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月·下半月
“怎麽了，又陷入回憶了？”曉夕從下鋪探出一個腦袋，搖頭晃腦的朗讀着，“北京是一個沒有春天的城市……确實寫的好呀。就是因為沒有春天，才有如此之多思春的少女啊！”
董薇薇順手拿起身邊的一個枕頭沖曉夕扔了過去，“好好談你的戀愛去，事多。”
對于程曉夕，董薇薇的內心之中充滿了感激。
在那個之後董薇薇再也不願意回憶起的晚上，是曉夕願意并且收留了拿着行李箱在北京街道上無家可歸的自己。當曉夕看見在寒風中已經凍到縮成一團的董薇薇的時候，她脫掉了自己身上的外衣，然後很帥氣的披在了董薇薇的肩膀上說道，“走，我們回家去。”
那是整個晚上曉夕說的第一句也是唯一的一句話，但她卻不知道那句話給了當時的董薇薇怎樣的溫暖和勇氣。也正是因為那句話的關系，從那次之後，在董薇薇的心中就将曉夕當成了自己救命恩人一般，直到很多年之後都沒有改變。
“對了，那天咱爸給我來電話，說是讓你沒事的話多往家打打電話，咱媽想你。”
自從曉夕見了一面董薇薇的父親之後，就從叔叔怎樣怎樣改口叫了咱爸怎樣怎樣，說是這樣感覺兩個人好像更加的親近了。董薇薇聽着很受用，曉夕便也就這麽一直叫了下去。
曉夕聽到上鋪許久的沒有動靜，從下鋪探出了一個腦袋，“不要一直顧着寫東西了，你沒聽見我說話麽？”
董薇薇看了看曉夕，默默的點了點頭。
記憶彷佛又開始游離，回到了小學四年級那個放學之後的晚上。對于當時懵懂不知事的董薇薇來說，那是一個再也普通不過的晚上，可卻注定改變了一切。
爸爸很準時的來接自己放學，一路上兩個人很興奮的讨論着一會兒回家媽媽會準備什麽好吃的在等着已經在歸途中的父女。但是當董薇薇和父親到家的時候，父親還沒掏出鑰匙，臉色就已經大變。
家裏的木門是父親用盡全力從外面撞開的，之後便迎面飄來一陣刺鼻的一氧化碳的味道。當然當時還小的董薇薇并不知道這味道意味着什麽，只是用爸爸遞給她的毛巾站在門口傻傻的捂着自己的鼻子和嘴巴，然後看着一群穿着白色大褂的人把早已不醒人事的母親從自己的面前擡了出去。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了原來煮飯用的東西也可以跑出來殺人，也是她第一次聽到這個世界上有抑郁症這種病。不幸的是，也是從那一天開始，董薇薇對于母親所有記憶都是和白色有關，白色的醫院，白色的病床，白色大褂來去的人和母親那張白色的臉。長大了才明白，為什麽會有白色恐怖這個詞語。大概那種白色所代表的并不是恐懼，而是一種讓人窒息的壓力。
董薇薇從電腦旁邊拿起了手機，想着打通了電話之後該說些什麽，但是她知道無論自己将要說什麽電話總會以母親永遠不變的一句話結尾，“薇薇，媽媽有些不舒服……”
手裏的電話突然間響了起來，屏幕上顯示的是柳妍的名字，董薇薇迅速的拿起電話按下了接通鍵。
“哪兒呢？”
“宿舍，怎麽了？”
“有空沒，來我家吧。”
“五分鐘。”
董薇薇用最快的動作挂上手機，跳下床拉起一件長的有點像校服的運動服外套随意的套上，耷拉着鞋子就往外跑。
曉夕一邊和男朋友煲着電話粥，一邊對着飛奔出去的董薇薇的背影大喊着，“聖安的資料我要寄出去了，要不要幫你一起呀？”
“好的，在我電腦桌上，你自己拿。”
說起柳妍，那真的是一個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奇女子，無論是家事，相貌，學歷都無可挑剔。
至于柳妍将來能繼承多豐厚的財産，也一直在坊間流傳的沸沸揚揚，沒有一個人可以正确的估計到那個對于一般的平民老百姓來說幾乎是天價的數字。
但是董薇薇喜歡和柳妍相處，并不是因為勢力的想貪圖點什麽好處，只是覺得這個姑娘雖然是個富家千金，但卻一點都沒有一般富家千金給人的那種距離感，因為柳妍說她從心裏拿自己當是一個平常女子而已，只是其他人當她不平常。
董薇薇站在柳妍家的樓下，看着穿着時髦的各種名犬在自己的身邊出出入入。腦子裏突然浮現出了一句話，不知道是誰說過的，下輩子寧願當有錢人的狗也不要做一個沒有錢的人。
整個句子透着難以言喻的悲涼。
董薇薇嘲笑了一下自己的淺薄，走到電梯邊按下了柳妍的房間號碼，不多久就聽見一句清脆的開門聲，然後是柳妍急急忙忙跑回電腦桌邊的聲音和一句越飄越遠的，“記得關門”。
電梯慢慢的向上移動着，董薇薇在電梯裏思考着這個女子不知道又惹出什麽風流孽債，不禁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整個樓層的設計是入戶室，所以電梯一開董薇薇就看見了柳妍那些挂在門口的名牌包包和一陣熟悉的紅豆沙的氣味。
家裏除了敲擊鍵盤的聲音之外，還包含着慢搖的音樂和一個疊着一個的□□呼叫聲。
柳妍埋頭坐在電腦前，頭也不擡的不知道在忙活什麽。
