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相見歡
她在說些什麽?她剛才明明問冷雲飛神農架在何處,離S市遠不遠,現在居然滔滔不絕地說起神農架的風光來了,這豈不是自相矛盾嗎?再說下去,只怕他們全都認為她是神經病……
沈梅清難為情地垂下頭,低聲說:“是在……夢中去過。今天我夢見神農架了。”
是啊,她一定是在做夢,她都不知道現在是不是也在夢中。
冷雲飛沒有說話,只是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好像在說:曉青,你在說謊。至于你為何要撒謊,我就不知道理由了。
“曉青,我相信你是在做夢。”周玉華顫聲說:“曉青,你老早就想去神農架?所以做夢都夢到了。”
“是的,就是這樣。”沈梅清臉紅過耳:“我……真的、真的好想去神農架,所以……”
冷雲飛忽然笑了,笑得非常迷人:“曉青,神農架的風光确實很美,以後有空的話,我開車載你去那裏玩,如何?”這個女孩子跟他滔滔不絕地談到神農架,是不是拐彎抹角想讓他帶她去呢?既然如此,他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太好,真的太好了!”沈梅清高興得幾乎跳起來。
看到沈梅清燦爛的笑容,冷雲飛身體微微發熱。
簡直難以置信,這是他嗎?他居然對……對這個女孩感興趣了。
“冷大哥,你能告訴我現在的年代嗎?”沈梅忽然問道,她擡頭看他,澄澈的目光充滿着期待。
別說是冷雲飛與周玉華覺得她不對頭,她自己都越來越覺得不對勁了。
她為什麽會跑到這麽古怪的地方來呢?現在究竟是什麽年代?
“2015年。”這麽簡單的問題都要問他,冷雲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好像她是天外來客——她也确實是天外來客。
“2015年是什麽年?”沈梅清目光滿是迷惘之色。
她明明記得自己所處的年代是:真宗皇帝大中祥符八年,哪來的2015年
Advertisement
“馬年。”實在不知道要怎麽回答,冷雲飛只有這樣說了。
哦,馬年!沒錯,她所處的年代也剛好是生肖馬年。
“冷大哥,你聽說過寇相嗎”沈梅清抱着一線希望問道:
寇相名揚天下,倘若連這種怪地方的人都聽到他的名聲,她就不會懷疑她所處的年代有異常了。
“寇相”冷雲飛搖搖頭:“沒聽說過。”
“冷大哥,你真的不知道寇準寇宰相嗎”沈梅清失望之極——冷大哥連寇宰相都不知道,難道她真的到了一個沒人知曉的怪地方
“哦,是宋朝的寇準啊,我當然知道了。”冷雲飛恍然大悟,望着面前這位因他的答案而瞬間笑靥如花的漢服美少女,一個想法如同電閃般地他腦中掠過,他的雙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道:“曉青,你見過寇準?”
作為影視明星兼文學愛好者,冷雲飛對當今的穿越文學相當熟悉,不過,任何一位正常人都不會相信現實會真的發生“穿越”,所以,倘若在以前有人跟他談到穿越,他肯定會不置可否地聳聳肩,認為這是小女生的天馬行空的幻想,笑笑而言其它。但他今晚他卻對面前這位小女生産生懷疑,她穿着古色古香,說話語氣不似現代中人,雖然對日常生活一無所知,但只要跟現在生活無關的事情,她都說得有條有理,舉手投足之間精靈古怪,根本不像是神經失常之人,還有,她剛才談到神農架,如此熟稔,好像她曾親自到那兒游過一樣,這絕對不是單靠“做夢”就能說出來的。幾年前他曾去過神農架,知道神農架是中國最神秘的地方,那裏野人出沒,所有的動物皆“白化”,至今有許多神秘的謎團,連科學家都無法解釋,所以沈梅清從古代穿越到現代,雖然荒謬之極,沒有半點科學根據,但世界之大,無奇不有,細思起來也是有些可能的。
所以他會問出這句極為荒謬的話:曉青,你見過寇準?
