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瞧着這兩人不打不相識,眼下一副哥倆兒好的做派,李二縮了縮脖子,趁大夥兒不注意,滋溜一下鑽出人群溜走了。生怕薛績回頭想起自個兒來,再找他算賬。

不過李二屬實是想多了,從一開始薛績就沒拿他當回事兒,不過是拿他作筏子找人比武罷了,這會兒有了林玉致,他早就把人忘腦後去了。

“林兄,你沒傷着吧。”傅辭趕忙上前将她上下打量個遍。

“嗨,沒事兒沒事兒,只是和薛大哥切磋一番武藝,莫大驚小怪的。”

傅辭涼飕飕的觑了一眼薛績。

不知為何,薛績只覺得傅辭瞥他那一眼,讓他渾身發寒,總覺得沒有好事兒。

再看這人跟林兄如此熱絡,眼波流轉間又似帶着幾分情誼。想到李二看他時那猥/瑣的眼神,還有林兄看李二時那陰狠的勁兒……

薛績不自覺的抖了幾抖,一定是自己看花眼了,他們可都是男人啊。

可說起來,軍營裏這種事兒也是在所難免。這二人相貌出衆,互相慰藉一下,好像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林玉致不知道瞬息之間,薛績這大塊頭腦子裏就腦補了這麽多,若是她知道了,一定會送薛績一句話:“我去你姥姥的!”

演武場上這一幕正好落在沒事兒就在軍中瞎溜達的韓勵眼中。

軍中禁止私下鬥毆。

一營校尉楊鳳席見底下圍了一圈軍士,當中那兩個小兵打的如火如荼,吓的他刷刷冒冷汗。

“這……都是些新兵蛋子,回頭屬下定好好教訓他們。”楊鳳席擦了擦額頭冷汗,點頭哈腰說道。

韓勵斜睨了他一眼,道:“本大人已經注意他很久了。”

“啊?”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楊鳳席有些懵。他順着韓勵的視線看過去,就見那瘦弱青年筆挺的身姿,在一衆糙漢中顯得出類拔萃。

他微微颔首:“将軍好眼光。”

韓勵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麽,擺擺手走了。

楊鳳席輕舒了口氣,又瞥了林玉致幾眼。心裏還納悶,這小子只是個普通小兵,韓大人日理萬機,雖說有事兒沒事兒的好往演武場溜達,可多半受關注的都是些小頭目,韓大人卻偏偏對一個小兵上了心。

如今再瞧,那小兵好像和其他人當真有些不同。且不說能與薛績打個平手,光是那氣質,都讓人賞心悅目。

楊鳳席如今是越看林玉致越順眼。忽地,心裏咯噔一下。

心說韓大人極少管這些瑣碎小事,今日特意跟他提了那小兵一句,是想擡舉他了。若真如此,這小子日後可是要有一番造化了啊。

楊鳳席覺得他猜中了上峰隐晦的含義,不免有些愉悅,心裏暗搓搓琢磨着,如何不動聲色的将人提拔上來,在上峰和這小子跟前兒都能賣個好兒。

楊鳳席的心裏活動,韓勵自然不會知曉。

話說他當時看見軍士私下鬥毆,是有些氣惱的。薛績那個刺頭兒,有事兒沒事兒就想找人比劃比劃,他可都瞧見好幾次了。

本想着都是新兵蛋子誰也不服誰,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算了。如今瞧着,連那楊鳳席都是個拎不清的。韓勵越想越氣,轉過頭又回去了。

楊鳳席正哼着小曲兒往前溜達呢,也沒料到韓勵會突然回來,倆人差點兒沒怼上。

“哎呦我說将軍啊,沒撞着您吧。”

韓勵哼了一聲:“那兩個打架鬥毆的,本将看他們精力旺盛的很。既然如此,讓他們繞着演武場給本将跑上十圈,跑不完不許吃飯!”

