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恭喜皇後娘娘, 太子妃生下了小世子,白白胖胖可愛極了!”

産婆捧着裹在襁褓中的嬰兒走出來,喜悅地大聲道。

屋子裏的下人們跪倒一片, 全都在賀喜。

唯有太子妃蕭嘉柔的貼身嬷嬷撩開簾子走入産房之中, 去看那虛弱的已快睡去的太子妃。

那孩子生得粉琢玉雕, 格外的讨人喜歡, 徐皇後将孩字抱在懷中,眉眼之間全是欣慰的笑意:“若栩, 你瞧瞧這孩子,是不是像極了你皇兄,這眉眼之處,簡直是一個模子裏頭刻出來的。”

顏若栩将攏在孩子臉龐上的錦被撥弄開些,露出孩子圓滾滾的臉蛋, 她忍不住也笑起來,嘆息道:“真可愛, 的确有些像皇兄。”

話音方落,忽而聽見內室一陣喧嘩傳出,接着便是瓷器破碎之聲。

蕭嘉柔斷斷續續的聲音傳出來,夾帶着嘶啞的哭嚎, 徐皇後蹙了眉, 抱着孩子一邊輕輕搖晃邊疑惑道:“今日是怎麽了,太子府邸裏頭亂糟糟的,你皇兄去哪了?”

言必,方才還一臉欣然齊聲賀喜的下人們臉色一怵, 紛紛緘默。

顏若栩攥緊了拳, 對徐皇後道:“母後稍安勿躁,我去裏頭看看。”

說着迎着喧嘩的産房而去, 蕭嘉柔半坐在床榻上,地下是一碗打翻了的湯藥。

“若栩,若栩!”蕭嘉若柔好似看到了救星一般,對她伸出雙手。

“求求你!帶我去見殿下,我想見殿下!”

顏若栩錯開了目光,冷冷看着地上一片狼藉,緩緩道:“皇嫂不必着急,待皇兄處理好政事,自會來看你,産後身子虛弱,皇嫂該保重身子要緊。”

蕭嘉柔拼命地搖頭,身上的中衣早被汗水濡濕,黏膩的貼在皮膚上,模樣狼狽不堪,眼中卻一片清明,她急促道:“不可!待殿下來看我就太晚了。”

“太晚了?何事太晚了?”顏若栩上前一步,縱然眼前的蕭嘉柔看起來凄慘可憐,她卻想起了雙目被挖去,面容盡毀的馮将軍,還有死在沙場上的大燕将士,以及失去田地,一家人生離死別的盛州人。

Advertisement

顏若栩的話語中包含了連她自己都不曾察覺的顫抖,她情難自已,目光緩緩向前移動,落在蕭嘉柔驚慌失措的面孔之上。

似乎是察覺到了自己的失言,蕭嘉柔抓着錦被往裏面縮了縮,幾乎是用氣聲道:“今日一早太子殿下便出了府,他派了禦林軍将我蕭氏府邸圍住,說……說我父親涉及到了盛州那案子裏去,要全力配合蘇大人清查。”

“既然只是配合查案而已,皇嫂何必這般緊張,還是其中有諸多的隐情,蕭府裏面禁不起蘇大人的一查?”

顏若栩垂眸看着蕭嘉柔,她的母族究竟做了什麽,想必她這個做女兒的也清楚,若只是配合調查,皇兄不必派禦林軍将蕭氏府邸圍住,以蕭嘉柔沉穩的性子也不會如此失态。

不知是不是番話令蕭嘉柔冷靜下來,她的身子還在輕微的發抖,低頭沉默了片刻,仰頭看向顏若栩的時候,那臉上居然擠出一絲笑意。

“若栩你說得對,是我糊塗了。”

顏若栩不忍心繼續看她這幅失魂落魄的樣子,轉身走了出去。

徐皇後大概從下人口中聽說了今日發生之事,見得顏若栩出來,立即對她道:“若栩,蕭府之事你也聽說了嗎?”

顏若栩看着母親,緩緩點頭。

徐皇後欲言又止,思索了一會後長嘆一聲不住地搖頭,朝堂之事她從來不插手,雖不知道裏頭究竟出了什麽事情,這裏頭的東西不歸她去管。

如今乾景帝的身子弱,病痛連連,已經沒有餘力去處理繁雜的政務,幾乎将權柄都交到了太子之手,太子無論做什麽,她這做母親的只會全力支持,斷沒有去折兒子臉面的道理。

本該歡天喜地祝賀新生命的誕生,因為今日朝堂之變抹上了陰霾。

禦林軍乃是天子親自調配,是天子的近臣,他們将蕭氏上下圍住不說,太子還命令陸氏領着親兵在城內戒嚴。

皇兄此舉像是未雨綢缪,在防備着什麽。

這般慎重,顯然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不像是一時興起的舉動,就算蕭氏牽涉在盛州錢氏一案之中,最多不過貪圖一些銀兩,如此未免太過于嚴處。