“我沒見過他,不過我早就聽師父說到他了。”沈梅清聲音清脆之極。
“你師父跟你說什麽?”冷雲飛似笑非笑——呵呵,她不說老師,說成“師父”,越來越不像現代女孩了。
“師父以前跟我說,論文才,他最佩服李煜,論膽識,他最佩服寇準。”沈梅清滿臉崇拜之色:“那年,遼狗大舉侵宋,滿朝上下都勸皇上遷都避戰,唯獨寇相力主抗戰,他督促皇上渡河親征,登上澶州北城門樓以示督戰,打退遼狗。那時諸軍皆呼萬歲,聲聞數十裏,氣勢不知道有多麽恢宏。冷大哥,若有機會,我好想……”
她正想說:我好想去拜見寇相,卻聽周玉華猛地喝道:
“曉青——別說了!”周玉華打斷沈梅清的話,望着女兒,她心裏悲怆之極:曉青自幼酷愛歷史,對歷史大事可謂是了如指掌,平素常與她父親讨論歷史事件,因此,她這位讀書無多的母親也對歷史略知一二。曉青這次離家出走,今晚找到她時變成這般模樣,莫非這次她受了什麽重大傷害,被刺激得失去生活記憶,由一位歷史迷變成了精通歷史的精神病患者?只是,她在媽媽面前出洋相倒也罷了,現在卻在冷雲飛面前胡言亂語,倘若傳出去,她以後怎麽做人?她轉頭對冷雲飛道:“不好意思,冷先生,我女兒……最近病了,她忘了很多事情,唯獨記得歷史,因為她以前……最喜歡歷史了,你不要……介意呵。”
說到最後,周玉華的眼眶中淚珠打轉。
“沒什麽。”冷雲飛淡淡的,若他身邊只有沈梅清一人,他肯定會繼續追問,但聽到周玉華帶着哭腔的顫音,他不忍心再問下去了。
知女莫若母,或許這位鬼靈精怪的曉青,真的就是……
一思至此,冷雲飛悵然若失,他不由朝沈梅清望去:這個女孩一向快言快語,倘若她沒有生病卻被她母親說成有病,她肯定不會憋到肚子裏的。
偏偏沈梅清不再出聲。
沈梅清是不好意思說下去:她剛才明明跟周玉華說她是莊曉青,現在怎好意思現在去反駁周玉華,一旦反駁了,周玉華就知道她不是莊曉青,她剛剛找回的女兒,居然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周玉華一定會很難過的。
她不忍心讓周玉華難過,只能選擇沉默。
“已經很晚了,我載你們回去吧?”冷雲飛見沈梅清不吭聲,方才想到自己在這裏已經耽擱得太久了,夜色已深,還是早些把她們載回家去吧。
說罷他走到沈梅清眼中的“千裏車”面前。
“謝謝冷先生。”周玉華感激地道。
沈梅清則目光古怪地盯着面前這輛四輪千裏車,前面的玻璃光潔透明;下邊緣鑲嵌的兩個圓形燈很可愛。整個車型流暢優美,只是裏面的空間未免太狹小了?
冷雲飛打開車門,朝兩個女子說道:“進去吧!”
但面前的兩個母女都在發呆。
周玉華呆呆地看着轎車:這輛轎車豪華氣派,她,一位普通的婦女,因緣際會,竟然可以與大明星同車。所有的一切就好像做夢一樣,這是真的嗎?
沈梅清更是忐忑不安地看着面前這個“怪物”,感到迷惑。鑽到怪物的肚子裏,她會不會憋得好難受?
