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能不能不哭了,”衛晏然坐在趙辛年的書桌旁,見她兩只眼睛哭得紅撲撲的,于是不自覺地把聲音放柔了些,抽了紙巾遞過去,“把眼淚擦擦。”

趙辛年其實剛剛上樓時已經把眼淚止住了,但突然見到衛晏然,整個人又是傻眼又是激動又是出糗……外加一點考差後的心虛,反正多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就“嗷”地一嗓子又哭了。

這會兒,她接過衛晏然給的紙巾,擦了擦臉,又擤了擤鼻涕,但眼淚仍舊止不住地往下掉。

趙辛年從小到大都很少哭,但每次只要哭勁一上頭,爆發力還是相當可以的,通常不哭個把小時很難消停下來。衛晏然也許久沒有見到此場景了,撐着下巴很有耐心地等着,不時給她遞上紙巾。

又大概過了二十分鐘,衛晏然看了眼時間,感覺差不多了,他點開手機劃了兩下,問,“蛋糕要吃什麽口味的?”

趙辛年還在上氣不接下氣地抽噎着,聽到蛋糕兩個字,忍不住側頭,帶着鼻音問,“什……什麽?”

衛晏然把手機舉着給她看。

趙辛年這才反應過來今天還是衛老師生日呢,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可惜見效不怎麽明顯,仍舊不停地打着哭嗝。

“草……草莓……我要草莓味的……”她吸吸鼻涕。

衛晏然下了單,趙辛年又呆愣地坐着平複了一會兒,才把這場哭嘯給壓過去。

“看看,像什麽?”衛晏然把前置攝像頭打開,放她面前。

趙辛年眼睛本來就大,哭過後更是又紅又腫,她看着鏡頭裏的自己,撇着嘴說,“像包子。”

衛晏然笑了,“你怎麽就想着吃。”

趙辛年大概是真的哭餓了,轉過臉問,“蛋糕還要多久到呢?”

衛晏然拿過手機,看了一眼,“還得一個小時。”

趙辛年點點頭,她知道衛晏然不喜歡吃甜食,于是起身準備給他做晚餐。

Advertisement

“衛老師,我不知道你會回來,菜都沒買,只能随便做點吃的了。”

“嗯。”衛晏然應一聲,也站了起來。

廚房裏,趙辛年把僅有的食材都搬了出來放在廚臺上,看到櫃子上有老媽昨晚剛弄的鹵味,決定給衛老師弄一鍋簡易版煲仔飯。

衛晏然靠在門邊,問她,“你剛才在哭什麽?”

趙辛年暫時不想說成績之類的影響他吃飯的心情,于是半開玩笑道,“哭你不回來呗,都不能陪你過生日,你看,我一哭你就回來了。”

衛晏然低哼一聲,沒理她。

趙辛年只管傻兮兮地笑着,而後反應過來,“不對诶衛老師,你不是要在宿江過嘛,怎麽回來了?”

“我說了要在那邊過嗎?”衛晏然看了一眼廚臺,上面放着胡蘿蔔。

“哦,我聽爺爺說的,”趙辛年低下頭,仔細切着蘑菇丁,“好像說你舅舅要給你辦個生日會什麽的,你不會是偷偷逃回來的吧。”

正說着,衛晏然的手機響了,他拿起來看了一眼,沒馬上接,而是走到趙辛年身邊,戳戳她案板邊的胡蘿蔔提醒道,“別放這個。”

趙辛年仰起小臉,朝他吐吐舌頭。

打電話來的是李靜依,衛晏然接了電話往陽臺走。

“小然。”李靜依開口。

“嗯。”衛晏然推開了陽臺門。

“你到家了是嗎?”李靜依語氣聽不出情緒。

“嗯。”衛晏然還是應着。

其實剛剛一到花溪,衛晏然已經給她回過消息了,這會兒她特地打電話過來,他能猜到應該是因為生日的事。

李毅确實有在花心思給他籌備生日會,但那天晚宴上,衛晏然也明确說了沒時間。因為當時Z大的自主考試安排在今天下午,他想着考完如果來得及要坐車回花溪。只是後面Z大的考試延遲了,所以今天比完賽他才能提前回來。

