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千年一瞬
“當然是真的。”中年男子道:“小妹妹,歷史書上寫得一清二楚,你可以去翻書。”如今的女孩子,喜歡吃喝玩樂,對歷史感興趣的不多,不知道宋朝距現代多少年,不足為奇,真的不足為奇。呵呵。
“不……不……”沈梅清臉色變得慘白如紙,她按了按額頭,面對着這做夢也想不到的巨大沖擊,除了說“不”,她已經沒有別的語言。
剎那間,沈梅清的腦袋痛得厲害,好像要裂開似的,她捂住頭,在衆人詫異的目光下狂奔出門。
…………
沈梅清呆呆地站在步行街上,迷惘地看着面前的人流。
她不相信,她到現在都不敢相信自己會從大宋朝跨越到一千年後,可事實就擺在眼前。
這個世界與她以前的世界毫不相同,電影,電視,電腦,電燈,手機,抽水馬桶,所有的東西都那麽方便快捷,她“家鄉”哪裏有這麽方便?
她從神農架采藥,失足落崖,竟然掉到一千年後的沙灘上,世界上最荒謬的事情真的發生在她的身上。
她剛才還興高采烈地走在陽光的大街上,用好奇的目光觀察着四周的人群,現在她的心靈走到另一面,面對着人來人往,歡聲笑語,她卻好像置身于荒漠之中,周圍沒有一點人聲,沒有一點安慰,只有她一個人,面對着無窮無盡荒涼,無窮無盡的寂寞!
可笑,她從昨晚到現在都在挂念着生病的弟弟,一直想去神農架采藥,現在不行了,她無緣無故來到一千年後,就算她有辦法救弟弟,又有什麽辦法回到一千年前?
在一千年前那個世界,弟弟得了怪病,即使趙淩影大哥幫她采回靈芝,如果沒有她神奇的針炙術,沒有合适的藥方,各種藥材又搭配不當,弟弟仍然可能死掉。除了她,還有誰能夠救弟弟?還有誰?
弟弟在等死,她這個長姐,明明有辦法救他,卻束手無策。
如今是在一千年後,她的所有親人都不在了,在這個陌生的世界中,她找不到一個與她同時代的人,她孤獨得就像荒野中的一棵老樹,身邊所有的樹都消失無蹤,只有她這棵孤獨的老樹,面對一千年的清風明月。
整個世界,只有她一個人,一個人!
沈梅清淚流滿面。
孤獨,可怕的孤獨,雖然她前見古人,後見來者,卻比“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還要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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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理解她的孤獨?她好想撲在一個人的懷中痛痛快快地哭一場,可她能找誰?沈梅清腦中忽然掠過一個颀長優雅的軀體:冷雲飛!
可是冷雲飛是明星,與她有天淵之別的距離,他能理解她嗎?他若是能夠理解她,昨晚就不會突然間走開。
現在她只能一個人孤獨地走在大街上,不顧路人詫異的目光,淚水狂灑。
哭了不知多久,沈梅清擡起頭來,朝着燦爛的陽光,努力給自己一個微笑:
沈梅清,既然來到這個新世界,就要好好地生活,你有手有腳有腦子還懂醫術,還怕在這裏混不下飯吃嗎?
你的同時代人,永遠也不會了解一千年後是什麽樣子的,你有這個機會,不應該慶幸嗎?
她想笑,但她根本笑不出來,一想到生命垂危的弟弟與婚姻不幸的妹妹,她就如同針刺一般。
在一千年前,她有弟妹,在一千年後,她有家嗎?
有嗎?周玉華給她一個家,但并不真正屬于她,這個家是屬于那個叫“莊曉青”女孩的家。她只不過是冒名竊取別人的“家”而已。
莊曉青已經失蹤八天,如果曉青妹妹處于極度危險之中,天天都在盼望父母出現,可她母親又以為找回女兒,不再用心找莊曉青,那莊曉青該怎麽辦?是啊,她冒認別人的女兒,置周玉華真正的女兒于何地?
如今莊曉青生死未蔔,她沈梅清怎能為了自己,自私地去當別人的女兒?
她不能這麽做,就算她窮困潦倒,身無分文,也應該告訴周玉華這個現實:她并不是莊曉青。
…………
沈梅清走到車站,找到“新平古城”的站名,搭車回家。
下車後,又經過那道寫着“新平古城”牌坊,踩着青石小巷,緩緩地走着,四周缺乏秩序,人聲嘈雜,處處可聽到小販的叫賣聲。但她感到很親切,因為這裏有點像她一千年前的“家鄉”。很奇怪,在一千年後繁華的城市,還留着一個如此古老的地方,聽周玉華說這是明朝的建築,明朝,應該是宋朝以後的朝代吧?