還沒等楊鳳席反應過來,韓勵已經甩甩袖子走人了。

楊鳳席摸了摸腦袋,心說将軍咋突然這麽大火氣呢。思來想去,楊鳳席一拍手:“我知道了,将軍定是想好好磨練那小子的意志!”

楊鳳席以為自己又一次猜對了上峰的意圖,面上略有得色。

而當林玉致聽到這命令時,簡直如喪考妣。

楊鳳席笑眯眯的對她說:“所謂愛之深,責之切。将軍這也是看重你啊。”

林玉致跟薛績并排小跑出老遠,才偏頭跟薛績說道:“我怎麽覺得楊大人好像腦子有問題。”

薛績深以為然的點點頭。

一個足以容納萬人訓練的演武場,很大,非常大。跑一圈下來就要半柱香的時間。林玉致估麽着今兒晚飯怕是沒着落了。

心裏将罪魁禍首李二翻來覆去罵了一百八十遍,正在訓練的李二接連打了好幾個冷顫。

林玉致被罰,傅辭這個心疼啊。每當訓練中途休息時,都要拿着水袋沿着演武場外圍去迎林玉致,叫她歇一歇,喝點兒水。那眼巴巴的神情活像一顆望夫石,眼裏濃濃的都是關切。

這讓嗓子冒青煙兒的薛績這個羨慕嫉妒恨啊。那眼神一刻不停的在他二人身上來回逡巡,他們之間果然有貓膩兒!

就連最憨的雷老五都覺出不對了,他用胳膊肘怼了怼周老三:“三哥,傅公子對咱镖頭是不是有些關心過了頭啊。”

周老三斜了他一眼,道:“我覺得你現在該擔心傅公子不要像那些人一樣……咱镖頭這些年,不知欠下多少風流債呢。”

雷老五煞有介事的點點頭,想想那些跟在镖頭後頭哭着喊着要跟了镖頭的人,其中也不乏清新俊逸,英俊又儒雅的男子,便少不得替傅辭擔心了起來。

“嗨,镖頭又要做下一樁風流事兒了。”

雷老五有些酸酸的說道:“你說咱镖頭咋就這麽招人稀罕呢,跟咱們搶女人就不說了,連男人都不放過!”

“所以說,男人出門在外,也要好好保護自己啊。”周老三瞅了眼雷老五:“當然,你就不必了。”

雷老五:“…….人身攻擊也不帶點名道姓的啊,你不直說我還可以裝作聽不懂的樣子。再說,五爺我也不差的吧,總是有姑娘喜歡我這一款的。”

周老三看了眼一臉兇相,毛發旺盛的雷老五,嘴角抽了抽:你高興就好。

————

永定五年,十月二十。北秦騎兵主将霍青寒率軍突破上庸防線,慶州軍殘餘兵力退至西關嶺外。又于西關嶺外遭遇西戎伏兵,慶州軍潰敗,睿王蕭羽戰死。幾代鎮守南楚國門的睿王府,頃刻颠覆。

天下嘩然。

這是北秦自立國以來,第一次突破南楚西北第一防線。從此之後,南楚西北的大門将徹底對北秦敞開。

慶州一失,西北咽喉之地不複存在,北秦如割韭菜一般,迅速收了西北諸城,直指靈州。

靈州城,東倚蒼雲山脈,北靠蒲州,南接潞州,西通泾陽。

如果說紫金關是守護南楚平原地帶的第一雄關,慶州是南楚西北第一門戶。那麽靈州,便是南楚江北一帶連接南北的要城。

占靈州,扼南北。靈州若失,則江北之地失了大半。東西兩路大軍圍攻紫金關。如此一來,紫金關便要承受更大的壓力。

朝廷這下是真的急了。

榮太後不在乎西北得失,更不在乎睿王死活。但看得懂戰局的人都明白,慶州失,整個江北便再無一支軍隊能擋的住北秦的兵馬。即便最後守得住紫金關,也必将付出慘重代價。

只可惜,明白的人太少了。更多的是揣着明白裝糊塗,默許了榮太後對睿王的所作所為。北秦又何嘗不是抓住了這一點,才一舉攻下慶州的呢。

衆朝臣聯名上奏,榮太後終于下旨,封大将于弘文為征北大元帥,率軍十五萬,渡渭水,指揮江北之戰。同時又令潞州軍分兵五千馳援靈州,無論如何,務必在于弘文大軍抵達紫金關前,保住靈州。

