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劫營一戰藺世榮如實向張澍禀明,張澍心驚之餘又不免慶幸。當即召來林玉致,對其大加贊賞。

此戰廖輝戰死,張澍升藺世榮為曲長,升林玉致為隊率。

二人領命之後,卻并未有多少欣喜,因為他們都知道,真正的戰役,才剛剛開始。

有了廖輝的判斷失誤,險些葬送八百人,張澍也開始謹小慎微起來,命彭遠抓緊一切時間,鞏固城防。

但望軍亭就這麽屁大點兒地方,就目前情況來看,撐死了也就能守上半日。張澍一籌莫展。

“大人,依小的看,咱們當分兵抗敵。”

林玉致将手裏的望軍山一帶地形圖來回看了好幾遍,心中大致有了一個想法。

張澍眼睛一亮:“你且說說看。”

“我們在鷹嘴崖伏擊北秦兵之後,又繼續往東探聽敵情。周廣陵鎮守潼山,遣大将尤猛率軍兩萬攻洪關。尤猛此人性暴戾,急躁易怒。”

“他派出的一千先遣軍已被我方殲滅。尤猛等不到先遣軍的戰報,必會派斥候打探。得知先遣軍已滅,必定大怒。若我所料不錯,尤猛得到戰報後,一定會率軍急行。此時怕是已到鷹嘴崖附近了。”

“過了鷹嘴崖,一路往西,無險可守。倒是西南方有一處扇子谷。扇子谷形如打開的紙扇,地勢自東南向西北逐漸收縮,呈東寬西窄之勢。”

“到時,我方率軍主動攻北秦軍,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等北秦軍反應過來,我們則立刻率軍往扇子谷方向撤。尤猛見着我們,一定死咬着不放,繼續追擊。”

“我方則需提前在扇子谷設伏,只等尤猛大軍進入谷內腹地相對狹窄位置,亂石弓箭齊發。”

張澍想了想,道:“我們人手不足,弓箭亦不足。扇子谷地勢前寬後窄,并不是一個适合伏擊的好位置。只要尤猛及時下令撤軍,北秦軍的損失不會太大。”

林玉致道:“張大人莫忘了,我們這一次的根本目的是守望軍亭三日,而不是消滅北秦軍。”

藺世榮道:“玉致說的有道理。扇子谷末端狹窄,僅容一人通過,尤猛只能原路撤軍。将北秦軍引到扇子谷,這一來一去,少說也能拖延半日。”

張澍點點頭,示意林玉致繼續往下說。

“若一切順利,從扇子谷出來,天色已晚。山中濃霧,夜間更甚,幾步之外便看不分明。我們可趁夜色設疑兵,發動第二次進攻。”

“北秦軍的斥候必然已經摸排清楚,我方只有兩千人。然而卻一而再再而三的主動進攻。饒是少智急躁如尤猛,心裏也該多幾分顧慮:我方守望軍亭的人馬,絕不止兩千。”

“如此一來,尤猛不敢冒進,至少這一夜,北秦軍不會有所行動。”

張澍聽得此計,以為甚妙。當即命林玉致率軍五百為誘餌引北秦軍入扇子谷,命藺世榮率軍五百到扇子谷設伏。

又令彭遠率二百軍士往林中砍樹,制作木栅等守城器械。自己則率三百軍士固守望軍亭。

與此同時,鎮守洪關的楊鳳席也沒閑着,想盡一切辦法,加強洪關防禦。

靈州地處江北腹地,自中原大地統一後,此處少經戰事。洪關只是一座小城,沒有甕城,城牆矮小,防禦低下。

在楊鳳席援軍抵達前,柴亮知便已組織城內守軍加固城防。但僅憑一處洪關,想要阻擋北秦大軍五日,實屬不易。

楊鳳席愁眉緊鎖。

而此時,事先被柴亮知派往靈州拿取戰略物資的軍士已經回來,拿到的物資比預想中的少了一半。

柴亮知登時心涼了半截。

楊鳳席問那軍士:“靈州戰況如何?”

軍士答:“北秦強攻泾陽,泾陽告急。孟将軍分兵五千馳援泾陽,又親自率軍出靈州,欲前往盤龍谷拒敵。”

楊鳳席氣的猛一拍桌子:“簡直胡鬧!”

靈州城牆堅固,在朝廷大軍抵達紫金關前,只要堅守不出,北秦在短時間內絕對攻不下靈州城。

而一旦孟忠出靈州,身後的周廣陵勢必趁靈州空虛而猛攻洪關。

柴亮知揮揮手叫那軍士退下,小聲對楊鳳席說道:“鳳席,若是這樣,洪關斷是守不住的。孟忠既已出靈州,我看我們應當早作打算,趁靈州無将,控制城守府,奪下靈州。就算孟忠還有命回來,靈州已在我們掌握,悄悄弄死一個孟忠不在話下。”

楊鳳席沉默半響,道:“原以為睿王能堅守慶州,我們按計劃奪下靈州後,投誠睿王。但事情有變,睿王戰死,北秦一路揮師東進。”