顏若栩守着一盞燭火在房中等候許久,那明滅的火光倒映在眸中,像是燒不盡的山火,灼燒不休,燥亂令人心神不安。

夜間的溫度比起白日低的許多,凄風細雨,帳上的流蘇墜左右輕擺。

直到了後半夜,領着親兵在城門駐守的陸垣蟄才匆忙歸來,他一身的寒氣,身上的玄鐵甲上甚至凝結了微薄的水汽,雙眸夾雜了紅血絲,一臉疲憊。

今日一早被太子招走之後,他到現在才得空歸來。

顏若栩急忙差人将小廚房溫着的蓮子羹湯端上來:“快吃兩口,看你的臉色今日定是忙壞了。”

陸垣蟄坐下來沒說話,緩了緩道:“蕭昌呈已經被扣在府中了,蕭氏上上下下全都被禁足,看殿下的意思,似乎準備借此扳倒蕭氏。”

說罷他端起手旁的蓮子羹湯,仰頭飲了幾口,蹙眉接着道:“現在盛州那樁案子不光蘇大人一個人負責,殿下還指派了徐大人同查。”

舅舅徐恪吏是蕭氏的死對頭,兩家本就勢同水火,現在他負責起蕭氏的案子來,蕭昌呈如何有好果子吃。

可顏若栩總有隐約的擔心,盛州之案不足以定蕭氏的罪,那不過是他們累累惡行的冰山一角,單憑這一點最多是降職罰俸,遠沒有到殺頭之罪,可看皇兄現在的種種舉動,已經有連根鏟除的意思。

蕭家世子蕭彥臣如今領兵遠去邊城,手裏頭握着數萬的雄兵,倘若真的處置了蕭氏,蕭彥臣聞訊後幹脆來個魚死網破,傭兵而反可如何是好?

“陸公子,我總覺得這件事情太突然了,時機還不成熟,只怕不妥。”

顏若栩此話也同樣勾起了陸垣蟄的擔憂,如今想來,太子殿下極有可能是故意将蕭彥臣指派離京,這也解釋了他為何不許顏喆同去,顏喆身為顏氏的青年子弟,上次在邊城表現十分突出,這一回是去歷練的好機會,再立幾個軍功回來,論功行賞之時就可晉升軍階,無論是對顏氏皇族還是顏喆自己,都是一等一的好事情。

當時未曾深思,現在想來确實蹊跷,難道殿下從派遣蕭彥臣離京開始,就沒有想過要叫他回來?

顏若栩看着蹙眉深思的陸垣蟄笑了笑,見他呆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又想笑又念他今日辛苦,起身抽走了他手中的空碗道:“如今多思也無益處,再不歇下只怕天就快亮了,快睡吧。”

陸垣蟄笑了笑,拱手道:“你說的是,下回我若還這般晚歸,你也不必等我,我睡去書房就好了。”

他站起來舒展了筋骨,駕輕就熟的準備去床榻上取被子和枕頭,大婚之後的這些日子,他都是這般,自己将床鋪好,為了不叫別人看見,還要早起先将地上的東西收拾好。

顏若初看着他眼下的青灰,還有滿臉的疲态,輕輕走到了他的身後,将手按在他懷中抱着的被子上,清了清嗓子,眼神沒有焦點的在虛空之中搖擺不定。

她穿着居家的中衣,白底紅花的修身襦裙,一頭烏發挽作簡單的雲髻,發間的金玉簪子在燭火下熠熠生輝,粉色的唇微微抿成一線,好像還有什麽話未曾說出口。

“若栩,還有什麽事麽?”

陸垣蟄已經很是困倦,白日間忙得沒有歇過一刻鐘,若是在軍營裏他恐怕倒在地上就能和衣而卧,可是當顏若栩這樣站在眼前時,他的瞌睡霎時無影無蹤,只愣愣看着顏若栩那雙閃爍的水眸。

他越是看,顏若栩越是有些惱,她蹙起眉,手在被子上壓了壓,小聲道:“今日你累了,我看還是……睡床榻上吧,比地上舒坦些,明早也不用為了避下人眼目起早。”

話還未曾說完,陸垣蟄已經将手中的被子扔回到了榻上,一屁股坐在軟綿綿的床榻上,自成親以來,這喜床別說睡,就是坐都沒有坐過幾回。

陸垣蟄高興到了極點,倒有些輕飄飄的不知道自己是誰了,看着盯着腳尖的顏若栩樂滋滋道:“這樣的話,那今夜要委屈公主了睡地上了,慚愧慚愧。”

顏若栩聞言一驚,愣愣的擡起頭來道:“啊?這……無妨的。”

說罷顏若栩便準備彎腰去取床上的被子,臉色已經白成了一片,也不去看坐在一側的陸垣蟄,抱着被子轉身就要走。

“慢!”陸垣蟄急忙扯住了顏若栩的衣袖,将她手中的被子奪下來,歪着頭去看顏若栩的臉色,柔柔地笑道:“公主金枝玉葉,我怎可叫你睡地上呢,陛下皇後若是知曉了,豈不是要砍我的頭。”

幽暗的燭火下少年臉上蓄了慢慢地笑,唇角邊微微勾起,眸中亮光閃閃。

顏若栩雙手環胸,後知後覺道陸垣蟄這是在逗她,不禁氣急。

“那還是陸公子睡地上妥當!”

作者有話要說:

阿蟄:不要,我不要睡地板!

~~~~~~

聖誕快樂~留評價随機發紅包~麽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