韓勵接到旨意,無奈的嘆了口氣。

潞州先後兩次派兵馳援紫金關,第一次于半路遇伏,無一生還。第二次助紫金關奪回小春城,誰料那周廣陵使了一招空城計,将五千人馬全都射死在小春城裏。城沒奪回來不說,人馬也都折損了。

潞州本部兩萬人馬,如此折損一半。好不容易征召新兵一萬,卻又要被派去支援靈州。

韓勵犯難的揉了揉眉心,他這個潞州守将,當的可真難啊。

沒辦法,誰叫潞州不是戰略要塞,又與靈州和紫金關互成犄角。潞州的存在,本也就是為了保這兩處重城的。

只是派誰去,韓勵有些搖擺不定。這其中的關鍵便在于靈州城守将孟忠。

孟忠不比呂茂祥,靈州城也不比紫金關。

鎮守靈州的孟忠是老将了,但此人資質平平,剛愎自用。早年與林晏頗有嫌隙,于軍中一直不曾得重用,只在朝中任閑職,滿腔憤懑無處發洩。直至楚和帝抄沒林家,孟忠才算熬出頭來。

人一旦得了權勢,便會想要更大的權勢。孟忠對于早些年的事兒一直心有芥蒂,但凡被他逮住機會,一定會想盡辦法撈個軍功,證明自己不比林晏差。此時北秦東進,韓勵就怕孟忠貪功冒進,壞了全局。

呂茂祥雖也不是什麽胸有韬略的大将,且此人搖擺不定,極易受他人左右。但至少他不是好大喜功之人。

紫金關又有天險做依托,即便救援不成,依舊可以閉關不出,據險以守,等待朝廷援軍。

但靈州不同,靈州雖有盤龍谷天險可以暫時阻擋由西北而來的北秦西路軍,但背後卻有周廣陵東路軍虎視眈眈。

今呂茂祥失了小春城,又折損潞,雍二州各一萬軍,必不敢輕出,便使得靈州此時腹背受敵。

只有等到于弘文大軍抵達紫金關,牽制周廣陵大軍,靈州才有喘息的機會。固守靈州一線,切斷北秦東西兩路大軍,此戰或可有翻盤的機會。

所以,這場仗不好打。

就在韓勵糾結派誰去馳援靈州的時候,楊鳳席主動請戰。

韓勵意外之餘,又有些欣慰。此人雖無大将之能,但勝在處事靈活機變。

“還是老規矩,從新兵老兵中各抽調兩千五百人。”韓勵說到此處,頓了頓。

“鳳席啊,靈州的重要性你心裏清楚。此次援救靈州,不是一趟好差事。成了,咱們撈不到多少軍功,敗了,孟忠必會将所有過錯都推脫到咱們頭上。屆時,你務必要謹而慎之。”

“将軍放心,末将明白。”

“去吧,記得多給自己挑幾個好手。”

“是,将軍。”

林玉致得到消息後,正兀自琢磨如何能不着痕跡的加入馳援靈州的隊伍裏時,楊鳳席直接下了令。

新兵一營全部軍士俱被抽調。

————

将要西沉的太陽将天邊染成血紅色,就像五年前的那個蕭瑟秋日,被鮮血浸染了的刑臺。讓林玉致整顆心都陷入灼燒的痛苦之中。

“一切,都将從這裏開始。我林家的血債,要讓你們一個一個的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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