董薇薇随手抽出書架上的一本書在柳妍的對面坐下，是亦舒的《如果牆會說話》。這本書是她推薦給柳妍看的，這個女子因為這本書的關系也瘋狂的喜歡上了亦舒。根據柳妍自己說，她最喜歡亦舒的一句話是：如果沒有愛情，有很多很多的錢也是好的。
雖然有一堆的追求者在身邊，但是柳妍的愛情期總是超不過三個月的時間，柳妍說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麽，也許她從心底裏就不相信愛情。為了安慰自己，董薇薇聽柳妍所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還好我還有很多很多錢。”但是當柳妍每次說這句話的時候董薇薇都覺得她顯得特別的寂寞。
過了不知道多久的時間，慢搖的音樂被柳妍拉小了聲音，□□的呼叫聲也不再一個接着一個的響了。
柳妍在電腦面前大大的呼了一口氣，伸了一個懶腰，然後從桌子旁邊站起來走到廚房拿着碗舀了一碗剛剛熬好的紅豆沙，繼而在董薇薇的對面盤腿坐了下來。
“好像瘦了……”柳妍一邊吃着碗裏的東西一邊看着董薇薇說着。
“最近是吃的挺少的，也沒什麽胃口。”董薇薇将亦舒的書重新放回了書架，拿起嚴歌苓的《小姨多鶴》，“這本書看完之後借我。”
“你喜歡就拿去看吧。”柳妍又喂了自己一口紅豆沙，停了大概許久的時間很認真的看着董薇薇問，“怎麽了，還是因為他的事情麽？”
董薇薇左手翻到一半的書在半空中停了下來，然後有大概三秒鐘的晃神之後又繼續若無其事的看着。
“你這樣下去真的不是辦法，薇薇……畢竟那件事情都過去那麽久的時間了，你敢有出息一點麽。”
電腦□□的呼叫聲又響了起來，柳妍放下手裏的碗，鍵盤上又發出了一陣噼哩啪啦的打字聲。
“最近是不是又有什麽新的追求者了？”董薇薇看着在電腦後面一臉幸福樣子的柳妍問道。
“差不多啦，這男人是我在夜店認識的，有錢長的也不錯，就這麽在一起了呗。”
“差不多……愛情是可以差不多的嗎？”董薇薇看着柳妍的樣子，心裏竟不知道為什麽有些生氣起來，許久才憋出了一句，“那種地方是好人去的麽，你想找人談戀愛也不用這樣呀。”
“很簡單，他們玩的起，并且……”柳妍手在鍵盤上停頓了許久的時間，用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盯着董薇薇看了半饷，然後用很小的聲音說道，“不會受傷……”然後繼續在鍵盤上噼裡啪啦起來。
說實話，董薇薇确實被柳妍的最後一句話堵得啞口無言，這孩子的所有的感情經歷董薇薇都是見證者，也許就是明白柳妍之前經歷了些什麽，董薇薇才沒有繼續勸解下去。
屋裏彌漫着小小的尴尬，董薇薇低着頭，繼續翻着手裏的書。
“對啦。”柳妍突然從電腦屏幕後面竄出了一個腦袋，“鄱陽說過幾天他要在Never請客，一起來吧。”說罷臉上露出了一瞬間詭異的笑容。
“鄱陽？”
“就是我那個新的男朋友。”柳妍把腦袋重新的縮回了電腦屏幕的後面，“鄱陽說他的幾個好朋友都會到哦，全是北京城數一數二的公子哥兒，要不要去看看，說不定能有什麽不錯的開始呢。”
“我對那些花花公子沒什麽興趣，你想去就去吧，喝醉了我過去接你。”董薇薇放下手裏的書走到廚房，從櫥櫃裏拿出自己的碗，舀了滿滿的一碗紅豆沙之後又坐回到了柳妍的對面。
柳妍好像覺察到了董薇薇情緒的變化，停止了手邊的事情，拿起剛剛喝到一半的碗走到董薇薇旁邊的空地卧了下來。
“薇薇，不是我說你，雅俊那件事情已經過去那麽久了。我想讓你出去認識新的朋友并不是想讓你明天就非要和他們非發生點什麽事情不可，我只是想讓你盡快的從他的陰影裏走出來。”柳妍說到一半，看到旁邊緊緊的咬着嘴唇的董薇薇，一副已經快要哭出來的樣子，便不忍再說下去。
柳妍俯過身來，輕輕的将董薇薇摟在了懷裏，“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提起他的。”
“沒事，只是……”董薇薇趴在柳妍的肩膀，一陣難得會有的安心感。
“我知道，什麽都不用說，你要是不想的話……”
“誰說我不想，我就是沒有漂亮的裙子而已。”董薇薇用手擦幹眼淚，她不得不承認柳妍說的沒錯，再這樣下去，她只會把自己逼進一個死胡同裏。
柳妍噗嗤一笑，“這還不簡單。”起身将董薇薇拉到了自己的換衣間，“随便挑，喜歡哪一條，就送你了。”
“這都是你的心頭好，你确定？”
“為了你的終身幸福，沒了一兩條戰衣也沒什麽打緊的，最重要的是，你開心。”柳妍閉着眼睛，一副視死如歸的壯烈感。
董薇薇故意的走的一個限量版的包包旁邊，“既然柳小姐這麽大方，這個也送我好了。”
柳妍看着包包，臉色瞬間扭成了一團，但還是咬着牙擠出了句，“如果你喜歡，就拿去好了。”
董薇薇哈哈大笑的看着站在一邊一臉不舍的柳妍。
柳妍知道自己上當，上去跟董薇薇打成了一團，“好呀，你現在居然連我的玩笑也開！”
在董薇薇記憶中，兩人就這樣笑着鬧着，嘴角上似乎還有那沒有擦幹淨的紅豆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