可惜李毅當時沒聽進去,他考慮着即使白天要考試,晚上還是可以過的,于是就繼續計劃着這件事。而衛晏然只在晚宴當天回了趟家,隔天就去省隊集訓了,對李毅計劃的事完全不知情。

直到昨晚李靜依打了電話過來,他才知道。

衛晏然本就想着今天要回來,況且他也不習慣一幫人一起過生日的氛圍,但李靜依不依不饒,一定要他給出一個理由,于是他随口敷衍說沒時間。

“你下午Z大的考試取消了,為什麽昨晚沒說?”李靜依有點質問的意思,但語氣還算平和。

“你沒問。”衛晏然簡單回答。

“我以為你說沒時間是因為有考試……好,那既然沒有考試,你昨晚說沒時間這個理由就不成立。”李靜依每天泡在學術報告裏,講話也是一副學究作派,注重前後邏輯注重得要死,“剛才我也跟爺爺通過電話了,他後天才回來,所以也不存在要回去和爺爺一起過的情況。”

“嗯。”衛晏然沒發表意見。

“小然,”李靜依帶着點和平時一樣的說教口吻開始了,“我昨晚應該有跟你說過,我和你爸忙,這次的生日會都是你舅舅花心思準備的,你這麽不管不顧地拒絕,媽媽覺得你的做法很不妥當。”

衛晏然應着,背過身倚着欄杆,這個位置正好對着廚房,可以看見趙辛年蜜蜂一樣地在燈下忙碌來忙碌去。

他今天沒有反駁李靜依的話,而是任由她說教着。他雖然不想參加生日會,但知道多少是辜負了別人的好意,這點他理虧。而李靜依不愧是做研究出身的,随便串一個邏輯點,就夠她論述半天了。

衛晏然發了好一會兒呆,才聽到聽筒裏傳來一句,“小然你有在聽嗎?”

衛晏然回過神,嗯一聲。

“所以,你不想參加生日會是還在怪我跟你爸對麽?”李靜依也不知道怎麽串的因果關系,反正就得出了這麽一個結論。

衛晏然聽着有點心累。

“我知道當初把你一個人留在花溪,是我和你爸考慮不周,這麽多年下來,你疏離我們也正常,但我們那時候确實走得匆忙,不是不把你放在心上,我……”

“媽,我沒有怪誰的意思,”衛晏然終于出聲打斷,不打算就着這些過去的事深究,再者他今天坐了車有點累,一聽見這些事頭就犯暈,“我只是覺得一個生日而已,沒必要折騰,你們也忙。”

聽筒裏一陣安靜,衛晏然看着廚房方向繼續說,“我回來過自然有回來過的理由,你們也不用多想,說一晚上你也累了,先這樣,我去吃飯了。”

他也沒再等李靜依說什麽,挂了電話。

廚房裏,趙辛年搗鼓了半天,終于物盡其用,煲了一鍋飯,煮了一碗湯,又就着僅剩的莴筍葉配着黑木耳清炒了一盤。

把菜端上桌時,衛晏然正好從陽臺進來。

“是誰的電話啊,講好久。”趙辛年随意問了一句。

“我媽。”衛晏然過去洗了手,到位置上坐下。

“哦。”趙辛年把筷子遞過去,歪着腦袋發揮了一下想象力,“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在生日會上逃走,然後你媽媽現在找不到人了,就打電話過來教訓你,對吧?”

衛晏然沒搭話,端起碗,看了一眼她桌前,“你不吃嗎?”

“一會兒有蛋糕呢,我得空着肚子。”趙辛年說。

衛晏然點點頭,也沒再說什麽,安靜吃飯。

“衛老師。”

“嗯?”

趙辛年手托着兩腮,愁眉苦臉的,“感覺讓你十八歲生日吃這些,我有點慚愧。”

衛晏然也沒擡眼,繼續吃着飯,“那你明年做點不一樣的。”

明年?趙辛年更幽怨了,“明年你都不在這裏了。”

衛晏然很自然地接道:“你不是也會去宿江嗎?”

