,游霄悶着頭踏在山路上,走了個把小時才突然沒頭沒尾的朝着蕭齊說了一句,“山裏缺水。”

蕭齊被這四個字砸得有點蒙,看着游霄已經走出去三五步遠,才追着答了一聲“哦。”

送走一個,接回一個,對老黎兩口子而言橫豎沒差。

客房還是那一間,碗筷還是放四把,可眼前這兩個人怎麽越看越讓人覺得別扭呢?

蕭齊正如李寅啓所說,是個三棍子打不出個屁的悶罐子,扒飯時也沒一點動靜,可他每每擡起頭,投來的眼神總讓游霄感覺不對勁。

游霄一開始就把他當個半大孩子,因為之前在醫院裏聽李寅啓講了很多他的事,這會兒見到了,就想着能幫便多幫點。

可是看見他那直白火辣的眼神,游霄又覺得一上來就太親近熱絡,會不會引得這孩子誤會,于是矯枉過正的擺出了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表情。

他哪裏知道,這裏面還有個小誤會,李寅啓臨走前交代的那句話,好像是故意說得含糊,鬧得他和蕭齊都覺着那話是跟自己說的。

而在蕭齊眼中,簡直是把游霄當成了李寅啓的另一副肉身,可他生得一副心思爛死在肚子裏的悶性子,除了直愣愣的盯着游霄看,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刷忠誠度。

見游霄冷着一張臉,他又滿心打鼓的鬧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麽,投射過去的火熱眼神越發惹人猜疑。

吃完飯進屋,房門一關,游霄下巴點了下板床,朝蕭齊冷冷撂了句:“趕了一天的路早點休息吧。”便徑自躺在了他的那半床鋪上。

Advertisement

說穿了,對于蕭齊,他今天也才第二次見,根本談不上交情,刨除少量的關愛同情,他更多是把照看這孩子當作是在替李寅啓照料東海的資産。

而且他現在滿心記挂的都是李寅啓晚飯吃的什麽,上了飛機沒,全然沒有心思去分析蕭齊看他的眼神到底包含了幾層深意。

蕭齊見游霄側身躺在床上,出神的盯着電話屏幕上的時間,一副不想理他的樣子,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只得一臉挫敗的脫了長褲,默默爬上了床。

長久的靜默讓游霄松了一口氣,收起手機剛閉上眼,他又突然覺出問題。

伴着床板的輕微晃動和一陣窸窣之聲,游霄猛地轉過頭,就看見蕭齊好像一只小哈,瞪着無辜的大眼睛,已經拱到了離他不到三寸的地方。

“你要幹嘛?!”

蕭齊沒想到游霄會有這麽過激的反應,一張臉擰巴着縮回安全距離,這才舉起電話弱弱的問了句:“我就是想問一下,你的手機能不能上網?”

二人的破冰充滿了戲劇性,游霄在弄清了蕭齊為什麽那麽看他之後,瞬間卸掉了防護罩,真心把這孩子當成了自家弟弟。

蕭齊雖然最終還是沒找出在床上上網的方法,但是看見游霄不再冷着一張臉看他,嘴上不說,心裏還是覺得倍兒高興。

自從蕭齊代替李寅啓成了游霄的室友,老黎家那張殘疾床就再沒出過狀況。

蕭齊雖然有點悶,人卻很老實聽話,讓幹嘛幹嘛,幹完活也會跟着游霄去小河裏洗把澡,然後捧着吉他沖着洗衣服的姑娘沒頭沒尾的唱上幾句。

而在漸漸混熟之後,這個看似木吶的悶罐子卻憑借他與外表極不相稱的細密心思看穿了游霄的小秘密。

李寅啓離開一周之後,《山歌》正式開機。

游霄為了片中方卓的角色,進行了一次形象大改造,說是大改造,實際就是剪了個頭發。

因為他已經在山裏待了半個月,原本白皙的皮膚早已曬成了健康的麥色,再加上個寸頭,活脫的支教大學生。

劇組給拍完定裝照,蕭齊又拿游霄的手機給他拍了一張,因為角度的關系,看上去有點頭大身子小,十分喜感。

拿給游霄看的時候,見游霄連說拍得好,蕭齊便鬼使神差的跟着問了一句:“要不把這張發給啓哥看看?”

