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走到綜合樓拐角的一個小房間門口時,天邊下起了滂沱大雨。

周慶銘一邊說着“幸好跟着我吧”,一邊擰開了房間把手。

衛晏然聽見動靜,擡起頭。

就見周慶銘走進來,後面跟着趙辛年。

“衛老師!”今天一天下來趙辛年都是陰陰郁郁的,但在見到衛晏然的這一刻,臉上不自覺地綻開了笑容,一蹦一跳地跑到衛晏然邊上站定。

衛晏然蹙眉,“你不上課?”

“額……這個……”

“她出來買飲料呢。”周慶銘把物理卷子放桌上,适時補了把刀。

趙辛年狂汗,做賊心虛似的把阿薩姆往身後一別。

衛晏然餘光注意到了,往她手上看了一眼,不講話。

趙辛年只好把阿薩姆交出來,“好吧,你想喝就給你喝吧。”

“……”

周慶銘噗嗤一聲笑出來,過來拍拍趙辛年的肩膀,“噎學神還是你厲害。”

衛晏然瞪她一眼,趙辛年吐吐舌頭。

這個小房間原先是放一些老師上課用的教輔,後面衛晏然要參加競賽,學校就把這個房間專門空出來,留給他偶爾練題用。

趙辛年沒來過這裏,她一直對衛晏然不管是學習還是競賽上的事都不怎麽上心……主要還是因為不懂,就談不上關心了。

Advertisement

不過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徐敏打擊得太厲害,她難得坐到衛晏然邊上,認認真真地翻起他的競賽書,打算感受一下會讀書的人和她這種不會讀書的,差距究竟在哪裏。

衛晏然對她這種反常的舉動很是不理解,側過頭問了一句,“你在看什麽?”

“看題呀。”趙辛年說。

周慶銘在一旁給衛晏然整理Z大自主招的模拟卷,順口搭了一句,“你還是別看了,他那些競賽題很多都超出高考範圍了,我都不一定解得出來。”

趙辛年沒理,仍舊心無旁骛地翻着。

反正她看的也不是題,她只是對着上面衛晏然寫的十分漂亮但她一點也看不懂的公式,想事情。

趙辛年覺得衛晏然應該算是一個很有天賦的人了吧,學什麽都很快,而且從小到大似乎就沒有他做不成的事。

但他花在學習上的時間和精力卻一點也沒少。

而反觀自己,從小就懶,還一直拿“自己不是讀書的料”當擋箭牌,不努力不思進取,還一昧地給自己的偷懶找托詞,什麽鹹魚什麽不愛動彈……趙辛年覺得自己這種人被徐敏嫌棄也是應該的。

所以會讀書和不會讀書的人,差距究竟是什麽呢?

趙辛年難得認真思考了一番。

還沒有得到一個完整的答案,下課鈴響了。

“那我先去教室拿書包了。”趙辛年把競賽書放回原位,和衛晏然說了一句,“我一會兒過來找你。”

衛晏然嗯了一聲,給她拿了把傘。

等趙辛年走後,周慶銘想了想,還是跟衛晏然提了一句,“你這小青梅應該是被老師叫出來的,我在走廊碰到她時,看她一臉悶悶不樂。”

衛晏然轉過臉,“被老師叫出來?”

剛剛趙辛年顧左右而言他地敷衍過去,衛晏然以為她是分班才沒上課。

周慶銘點點頭,“中午我辦公室有個文科樓的老師過來閑聊,說她們文科今天分班,有個女生選A班被她班主任訓了半天,我順嘴問了一句是誰,她說是趙辛年。”

衛晏然蹙眉,“選班不是自願的嗎?”

“是自願的,但有些班主任呢,為了能帶好班不希望差生留下來就會勸導。辛年班主任我認識,以前跟我一起帶過理科班,好勝心挺強的。”周慶銘說。

衛晏然聽着,突然想起趙辛年昨天在家時也有提到選A班被退的事。

“不過這辛年絕對是個人才啊,被訓了半天沒哭沒鬧,沒事人一樣,還給她班主任倒了杯水,我辦公室那幾個老師都說這孩子忍耐力十足,是個能成大事的人。”周慶銘贊道。

衛晏然在一旁聽着,沒搭話,若有所思地回想起前天傍晚趙辛年哭的情形。

綜合樓和文科樓有些距離,趙辛年撐着雨傘穿了大半個校園,才走到文科樓樓下。

這會兒已是放學的點,樓上學生背着書包都往外湧。

趙辛年收了雨傘,站臺階上,用力往外面空地甩了甩雨水,才穿進人群往樓上走。

在競賽室待了大半節課,趙辛年此刻的心情倒沒像之前那樣郁悶了,到了樓上,步伐輕快地往教室奔去。

此時,十八班教室裏還剩幾位同學,見到趙辛年回來都下意識地往最角落的位置先看了一眼。

上節班會課上,徐敏要求按照期中考試的名次重新排座。趙辛年不管是在原先的班級還是在現在的A班,排名都是倒數第一,所以她很順理成章地被排到了教室最角落的位置。

角落這個位置原先并不靠近衛生角,但由于分了班,班裏增加了好些個學生進來,位置也就相應往後移,現在最角落的位置基本和衛生角連着了。

不過,趙辛年暫且還不知道換座位這個不太美好的消息。

她只管走去原來的座位,準備拿了書包走人,誰知走近一看,發現書包沒了。

前排幾個同學見她東張西望找不着東西,也沒提醒,都很有默契地默默轉回頭,裝作沒看見。

這種“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行為,算是變相地把徐敏課上交待的“都各自做好自己的事,別被不讀書的人影響了”的話很好地貫徹了下去。

趙辛年沒啥心眼,但也不是真的缺心眼。

對于大家明顯不想搭理她的态度,她也覺察到了,所以沒打算問人,只是……她那倒黴書包不會是被扔了吧?