“靈州如今只有守城軍士三千,算上我們手裏的五千軍,也不過八千兵馬。到時北秦前後夾擊,靈州我們恐怕守不住。一旦靈州失守,江北淪陷,我們可就成了南楚的罪人了。”

柴亮知道:“但若不入靈州,我們這五千人都得死在洪關。鳳席啊,可莫忘了孟忠,此人貪功冒進,又剛愎自用。靈州在他手裏絕難守得住。”

“若能奪了靈州,殺了孟忠,咱們大仇得報,也算了無遺憾。至于守不守得住靈州城,只要咱們盡力而為便是。也許到那時又會有什麽轉機呢。”

楊鳳席嘆了口氣:“亮知說的有理,先前是我想岔了。”

“你能想明白就好。”

楊鳳席又道:“我們要退守靈州,但洪關這裏也要做做樣子,總要守上三兩日才行,不能叫朝廷起疑。”

“這個你放心,我自有安排。”

仗着讀書人的身份,傅辭在軍中頗受照顧。像挖土壘牆這種粗活,隊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不叫他幹了。

是以,傅辭閑着沒事兒,整日在洪關城裏頭溜達。一會兒瞧瞧防禦工事修的如何了,一會兒又瞅瞅楊鳳席和柴亮知在幹什麽。

這會兒他正好溜達到城門口,見運送軍需物資的軍士回來了,眼見着那物資少得可憐,不禁啧了啧舌。

隐約聽見有消息說孟忠率軍出靈州,如果真是如此,洪關可就危險了。他得琢磨着混出城去,無論如何,都不能叫林兄死守了。他們得想辦法入靈州,以靈州為根據,徐徐圖之。

一旁的薛績見狀,也湊過去嘬了嘬嘴兒:“這麽點兒東西,都不夠北秦軍塞牙縫的。”

傅辭瞪了他一眼,轉頭就走。

薛績忙跟了上去。

傅辭終于煩不勝煩:“我說姓薛的,你沒事兒總跟着我作甚!”

薛績道:“林兄弟走時,我可是拍着胸脯保證要好好保護你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馬難追,總要将你毫發無損的交到林兄弟手裏才行。”

傅辭氣的咬牙:“我很好!”

薛績道:“可不行啊,你忘了那李二了?”

傅辭陰冷一笑:“可我怎麽覺得,你比李二還可怕。”

薛績見他審視的眼神,猛的打了個冷顫,緊忙解釋道:“傅公子可別誤會,千萬別誤會。你是林兄弟的人,我就是再那什麽,也肯定不會動傅公子的。”

傅辭冷笑,再冷笑。

薛績不動如山。

許是覺得氣氛有些僵硬,薛績尬笑兩聲,摸了摸鼻子,問道:“傅公子你餓了麽?”

傅辭:氣都氣飽了!

他緊走了兩步,複又頓住,轉頭對薛績道:“我去哪兒你都跟着?”

薛績點頭。

傅辭朝他微微一笑。

薛績有些摸不着頭腦。

至夜,薛績終于明白傅辭要幹嘛了。

“你要當逃兵?”

“怎麽,怕了?怕了就趕緊回去吧。”

薛績咬了咬牙:“既入軍營,便是軍籍,你能逃到哪兒去?再說,你就不怕林兄弟回來找不到你麽?”

傅辭瞥了他一眼:“我此去就是去找林兄,莫再廢話,願意跟就跟着,不願意,就滾回營帳去。”

薛績張了張嘴,一狠心,道:“我敬你是條漢子。想不到你對林兄弟用情至深。放心,兄弟支持你。”

傅辭心中一喜,本以為這薛績會是個麻煩,倒不曾想竟成了助力。這一路往望軍亭去,有他跟着也省了不少事兒。

他忽然發現薛績,其實也挺可愛的。

二人抵達望軍亭時,破敗的城中只有張澍和五百軍士。

依林玉致的計劃,藺世榮在扇子谷伏擊尤猛大軍後,便在當初北秦先遣軍屯兵的密林西側與林玉致合兵一處。

一千兵馬趁夜色沖進尤猛軍中,攻其不備。林玉致揮舞着長刀,手起刀落間,便是一顆人頭。她本就擅使刀,日日不辍練習,刀法娴熟。竟叫她生生殺出一條路來,等她回過神兒來,已殺入北秦軍深處。

她急急往後退去,趁北秦軍将他們合圍起來時,退至軍陣外。

只差臨門一腳,卻被尤猛纏上。

尤猛好勇鬥狠,在軍中時便常與軍士比試。如今眼瞧着那南楚軍沖進陣中,砍殺數十人,早已按捺不住。

林玉致心裏暗罵,若短時間內退不出去,待北秦軍反應過來他們只有一千人時,必定瘋狂反撲。

尤猛這一路相當憋屈,正愁找不到地方發洩。如今難得碰上敵手,更是使出渾身力氣。

眼見焦灼不下,林玉致心急如焚。慌亂之間,差點兒被尤猛找到破綻。

藺世榮在陣外沖殺,遲遲不見林玉致回來,眼見着北秦軍攻勢漸猛,正猶豫要不要撤軍。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從斜刺裏射出一根利箭,帶着破風之勢,寒芒劃破濃霧籠罩的蒼穹,貫穿了尤猛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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