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趙辛年的期末成績并沒有她料想中那般差勁,盡管各科分數看着不高,但大概這次難度系數高,大家考得都挺一般,所以趙辛年就在這“一般”中顯得不那麽一般了。

反正最後排名下來,她位列班級第二十九名。

二十九名!這可是她繼初中以來第一次考了以二為開頭的名次。

“是啊,年年這次考得不錯,有四百多分,說是班級第二十九名呢。”飯館廚房裏,老趙正樂樂呵呵地和奶奶打着電話。

趙辛年則拉了把椅子,在他邊上的廚臺旁坐下,準備吃老爸剛做好的蔥油拌面。下午一放學,趙辛年不想自己做飯,就直接來飯館覓食,順便把成績單交給老爸老媽過目。

“哦,這樣啊……”也不知道奶奶說了什麽,老趙的激動勁瞬間有些冷卻了。

趙辛年抽了筷子,夾了一大口面正往嘴裏送時,就聽到老趙說,“聰聰這次考這麽好啊!”

“咳——”

趙辛年被“聰聰”兩個字嗆着了。

晚上到家,趙辛年和衛晏然視頻。

“唉,我本來覺得這次考二十九名,回老家就可以揚眉吐氣,但沒想到聰聰現在都這麽厲害了!”趙辛年一邊在照片欄勾選試卷圖片發給衛晏然,一邊嘀嘀咕咕的。

聰聰是趙辛年大伯的兒子,今年也上高三。

傍晚時候,老爸挂了電話就開始在她耳邊碎碎念,說聰聰這次競賽得獎了,期末考試還考了六百多分,班級名次更是排進了前五……所以這樣一比較,趙辛年的成績就顯得十分拉垮。

“我都能想到這次回纭水,大伯他們肯定又要拿我和聰聰做比較了,我好慘,為什麽每年都要經歷被聰聰碾壓的痛苦,”趙辛年發完圖片,沒精打采地往桌上一趴,望着視頻裏微垂着頭正用平板專心浏覽圖片的衛晏然,突然有些羨慕地說,“如果我有你那樣的成績就好了。”

趙辛年趴着做夢:“這樣,等到大伯他們問起成績時,我就可以漫不經心地說,不好意思,我已經被保送Z大了。”

趙辛年還配合着做出謙遜的手勢,大概覺得過瘾,腦子裏又設想起其它得瑟的版本,衛晏然擡起頭時,就見她一副陶醉的傻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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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題之前不是會了嗎,怎麽還是選錯?”衛晏然打斷她。

“嗯?”趙辛年回過神。

衛晏然指了指平板上的一道數學選擇題,趙辛年湊過去看了一眼,“哦,可能是粗心了。”

“那會了嗎?”

“會了。”

“不用我再講?”

“當然不用。”

衛晏然點點頭:“那你把卷子拿出來,跟我講一遍你的解題思路。”

“……”

趙辛年倒沒直接掙紮,而是乖乖地把卷子拿出來後,才開始讨價還價,“這題我要是講對了,接下來你能陪我純聊天作為獎勵嗎?”

衛晏然:“你說呢?”

趙辛年:“可以。”

衛晏然擡起頭,趙辛年立馬擺出一副老實巴交的誠懇模樣,“期末考試我都進步了,你總該給個獎勵吧,嗯?我都高強度學習一個月了。”

“好。”衛晏然應了一句。

“那……”

“但不是現在。”

趙辛年剛揚起的眉毛瞬間耷拉下來。

“你肯定是在忽悠我。”趙辛年扁着嘴巴,低頭看卷子。

“沒忽悠你。”衛晏然說。

“那什麽獎勵?”

“過幾天你就知道了。”

幾天之後,趙辛年收到了一份從宿江寄過來的包裹。

“裏面什麽呀,這麽沉。”

趙辛年從門衛室抱回一個大盒子,一進屋就迫不及待給衛晏然撥了視頻電話。

“你打開看看。”衛晏然說。

趙辛年從玄關櫃旁拿了把刮刀,三兩下把膠帶劃開,發現大盒子裏面還分裝着兩個小一些的盒子。

“你說我先拆哪個好呢?”趙辛年滿臉期待。

“都可以。”

趙辛年于是把手機立在一旁,人半蹲在地板上,用指頭點兵點将,最後選了一個長方形的盒子。

“是什麽呢,”趙辛年興奮地拿着刮刀刮啊刮,很快從刮出的一角裏瞥到了“高考”兩個字,“咦?衛老師,你應該不會這麽掃興,給我寄……”

話音突然斷了。

趙辛年嘴角抽搐了兩下,從盒子裏捧出一疊嶄新的沖刺模拟卷,擡起頭:“現在拒收還來得及嗎?”