爬上樓梯,走到周玉華的家門口,沈梅清敲門。周玉華現在還在帝華酒店上班,莊德明卻在家裏。
沒人回應,再敲,還是如此。
沈梅清失望地回頭,當她想要離開時,門內傳來莊德明的喘息聲:“誰啊?”
“是我”沈梅清遲疑了一會道:“我是清兒。”
過了好一會,門才打開,當沈梅清走進屋時,只見:莊德明捂着肝部,臉色臘黃,汗珠滾滾而下。怪不得剛才他沒開門,原來他已經痛得走不動了。
“曉青……”莊德明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爹,你病了。”沈梅清聲音哽咽,她奔到莊德明的面前。出于當醫生的慣性,她馬上去抓他的手腕。
莊德明道:“曉青,你……在幹什麽?”
“不要動,我在號脈。”沈梅清道。
莊德明雖然痛極,汗出如漿,也驚得呆了,號脈?曉青幾時懂得中醫?這是他的女兒嗎?他想掙紮,只是不知何故,女兒的澄澈的眼神讓他定下心來,他沒有再動。
號完脈,沈梅清臉色凝重:莊德明的病,比她想象中還要嚴重。
“爹,我去拿金針。”幸好她還有一包金針,可以進行針炙療法。
“金針?”莊德明瞪大眼睛,以為她神經有問題:這個時候她不急着送他到醫院,還去想什麽“金針”?
“是啊,我想用針幫你治病。”
“曉青,別想什麽金針,家裏……沒藥了,快送爸爸到……醫院。”莊德明吃力地說。
“醫院在哪兒?”沈梅清急道:“我這就送你去。”說真心話,面對莊德明如此嚴重的病勢,在沒有藥物的情況下,她對自己的針炙療法沒有多大把握,若是暫時穩住他的病情倒也罷了,若是治不好,她以後怎麽面對周玉華?
所以把他送到醫院更為妥當,一千年後的醫術應該突飛猛進吧?
莊德明內心嘆息不已:玉華說女兒什麽忘了,就如同嬰兒一般,果然是真的,她不單忘了自己的姓名,也忘了最起碼的生活習慣,比如昨晚她就去闖紅燈,現在她又連醫院在哪兒都不知道,他怎麽放心讓曉青送他到醫院,如果他半路痛得暈死過去,沒有指明方向,曉青只怕連醫院的門都找不到。他重重地喘氣:“爸爸……手機壞了,打不了120,你去外面打……電話,要不……等你媽回來,她中午下班,現要快要……回來了。”
只是他能等周玉華回來嗎?身體痛如刀絞,痛得好像要把他生生撕裂。
眼見莊德明豆大的汗珠流下來,臉部因劇痛而變形。沈梅清心裏縮成一團。莊德明的病勢如此嚴重,若不及時治療,只怕還沒等周玉華回來,他的命都可能沒了。
她身為醫生,怎能眼睜睜地看着病人受苦?何況病人是玉華媽媽的丈夫?
她奔到室內,從抽屜中取出金針——昨晚她洗澡後,曾用水一根根地洗好金針,再把那包金針細心地包好,現放在抽屜的木盒子中。
沈梅清奔回大廳,對痛得打滾的莊德明道:“我給你治病。”
“曉青,你別說笑了,你從來沒有學醫,怎會治病?”莊德明睜大眼睛。
“我就是一個醫生。”面對着莊德明不可置信的目光,沈梅清忽然聲音堅定地說:“莊伯伯,我真的是醫生,我曾經救了不少人,你要相信我,玉華媽媽對我這麽好,我不會害你的。現在根本就沒藥,就讓我用金針來治你的病,好嗎?你的病不能拖下去了,真的不能了。再拖下去我怕……”
說到這兒,沈梅清聲音哽咽,眼眶含着淚花。
“玉華媽媽?你叫你媽做玉華媽媽?”
“是的,莊伯伯,我……不是你的親生女兒,我很小就……學醫了。我的親爹和師父,都是醫生。”沈梅清垂下頭:“對不起……我不應該騙你和玉華媽媽。”
沈梅清澄澈雙眼中的淚花,奇跡般的安撫了莊德明原本狂躁的心:看來這個女孩确實不是曉青,那她昨晚為何要承認她是曉青呢?他該相信她嗎?也許應該相信她,有着一雙如此澄澈明亮眼睛的女孩,怎會害人?她又憑什麽害他?他只不過是個普通的百姓。何況他現在痛得無法忍受,再也不能拖下去了,再拖下去,只怕沒等周玉華回來他就會痛得挂掉。
“好吧,你試試看。”莊德明疲憊地說。
沈梅清扶莊德明入房,讓他平躺在床上,然後準備好消毒的棉球,将金針炙熱之後,對準莊德明的穴道,穩穩地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