聽到這,趙辛年心虛了,托着腮幫子的手不自覺地放下來,直着身子很小聲地嘀咕一句,“那不一定。”

“嗯?”衛晏然沒聽清,擡起頭,“哦對了,你期中考……”

趙辛年眼睛快眨了兩下,來了來了來了……

這時,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兩人的視線一齊落了過去。

“嗯,在的。”是蛋糕到了,衛晏然拿着手機跟外賣員說了一句,起身去開門。

趙辛年先是松了口氣,而後一邊默默祈禱:拜托!別提成績!讓我至少先吃完蛋糕吧!一邊風馳電掣地溜去房間拿東西。

出來時,衛晏然已經領了蛋糕進來,在桌子旁拆包裝。

“哇!”趙辛年乖乖在邊上站好,對着草莓蛋糕眼睛都看直了。

“給。”衛晏然把切刀遞給她。

“不行,還沒擺蠟燭唱生日歌呢。”趙辛年撅着嘴,一臉嚴肅地把切刀放一邊。

往年衛晏然生日從來不配合,冷着張臉不帶生日帽、不許願、也不吹蠟燭……反正每次都是趙辛年在一旁幫他配合老爸老媽和爺爺,帶頭唱生日歌,還幫許願吹蠟燭什麽的,仿佛那天的壽星是她。

趙辛年想着今天怎麽着都要把這儀式走一遍!

于是暫時按耐住想吃蛋糕的心,在邊上拆蠟燭盒。

“我先提醒你,那個奶油是冰淇淋的,會化。”衛晏然不打算參與到她的生日儀式裏,直接坐下吃飯了。

“化了我也愛吃,”趙辛年歪着頭,笑得兩顆虎牙明晃晃的,“衛老師,我勸你也別掙紮了,今天十八歲你必須得跟着我的程序走一遍。”

衛晏然沒理她,繼續吃他的飯。

趙辛年去沙發翻了半天找來了打火機,往蠟燭上點火,十八根蠟燭插得密密麻麻的,趙辛年做事又毛手毛腳,一不小心就被火燙了。

她也沒叫,就微微瑟縮了一下,繼續點。

衛晏然餘光注意到了,他放下碗,走過來,拿起她的手看了一眼,“去冰水沖一下。”

“不痛的,我沒……”趙辛年确實沒什麽感覺,但看到衛晏然拿了打火機幫她點,就把話咽回去了。

她跑去水龍頭胡亂沖了一下,回來時,看着衛晏然個子高高弓着身的背影,忽然靈機一動,蹑手蹑腳地退到桌邊,夠了桌上的生日帽背着手放到身後。

“衛老師,”趙辛年慢慢靠近,看着最後一根蠟燭點完,衛晏然要直起身,她立馬喊住,“別動。”

“幹嘛。”衛晏然微側過頭。

“你……你衣服上有小蟲子。”趙辛年胡說八道,“你蹲下來一點,我幫你拿掉。”

衛晏然怕蟲子,就照她的話做了。

“锵锵锵锵,可愛的生日帽順利着陸。”

衛晏然:“……”

“你無聊不無聊。”衛晏然說着,擡手就要摘掉。

“不許摘。”趙辛年眼疾手快地抓住他手,無所不用其極地嘟嘴撒嬌,“就一次,嗯?十八歲诶,不戴生日帽能算過生日嘛。”

衛晏然冷着臉看她,過了好半天才松口,“快一點。”

“好嘞。”

趙辛年立馬放開手,跑去把開關啪啪啪全按掉,此時屋裏只剩下蠟燭的光,衛晏然身形颀長地站在邊上。

“你要閉眼許願哦,我要唱歌了。”

趙辛年一邊拍着手,一邊開始了她的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衛晏然看着忽明忽暗的光亮裏,趙辛年笑得十分燦爛的臉,有點走神。

他覺得自己沒有什麽願望好許的。

反正想要的他向來會努力争取。

“衛老師,你快點閉眼睛,蠟燭都要燒完了!趕緊許願!”趙辛年生日歌唱到一半,發現衛晏然居然還睜着眼睛,立馬催促了一聲。

衛晏然無奈,只好配合她,閉上了眼。

希望每年生日,趙辛年都在身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