就在她猶豫着要不要去辦公室找徐敏打聽一下她書包的下落時,門口有人喊了她一聲。

趙辛年轉頭,是唐圓圓。

唐圓圓手上拿着剛洗完的抹布,走過來,臉上有些為難的樣子,把換位置這個消息告訴了她。

“辛年,這些牆壁我都擦過了,你先将就坐着,明天我找徐老師再提一下,看能不能把這些掃把移一移,不然你坐這根本沒法學習。”唐圓圓和她一起走到新座位上。

趙辛年看到了安然無恙挂在椅背上的書包,心裏松了口氣。

“不用提,這位置挺好的。”趙辛年知道徐敏什麽脾氣,不想唐圓圓過去碰壁。

“可是這裏都是掃把……”

“沒事,不影響。”趙辛年着急走,從抽屜裏拿了幾本昨晚衛晏然交待她帶回去的課本,塞到包裏,站起來沖唐圓圓擺擺手,準備閃人。

剛跑到門口時,又想起剛才唐圓圓擦了牆壁,就轉頭沖唐圓圓笑着道,“謝謝你啊湯圓。”

綜合樓樓下,趙辛年趕到的時候,衛晏然已經出了競賽室,正背對着她在走廊上站着。

走廊外綿密的雨簾配着美少年的背影,遠看就像一幅水墨畫,趙辛年忍不住多瞅了兩眼後,才動作很輕地收了傘,貓貓祟祟走過去,準備吓他一下。

哪知道快靠近的時候,衛晏然突然轉過身。

衛晏然此時的眉頭微微皺着,趙辛年知道他等人沒什麽耐性,以為是嫌她慢了,于是立定站好,笑嘻嘻地解釋着,“我已經是飛過來的速度了。”

衛晏然看着她,沒應聲,只過來扒拉了下她腦袋,拿過她手裏的雨傘撐起。

兩人一起邁進雨中。

雨下得有點大了,落在地面上濺起水花。

“你今天被老師罵了是嗎?”衛晏然突然出聲,聲音緩緩的。

“嗯?你怎麽知道?”

“我舅舅說的。”

“都傳到理科樓了?”

“嗯。”

趙辛年嘆口氣。

“那你哭了嗎?”衛晏然繼續問。

“我是這麽容易哭的人?”

“不是嗎?”

“當然不是,”趙辛年為自己正名,“我只是碰到我很在意的事才會忍不住哭的。”

“那分班不在意?”

“說實話不是很在意。”

“那你上周六哭什麽?”衛晏然鋪墊了半天,終于把想問的問出來了。

他當然知道趙辛年不是個容易哭的人,但前天在樓梯口,他又分明看到她眼睛都哭紅了。剛剛如果不是周慶銘在競賽室說她早上被罵了也沒哭沒鬧,衛晏然都忘了上周六趙辛年一直沒說她哭的原因。

“上周六啊……”趙辛年其實在昨天第二次哭完後,也認真回想了一下那股堵得她難受的情緒究竟是因為什麽。

所以現在衛晏然問了,她也坦誠地說:“如果我說是因為你,你會信嗎?”

雨珠砸在傘面上噼裏啪啦地響。

“我那天期中考成績出來了,我不知道怎麽跟你交待。老師又把我叫出去,說我的成績上不了本科,讓我選B班,我就想着宿江考不了了,你會很失望,然後好像就哭了,我自己走了一路都沒發現。”趙辛年盯着地上的小水花,很有興致地一邊輕輕踩過去一邊總結,“所以我覺得是因為你。”

趙辛年像在跟自己講話似的,把聲音放得很低,再配上噠噠的雨聲更顯得似有若無。

但衛晏然聽清了。

他抿抿唇,看了她一會兒,才開口:“你接下來要不要去競賽室學習,我給你補課。”

他不擅長安慰人,也不擅長說好聽話,只能先想着解決問題。

“競賽室?”趙辛年也不盯水花了,仰頭問了一句。

“嗯,你班主任既然不想你待在A班,而且你待在A班可能也跟不上進度,我打算跟學校申請一下讓你去競賽室學習。”

“可我覺得學校不會同意。”趙辛年接着他的話說。

“我可以跟學校溝通,你只要說你願不願意。”

衛晏然的這個提議确實讓趙辛年心下一動,就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因為去競賽室她就可以立馬擺脫徐敏的針對,同學不好的目光以及待在A班的心虛感。

但這種欣喜的感覺只有一瞬間,她很快想了一下,最後搖頭說:“還是不用了。”

“為什麽?”

“衛老師,你是競賽生,為一中争了很多很多榮譽才有資格被優待,但我不同,我這種成績能留在A班都已經是老天爺給機會了,所以我得憑自己能力把這個機會抓牢先,證明自己可以留在A班才行,不然……”趙辛年頓了頓,“今天就白白被罵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