她們都遲遲不敢進去。
冷雲飛見她們都不敢進去,尤其沈梅清怯怯的表情更讓他感到不解,這個膽大包天的少女怎麽突然間變得膽小如鼠?他把手伸向她,在兩人雙手相碰之時,沈梅清臉紅過耳,她這是怎麽啦,以前和趙大哥也碰過手,都不會臉紅。
他牽着她的手,把她拉入車內後座。周玉華見此,也道謝一聲,鑽入車中。
幫沈梅清和周玉華系好安全帶後。冷雲飛坐在前座。
車玻璃本是開着的,外面清風拂面,誰知玻璃忽然自動往上升,坐在後座的沈梅清又吓了一跳:她沒關玻璃啊,它怎麽會自動關閉?其間是不是有機關?現在車子密不透風,沒有一絲縫隙,跟關在監牢中有何區別?剎那間,一種無法言狀的壓抑感覺籠罩在令人窒息的氣氛之中。
冷雲飛坐在她的前面,看到他寬厚的肩膀,沈梅清心裏一暖,初入轎車的窒息感覺有所減輕。
冷大哥剛才肯出手相救,現在應該不會害她,只是關在這個密不透風的小空間內,她快要悶死了。
“好悶!”她脫口而出。
沈梅清只見冷雲飛的手指按某個黑鍵,頓時,清涼的自然風迎面而來,跟小時候的她獨自在山林中感受到的清風一樣,讓她精神一爽,剛才的壓抑感有所減輕。
好神奇呵,他的手指有神奇的力量,可以呼風喚雨?
車子啓動,沈梅清忽然感覺到下面在飛一樣地移動,窗外的風景迅速往後退,最後竟然恍若雲煙。她曾騎過一次千裏馬,但現在那速度比千裏馬還要快,沈梅清開頭還好奇地看着玻璃窗外飛一樣掠過的山水,但看一會,她就頭暈目眩。靠在周玉華身上。
冷雲飛又按黑鍵,一個紅點驀地閃起。 沈梅清“啊”的一聲,緊張地看着面前的閃爍的紅點,這裏面究竟裝的是什麽東西?
咦,怎麽裏面會傳來歌聲?好神奇!這是什麽寶物?沈梅清雙眼露出好奇的光芒,雖然她想象力豐富,面前的一切也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有位女子深情的歌聲從那裏徐徐響起,行雲流水,恍若天籁之音。
“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鈎。
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
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
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
竟然是李煜的《相見歡》,李煜譜寫的詞在沈梅清的“家鄉”唱遍大江南北。凡飲井水處,必有《相見歡》,現在她又在這個陌生的地方聽到家鄉的歌,不過這次唱的歌曲音調跟家鄉的《相見歡》略有不同。
唱歌的女子聲音之甜美,是沈梅清生平之所僅見,其本色天然,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琢,訴泣兩依,一詠三嘆,回環遞升,舒展自如,沈梅清一動不動地傾聽着那裏傳來的樂曲,心兒被那深情婉轉的旋律牽引着,傷感如氲氤的水總汽在心底慢慢地蔓延開來……她不由得淚眼迷矇。
一曲終了,餘音袅袅,讓人徘徊流連,低回不已。
“是哪位姐姐在唱歌?唱得這麽好聽!”沈梅清一臉崇拜。
“鄧麗君。”
“鄧麗君,她的歌聲好甜好美,人也一定長得好美,要是我現在能看到這位大姐姐,那有多好!” 沈梅清聲音清脆之極,就像是露珠滾在荷葉上。
“鄧麗君已經死了很多年。”冷雲飛說,他越來越好奇:聽她的語氣,好像初次聽到鄧麗君這個人名。
“不會吧?她死了?她死了還會唱歌?她是不是成為仙女?”她睜大眼睛。太神奇了,莫非她是仙女,歌聲太美,就算死了,還可以長留人間?
“曉青,你怎麽啦?這是鄧麗君的唱碟。你……”周玉華也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梅清:女兒自從失憶之後,性格大變,由怯弱的高中女生,變成了一位精靈古怪,膽大包天的女孩,可她大部分時候就像初生嬰兒一樣,什麽都不知道,看到什麽東西都要問“為什麽?”這是她的女兒嗎?她不會連吃飯讀書寫字都不懂吧?天啊,如果她真的不懂得使用筷子,不會吃飯,她這個母親該怎麽辦?