“還有一盒沒拆。”衛晏然提醒。

“我不想拆了。”

“那個盒子你會喜歡的。”

趙辛年将信将疑,眼睛半眯着,又拿起刮刀把另一個盒子拆掉,往裏看去時,眼睛立馬亮了起來——

盒子裏放着各類包裝精致的糕點,五顏六色的,有櫻花餅、芝士麻薯、茉莉花酥、乳酪蛋黃……還有趙辛年最喜歡的抹茶草莓卷!

“衛老師,我都有點想不出詞來表達我此刻內心的感動了。”趙辛年興高采烈地把糕點一盒一盒搬出來。

衛晏然看着鏡頭裏她很開心的樣子,沒有馬上出聲,而是等她終于把糕點搬完了,才不忘提醒一句,“卷子記得做。”

“……”

當然,有糕點作為獎勵,趙辛年對那疊沖刺模拟卷的怨念就沒那麽重了,她轉過頭,鄭重地沖衛晏然敬了個手勢禮。

“收到!”

寒假補課一直到除夕才結束。

放假這天,徐敏特意過來教室交待,說接下來雖然放假了,但高三生還是要有一定的自覺性,千萬不能因為假期就放松了對自己的要求。

趙辛年一面聽着她的囑咐,一面把習題冊和卷子塞進書包裏,想到明天要背着這些回老家,忍不住有些心累。

但不管怎麽說,終于是要放假了。

盡管這個所謂的五天假期,實際就是換個地方做卷子而已。

晚上到家時,老爸老媽已經備好年夜飯。

但因為衛晏然和老爺子不在,家裏明顯少了點過節的氣氛。

“這衛叔不在家,我感覺喝酒都沒什麽勁頭了,”趙志海舉着瓶二鍋頭嘀咕了一句,又偏頭對趙辛年說,“是吧年年,小然不在,我看你草莓都不吃了。”

“我剛吃了兩顆了。”趙辛年應着老爸的話,繼續點着微信照片欄,給衛晏然發年夜飯圖片。

許惠茹從廚房端着一鍋雞湯過來,搭趙志海前面的話,“你還沒勁頭啊,我看你這一瓶都要喝完了。”

趙志海笑着拿起酒瓶晃晃,“衛叔要在的話,哪止這一瓶啊。”

許惠茹往圍裙上擦擦手,坐下來,忍不住嘆口氣,“一說到衛叔,還真有點想他和小然了。”

“誰說不是。”趙志海也嘆了一聲,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不過我先說啊,”許惠茹盯着他那個空酒瓶看了兩眼,語氣認真,“明天回纭水,大哥他們要是叫你挨桌敬酒,你就說你戒了知道沒?省得每次喝完回來都要吐一晚上,多傷胃啊。”

“我這次少喝點,大哥叫,你推說戒了多不好。”

“那大哥都知道說自己戒了,你不知道說?”

“跟你講不明白,”趙志海擺擺手,随口轉了話題,“年年,聰聰這次……”

“爸,打住,”趙辛年發好圖片,擡起頭,“您說不過媽,別拉我下水。”

“你爸就這樣,”許惠茹拿勺子盛着湯,“你大伯說什麽就是什麽,叫喝酒就拼命喝,說聰聰厲害就一個勁誇,小時候你待奶奶身邊好好的,大伯非說奶奶腰不好照顧不過來,叫你爸把你接到花溪,然……”

“多久的事了,就你還老記着。”趙志海打斷道。

“我還不能記着了?”許惠茹把雞湯端給趙辛年,語氣都重了些,“我們那時候也是說等穩定了就把年年接過來,但大哥怎麽做的,前腳催着你把年年接走,後腳就把媽接去他店裏幫忙,這叫什麽事?”

趙志海悶頭吃菜。

屋裏氣氛瞬間沉了下來。

趙辛年其實對于老媽的這些話并不陌生,基本每次提到大伯,都繞不開這些事。

但今天畢竟是過年,還是她的……算是生日餐吧,趙辛年不想氣氛一直這麽低壓壓的,于是拿過桌上的橙汁倒了三杯,給對面兩位分別推過去一杯。

趙志海和許惠茹擡起頭,趙辛年自己舉着一杯,輕碰了下桌子,提醒道:“生日快樂啊,不祝福一下我嗎。”

老趙夫婦一直以來對自家女兒還是比較随意的。

像這個生日,趙辛年在十歲前就沒正兒八經過過。

當然,主要還是大年初一這個時間點比較尴尬,加上他們又都是在這天回老家。

後面是有一年的除夕,衛晏然給趙辛年買了第一個生日蛋糕,她才算是過了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生日。