游霄聽完,臉上的笑容登時有點僵。

他沒想到蕭齊會跟他說這話,他以為自己藏得很好。

知道李寅啓白天忙,他從來不去打擾,電話不敢打連短信也不敢發。

晚上避着蕭齊給李寅啓打過兩次電話,一次是飯局的背景音,一次幹脆就是在開會。

李寅啓總是會暫停手上的事,換個安靜地方接聽,可說不上幾句,游霄就會主動找借口挂斷。

他其實沒什麽要講的,就是想聽聽李寅啓的聲音。

游霄不知道自己是哪裏露了馬腳,蕭齊從來問過他,也沒說過什麽,突然來這麽一下子,讓他有股子被人看穿底牌的不安。

蕭齊也感覺自己說了錯話,一張臉不知該如何擺放,扭曲了半天才就憋出一句:“我什麽都不知道,我絕不出去亂說。”

看着蕭齊那副恨不得以死明志的樣子,游霄又咧開了笑。

他知道這孩子跟袁穎一樣也是李寅啓的死忠粉,絕對幹不出有損李寅啓聲譽的事。

于是接過手機虛心的問了句:“這個要怎麽發?”

“啓哥有微博或者微信嗎?”

游霄連想都沒想就直接搖了搖頭。

“那他手機挂Q嗎?”

游霄又回放了一下剛才的鏡頭。

“那只能發彩信或者發郵件了。”

“發郵件吧。”游霄話一出口,幾乎已經看到李寅啓處理郵件時,突然看見這照片的表情。

李寅啓現在的表情确實跟游霄想象的相差無幾,關鍵這封郵件經由Amy之手,還被标了個特急。

坐在茶室的包間裏,李寅啓對着那張大頭照傻樂了半天,然後掏出電話給游霄發了條短信。

這邊剛按下發送,包間的門就開了,先進來的是林豐耀,跟在後面的居然是趙友寧。

“趙總,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李寅啓笑得從容淡定,握着趙友寧的手格外加了幾分力道,落座前還不忘瞥了一眼林豐耀。

這不是他事先被知會的談話陣容,林豐耀把他約到外邊,說要好好談談影視城投資的項目時,他還留了一份心思,他只是沒想到,趙友寧會被扯進這個局。

“林叔,是你約的我,趙總也是你請來的,今天到底要談什麽,咱們就開門見山的說吧。”

“寅啓啊,這個事你也別怪林叔沒有提前跟你說,我跟趙總見了幾次,碰巧你都不在,我們一直商量着,等你回來要把之前的想法好好跟你聊一聊。”

“那咱們就好好聊聊吧。”李寅啓彎着嘴角,眼含笑意的挨個劃過那兩張臉。

這屋裏一個姓昇,兩個姓東,怎麽話說出來,倒是你倆成了“我們”?

好,這戲臺子都給搭好了,我要是扭頭走,倒要落下個不尊老的話柄,那就讓我好好見識見識,你們這兩只老狐貍,聯起手來能唱出什麽大戲!

林豐耀也不心急,悠哉的泡了壺鐵觀音轉圈倒了三杯,分送到二人面前,又将自己那杯一口飲盡,這才把一早默好的臺詞徐徐道來:“有句老話說得好,這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東海和昇燦這風風雨雨幾十年走過來,沒少過摩擦,可如今放眼這影視圈,撇去那些小打小鬧的公司不談,說到底還真是靠着咱們這兩只手才撐起這片繁花似錦的蓬勃盛世。我跟趙總按歲數都算是你的叔輩,我們都看好你的魄力與闖勁,但從大局上講,我們經歷的多自然也看得遠些。所以我們私下裏談了很多,最後談下來,都覺得內鬥必有損傷,合才是發展的方向。”

“林叔的意思,是要怎麽個合法?”

