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似夢非夢
終于,江涵星從噩夢醒來。
窗外的明月照在他身上,清晰地勾勒出他那張如同雕塑般俊美的臉龐:他劇烈的喘息着,冷汗涔涔,全身都抑制不住的顫動,臉上卻露出了笑容,但那是比哭還要難受還要慘烈的笑,他可能自己也忍受不了這慘笑中的悲涼,所以一下子又消失了。
牆上的時鐘滴滴嗒嗒地響着,此時方才淩晨兩點十二分。
長夜漫漫何時旦?
凝望着鐘,江涵星從床頭遽然而起,他迅速披上黑色的衣服,朝門外走去。
…………
依稀中,沈梅清又回到了故鄉荷塘村。
正是盛夏時分,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清新芬芳的空氣彌漫着整座美麗的鄉村,沈梅清背着行囊快步而行,她将近家門口,就看到二妹沈梅吟朝她飛奔而來,二妹含着淚說:“大姐,我等你好久好久了,他們都說你出事了,可我不相信,我相信你一定會回來救弟弟的,你一定會回來的。”
醒來時,淚水盈滿了沈梅清的雙眼——
她沒有回到故鄉,她還處在千年以後的一間小屋中,這是莊曉清的房子。
她再也回不去了,再也看不到她的親人了,再也救不了三弟的性命了。
沈梅清眼淚無聲地滑下。
夜色已深,窗外的月光隔着淺綠色的窗簾隐隐透入屋內,她能聽到床頭鬧鐘嘀嘀嗒嗒的聲音。
又是一個孤獨的夜晚。
此時,她感到有一雙溫暖的手拿着一張紙巾,輕輕擦幹她臉上的淚珠,那麽的溫柔體貼,就像是……
玉華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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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周玉華今晚上夜班。
莊爸爸?更不是了,莊德明今晚兩點半左右病情突然發作,因為過度疼痛,她給他打了一枚安定劑,暫緩他的病情,現在他正在昏昏入睡,大約明天早晨才會醒來。再說他是個大男人,在明知道她不是他親生女兒的情況下,怎麽可能半夜三更到她屋裏呢?
既然兩人都不可能,那麽誰會在深夜走近她的房間,替她擦幹淚痕?
房間靜谧,那人動作極輕,極柔,似是怕她驚醒似的。
她緩緩睜開眼睛,但只一霎,她的眼睛又閉上了:
雖然剛才睜眼的時間極短,她已知道,在她的床邊,立着一個像楊樹一樣挺拔的男人。
模糊的夜色中,她無法看清男人的臉,只知他的長身玉立,遺世獨立。
感覺、感覺他的身材他的氣質很像是冷雲飛。
可是,冷雲飛壓根兒就不知道她住在這兒。
那他是誰?難道是半夜前來偷盜的賊子。
如果是賊子,他會明白他找錯地方了,因為周玉華一貧如洗,沒有任何可偷的東西。
既然如此,那他為何不離去?反而站在她的面前?
莫非……莫非此人對她居心叵測?
有可能,她剛到這個世界,就曾被三個潑皮圍住,想對她行不軌之事。
來就來,她在千年前的“故鄉”是練過武的,等閑兩三個壯漢近身不得,她還怕這個賊子不成?
沈梅清在被子裏攫緊拳頭,只要這個男人稍有不軌行為,她的拳頭就會擊向他的臉。
不過,她沒能立即行動,因為面前這個男人沒有對她有任何不良行為,他在床前動也不動,就像一個影子。
也許,他本身就是一個影子。
她現在住的是八樓,房門緊鎖,窗戶外面是有護攔,這人可以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的床前,他究竟是怎麽進來的?
他明明就站在她的床前,為何她好像聽不到男人呼吸的聲音?
莫非,他不是人,他是……鬼?
一個沒有呼吸的人?如果他不是鬼,可知這個男人有多厲害,倘若他對她懷着不軌之心,她根本沒辦法對付他。
一思至此,沈梅清心裏越來越緊張,呼吸開始有點不穩。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再這樣下去男人會知道她已經醒來,她應該先發制人。
就在沈梅清即将擊出緊攫的拳頭時,那個男人好像感應到她要做什麽似的,他徐徐出聲,這是一個充滿磁性的溫柔男中音:
“你醒了?”
當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時,沈梅清緊崩的心弦頓時松懈下來。
冷雲飛的聲音,竟然是冷雲飛的聲音!
一個月前她初遇冷雲飛,相談甚歡,但冷雲飛突然驅車離開後兩人就再也不曾見面,他開車走的地方離她家尚有一大段距離,他從何處知道她住在這個貧民區的偏僻陋巷呢?
莫非,她是在做夢,一個很美麗的夢?
漆黑的夜裏,她睜開眼睛:他的身形果然像極冷雲飛。
男人清清淨淨地站在她的面前,就像天上一顆孤獨的寒星,全身迸發出清冷的光芒,在深藍的夜空中靜靜地閃爍着。
“大哥哥,是你嗎?”她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畢竟,在漆黑的夜中,她看不清他的臉。
奇怪,她感覺他的臉有些發光,好像戴了什麽東西似的。
“是我。”男人柔聲道,他輕輕拉開窗簾,窗外滿天星光,星光下燈光如海:
“是你?!”沈梅清驚訝地叫起來,她睜大眼睛——
面前站着一個戴着銀灰色面具的男人:
不是冷雲飛,是江涵星!