而在這之後的每一年,趙辛年的生日也就都提前過了,蛋糕也都衛晏然準備,今天衛晏然不在,老趙夫婦真就給忘了。

“瞧我這記性!”趙志海拍拍腦袋。

“趕緊趕緊,你去街口的蛋糕店問問,看能不能加急做一個。”許惠茹催道。

趙志海立馬站了起來,但被趙辛年制止了。

“不用了爸,”趙辛年傾過身,拿着杯子跟他們桌上的挨個碰了碰,“還是等下次爺爺和小然回來了,我們再買蛋糕一起吃吧。”

趙辛年并不是一個儀式感很重的人。

不管是生日亦或是過節,她除了覺得在這天能多吃點好吃的外,并不會有什麽特別的感觸。

但今天似乎有些不同。

老爸老媽因為老家的習俗,除夕晚上得在店裏跨年請竈君,于是吃過年夜飯就出門了。

屋裏此時就剩趙辛年一個人。

她歪躺在沙發上,拿着遙控器無聊地換着臺。

外面傳來陣陣煙花爆竹的聲音,熱熱鬧鬧的。

反襯得她心情愈發低落了。

怎麽沒有一個節目好看呢?

趙辛年放下遙控器,又拿起手機看了一眼,還是沒有消息。

剛剛吃飯時,她給衛晏然發了圖片。

沒回。

吃過飯後,她又給衛晏然發了一句:要視頻嗎?

還是沒回。

怎麽這麽忙呢?

趙辛年嘆口氣,無精打采地拿了沙發上的外套和鑰匙,也出門了。

西街這塊的過年氣氛還是有一些的。

每個單元樓門口從半個月前就擺了一個大大的“春”字做裝飾,今天除夕,“春”字旁邊的小燈籠也都亮了起來。

趙辛年心裏悶悶的,在巷子裏漫無目的地晃蕩着,直到看見路旁有兩個小女孩正拿煙花棒一下一下揮舞着,她才不由地停下來。

往年這個時候,她也會拉着衛晏然出來,買一堆煙花棒,盡管衛晏然說這個很幼稚,從來不玩,但每次還是會不動聲色地幫她點……

趙辛年呆呆地望着小女孩手中的煙花棒,直到它絢爛的光亮完完全全熄滅了,她才回過神。

好想衛晏然啊。

趙辛年在心裏默默嘆了一句。

外面有些冷,趙辛年晃蕩了一小圈覺得沒什麽意思,就往回走了。

跟剛才過來不同,現在因為是整點,沿街全是鞭炮聲,趙辛年半捂着耳朵,走到了單元大樓門口。

門口也是煙霧彌漫,噼裏啪啦的,趙辛年一邊躲着彈出的鞭炮粒,一邊掏出手機。

正想看一眼微信是不是來消息時,界面出現了衛晏然三個字。

趙辛年一愣。

但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她趕忙點了接聽。

“衛老師,你吃完年夜飯啦?”

電話那頭也有點吵,趙辛年問完,隐隐約約聽見衛晏然好像是問她在哪。

“哦,我在外面呢,快到家了……嗯?我聽不見你講什麽……你等我一下……”

趙辛年不舍得把電話挂斷,拿着手機迅速往家方向狂奔,等鞭炮聲漸漸弱了,她才慢慢停下來。

“衛老師?”趙辛年看了一眼手機,沒挂斷。

“要到家了嗎?”聽筒傳來聲音。

“嗯,已經進小區了,”趙辛年解釋,“剛才有個叔叔在門口放鞭炮,聲音太響了……”

聽筒那邊也傳來一陣似有若無的鞭炮聲,她又随口接了一句,“宿江晚上也放鞭炮嗎?”

“應該沒有。”

“怎麽會沒有呢,”趙辛年笑嘻嘻的,“我都聽見啦。”

“是嗎?”

“對啊,噼裏啪啦的,跟花溪這邊一樣。”

衛晏然沒有說話。

“你剛才去吃年夜飯了對嗎?”趙辛年走過樓下花老板的小超市,往自家單元樓裏拐,“我看你消息沒回,就出去逛了一圈,還看到……”

趙辛年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

拐角處的一盞路燈下,正站着一個熟悉的身影。

“看到什麽了?”少年轉過頭,臉上帶着淺淺的笑,在昏黃的燈光下分外耀眼。

趙辛年覺得自己此刻一定是在做夢,但不管是不是在做夢,她都能真真切切地感覺到,心底的那份喜悅滿得都快溢出來了!

“衛晏然!”

她握着手機沖過去,也沒管衛晏然什麽反應,直接用力往他手臂上一抱,“你怎麽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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