“自然不是兩塊牌子拼成一塊那麽簡單,推進整件事需要一個絕妙的契機,這種機會可遇不可求,而眼下,正好就有這麽一個。”

“哦?這麽巧?”李寅啓挑着眉毛,一副看戲看得很爽的樣子。

趙友寧坐在邊上捏着茶杯一直沒喝,而是來回打量着林豐耀和李寅啓的表情。

他心裏也在盤算,這個林豐耀外表看似事事不經心,可跟他交過手的人都知道,他是出了名的穩準狠,而且善用奇招。

可是今天這太極拳打得顯然不怎麽奏效,李寅啓那邊句句敷衍,招招塘塞,眼角的笑意更是明目張膽得沒停過。

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別攪了半天,沒掐住那小兔崽子,反變成是他送上門來被斬。

趙友寧想到這裏,還是決定親自上陣。

一手搭在林豐耀胳膊上輕拍了兩下,轉頭對上李寅啓的目光。

“林兄要說的,其實正是這次東海主力推進的影視城投資計劃。不瞞你說,同樣的計劃,在昇燦也被提出過很多次,所以我相信,我們面臨的難題,在東海這兒也是一樣的。這倒不是說,這件事我們分開做就做不成做不好,但大家都是生意人,一加一大于二的道理不用多說,而且在這個項目上如果兩家公司能夠合作,那絕不僅僅是投資加倍的事情,更重要的是我們有足夠的影視制作計劃,可以有效拉動影視城的長期運轉,提升利用率,這絕對是雙贏的事情。”

“我覺得趙總說的很有道理,這事在我這其實很簡單,昇燦可以參與,但只能作為投資方,項目經營決策權必須全歸東海。”

李寅啓話音未落,趙友寧的臉就拉了下來。“李總,你把話說得這麽死,這還怎麽談呀?”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是怎麽談的,來之前林叔也沒跟我通過氣,但無論什麽時候,我的條件都不會變。”

趙友寧這些年沒少在李寅啓手上吃虧,被一個晚輩一直踩在腳底下,他老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

原本聯合了林豐耀就是想挫挫李寅啓的銳氣,一聽這話,第一個念頭就是被這一老一小給涮了,當即一拍桌子。

“李寅啓你別這麽狂!就算是東海,要搞這麽個周期漫長的大項目,我就不信你資金鏈不緊張。伸手要錢還想條件任你開,你把別人都當傻子呀?”

“趙總,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我沒把你當傻子,所以我壓根兒就沒想着跟你昇燦拿錢。”

“是,你有你的渠道。可我還是想好心提醒一句,你現在能拿到錢,是因為你有能耐,主演跳票你能救回來,歌手抄襲你能救回來,但如果你這塊招牌砸了,要靠誰來救?”

看着趙友寧眼底的那抹奸猾,李寅啓終于收起了笑意,他知道趙友寧絕非空穴來風,必是言之有物。

轉而看向林豐耀,那老家夥一臉的事不關己。

趙友寧自然不會放過李寅啓臉上的陰晴轉換,眯起眼睛,語氣也緩下了來。

“做生意本就是這樣,好處不能全讓一家占了。出我能出的,拿我該拿的,大家都有飯吃,日子才能過的紅火。李總是個聰明人,要不多時也便會轉過這個彎來。”

趙友寧留了這麽個言盡于此還望深思的話頭便辭了二位,略顯得意的離開了茶室。

李寅啓手裏的茶也沒動,看林豐耀新泡了一撲,便倒掉涼茶伸手又讨了一杯。

“林叔,有什麽事你可以跟我直說,何必把趙友寧扯進來?”

“從這個項目看,拉他進來是想分散風險。從東海整體的發展講,我只想告訴你,咱們只有還在這個位置上,後面總是有人追着,不是昇燦還會有別人。攻城容易守城難,現在還不是能放松的時候。”

“我什麽時候放松了?”

“放下一大攤子事兒鑽到山溝裏陪個小戲子,你還真當自己是去調研了?”

“那是我的私事。”

“我當初是怎麽教你的,你做了東海的主人,就再沒有什麽是私事。人家打個噴嚏拿張紙擦擦就完事了,你打個噴嚏,整個東海都會跟着震一震,更不要說搞上那麽一個不幹不淨的男人。”

“林叔!”

“我說得再難聽也就是在你面前說說,這種事紙包不住火,要是趙友寧暗地裏找人給你潑髒水,到時候不是你要不要談,可能咱們跪着去求他,條件還得任人家開!”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