竟然是江涵星!
“小妹妹,吓着你了?對不起。”他聲音帶着緊張,向後退了一步。
“沒有,我只是……”她沒有繼續原來的話題,只是怔怔地望着他的面具,像做夢般喃喃自語:“大哥哥,你能取下面具讓我瞧瞧你的容貌嗎?”
為什麽,為什麽她一次次地把江涵星當成是冷雲飛?
或許,面具裏面的臉孔就是……
“好的。”他柔聲道。
說罷,他修長的手指取下戴在臉上的冰冷面具。
頓時,沈梅清如同觸電般呆住:
一張俊美絕倫的臉龐,可以魅惑天下女人。
一雙深邃如海的星眸,可以吸引天下女人。
冷雲飛,江涵星果然是冷雲飛!
跟初次相逢一樣,他又一次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的視線中,挺拔瘦削的身軀隐沒在濃濃的夜色中,俊美的臉色略微蒼白,他整個人就好像一個孤獨的影子。
為什麽有着如日如天事業的他,還會時時會在她面前透露出一種寂寞的氣息?迸發出如此孤獨的光芒?而且讓她一眼就看出他的這種光芒?
“真的是你!”瞬間,淚水盈滿沈梅清的眼眶,那是激動的淚水,她顫聲道:“大哥哥,你怎麽知道我住在這裏?”
“只要是你,我就會知道。”冷雲飛短短的一句話似藏着無盡的深情。
“這麽遠你都找來了,我是不是在……做夢?”沈梅清聲音顫抖得更加厲害,她睜大迷幻的雙眸——
她真的是在做夢嗎?她望着四周,還是原來的房子,還是原來的書桌,還是原來的床,甚至她還可以聽到隔壁莊德明響亮的鼾聲,沒錯,她在周玉華的家,她今晚一直在睡在這間小屋的床上,沒有出門半步。
“你說呢? ”冷雲飛沒有正面回答。
“不管是現實還是夢境,你能出現在這兒,我都好高興好高興!”沈梅清眼中泛出淚花——那是喜悅至極的淚水。
冷雲飛是何等人物,他是天皇巨星,現在卻半夜三更屈尊于她所居住的陋巷,倘若不是對她極度關心,又何至于此呢?
“清兒……”冷雲飛柔聲道,剛道出這兩個字,他好像想到什麽似的,道:“我能叫你清兒嗎?”
他凝着她目光如星般溫柔,又似乎帶着一絲緊張。
“當然可以。我叫你大哥,你叫我清兒。” 她激動地道。
在千年前的故鄉,她是大姐,有弟弟,有妹妹,卻沒有哥哥姐姐。
“好的。”冷雲飛目光溫柔如水:“只要你願意,我會當你一輩子大哥。”
“謝謝,大哥。”沈梅清眼中依然含着淚花。
在一千前,她有趙淩影這位好大哥,而在千年後的現在,她有冷雲飛這個好大哥,相信冷雲飛會像趙淩影那樣關心她。
可是,千年前三弟得了重病,沒有她在神農架采來的靈藥,他還有得救嗎?
“清兒,你怎麽啦?”冷雲飛聽出她聲音中帶着哽咽,不由得關心地問道:“是不是剛才做噩夢了?”
“其實不能惡夢,是美夢。”沈梅清凄然道:“我是夢見我回到故鄉,看到二妹朝我奔來,說我可以救……三弟了。”
她本想心平氣和地談起此事,怎奈一回憶起往事,就聲音結巴,原本忍住的淚水再度湧出。
回不去了,終究是回不去了。
“清兒,你三弟病了?”冷雲飛凝着她的眸子似有探詢之意。
“嗯,他病了,我好想好想救他,可我再也救不了他了,他是我的親生弟弟,我最好的弟弟,我這個做大姐的,卻救不了……他的命。”沈梅清眼睛潮濕了。
“清兒,我知道你因為家境不太好,想要親自治好你弟弟的病,可你還這麽年輕,就算醫術高明,也不可能盡治天下疾病,你就不要自苦了。”冷雲飛憐惜地道:“如果你相信我這位大哥,我可以給你弟弟找到最好的醫院,最好的醫生。”
“不,就算有最好的醫院,最好的醫生,也救不了我的弟弟。”沈梅清嘶啞着聲音道。
“為什麽?莫非你已确診你弟弟……”冷雲飛實在說不下去了。
“不,他的病本來是可以救的,可是……我回不去了。” 沈梅清傷感地道。
一個月來,她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談起此事,可是今晚,她在夢回故鄉醒來之時,剛好遇到了冷雲飛,想到他在夜深人靜之刻會到這個陋巷來找她,其中的情意可想而知,心中壓抑的情感洶湧而出,再也難以自我抑制。
“清兒,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你能說給我聽嗎?”冷雲飛見她淚如雨下,他靠近,到了床邊,停了一下,似是想到什麽,沒有再走近一步,只是再次掏出紙巾,輕輕地擦幹她的臉龐中的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