冷雲飛更是愣住,真的服了後面的女孩,連如此“白癡”的話都說得出來?這麽美麗的女孩子,不成真是位神經病患者?或者是白癡?可那麽澄澈烏黑的雙眸,那麽精靈古怪的表情,那麽清脆悅耳的聲音,她怎麽可能是神經病?她不會像孫悟空那樣,從石頭裏直接蹦出來吧?
“是的,她是仙女。”冷雲飛嘴角是一彎動人的微笑,他又低低地說一句:“你也是仙女,小仙女。”後面的話說得非常低,沒人聽見。
當然,如果有人聽見,可能會驚訝得眼睛都突出來:這是從不近女色被人傳言是同性戀者的天皇巨星冷雲飛說的話?
《相見歡》一曲終了,又是一曲,還是那個有着美妙歌喉的大姐姐在唱歌:
“如果沒有遇見你,我将會是在哪裏?日子過得怎麽樣,人生是否要珍惜?……”
好美麗歌聲,好深情的歌詞,沈梅清又悄悄地看着前面坐着的冷雲飛,心想:冷大哥,如果沒有遇見你,我将會是在哪裏?
沈梅清不再說話,她靜靜地看着那個古怪的黑盒子,聲帶一圈圈地畫着唱片,甜美的歌聲從那邊傳來,她好像投入另外一個時空,在那個不為她所知的時空中,一位寂寞美麗的大姐姐在歌唱,而她無法看到大姐姐的臉,只知道她的歌聲非常美麗,非常動聽。
但大姐只唱了兩首歌,就變成另外一個男人在唱,确切地說,不是在唱,而是在說歌詞,好像在念經,聲音含糊不清,根本不知所雲。
沈梅清聽得昏昏欲睡,剛才聽鄧麗君的歌,她不覺得胸悶腹脹,現在鄧麗君甜美的聲音不再響徹車內,消失的壓抑感又籠罩在心頭。她悶得喘不過氣來,擡頭看玻璃窗外,古怪,外面怎麽到處都是燈。可下面移動得厲害,人輕飄飄的,身體好像在不由自主地跟着“千裏車”在旋轉,這是她以前從來沒有過的經歷,她的胸口越來越憋得慌,肚中好像翻江倒海,頭暈得受不了,一種惡心的感覺強烈地籠罩着她,使她難受到極點。她臉色蒼白,花容失色,又一次靠在周玉華的肩頭。
“冷大哥,快開門,我要出去……”她再也忍受不住了,急呼開門,聲音低弱得可憐,她暈車了,難受得不得,可身上沒有一個藥片,她無法自救。窗戶關得那麽緊,她用手推着玻璃窗,根本打不開,這是冷大哥的千裏車,她不能在裏面吐,只能叫冷雲飛開門。
冷雲飛迅速停住車子,可沈梅清現在就像個初生嬰兒,根本不懂得開車門。
周玉華只能自己動手,還沒等她打開車門,“哇”的一聲,沈梅清已經狂吐,吐得車座滿地都是,周玉華的衣服也沾着她嘔吐的穢物。一股難聞的酸味充斥整座轎車。
車門打開,清新空氣撲面而來,沈梅清狂奔而出,在一棵小樹面前又是狂嘔,幾乎将在神農架吃的水果全都吐出來。須知沈梅清以前如同一朵山谷中的百合花,在清風明月中自由自在地成長,長大後出外行醫,偶爾騎馬,可以自由地呼吸空氣,偶爾坐馬車坐轎子,也不會那麽快,現在突然坐在讓她心懷恐懼的“怪物”腹中,而這怪物又駛得飛快,她大嘔特嘔是在所難免了。
作者有話要說: “2015年?她明明記得自己所處的年代是:真宗皇帝大中祥符八年。”
作者言:真宗皇帝大中祥符八年就是公元1015年,中國古代是以帝王的年號來紀年的,還有就是天幹地支,但是西方是以耶稣的誕辰作為公元元年來計年的,公元前公元後的,身為宋朝人的沈梅清對此自然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