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回憶

李大夫去給穆子睿看病,折風院這邊去外面的醫館請了一位面生的大夫過來,等游宣塗了藥之後,兩位下人将桌上的藥罐都合上,仔細的放進箱子裏收好。

之前穆府新安排給折風院五個下人,除去看門廚房掃地的三個專門負責處理雜事的下人之外,另外兩個是專門伺候穆決的,性格沉默,處事規矩,名字分別是知了、方桌。

方桌出去了一趟,又回來說,“二少夫人,您院子的石鎖跟秋天來了,說您院子裏都已經收拾幹淨了,屋門也給修好了。”

游宣點頭說知道了,又對穆決說,“先前我說搬出去的事情,你可考慮好了嗎?我剛賺了兩千兩,足夠買兩處小宅子了,你救我一次,我送你一出小宅子。”

穆決能猜到他短短幾天就賺到錢的原因,片刻之後才道:“買宅子之前,先在折風院住下吧,你院子與之前的折風院也無甚區別。”

明明有看院子的下人,卻仿佛沒人。

有人來鬧事時,石鎖那幾個躲的幹幹淨淨,整個院子,仿佛一個下人都沒有似的。

……不愧是游家給他安排的下人,一個比一個不靠譜,都讨嫌的很。

游宣答應了。

當晚,游宣失眠。

傷口疼,屋子冷,疲憊寒冷,心力交瘁。

游宣開窗看雪,可能是剛剛入冬,梧桐鎮的雪花不多,他看着雪花,忍受着肩膀與手臂的疼痛,開始想着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幾年前是誰給穆決下毒的呢?重新置辦兩個新宅子大概需要一百五十兩左右吧,他學不會坐吃山空,所以想再賺錢,還得再找人合作,比如賀莊家裏的妝莊,又或者是陳家的扇子店;……這傷口可真疼啊,也不知道穆子睿現在是不是也同樣憤怒,并且還疼的睡不着?

“叩叩叩”門口響了。

游宣沒動,“進來。”

穆決推門進來,“怎麽不睡?”

游宣抱怨道,“又冷又疼的,誰睡得着,況且你不是也沒睡着嗎。”

“我剛喝了藥,睡不着。”穆決道,“你傷口還沒好,與我睡一個屋吧,我睡矮榻。”

游宣沒嫌他,只問:“你屋裏暖嗎?”

穆決沉默了一會,如實道:“一般。”

游宣想了想,還是決定跟穆決住一個屋,兩人一塊走去,路上,游宣問他,“你的藥喝的怎麽樣了,是不是又該去一趟百藥堂了?”

穆決嗯了一聲。

游宣道,“那明日去一趟吧,順道我去找賀莊商量一件事。”

穆決突然道:“我明天陪你去找他。”

“行。”

進了穆決的屋子之後,确實是一般般,可多個人在旁邊,游宣的心情會好一些,他脫鞋上床,側躺着在床上,正要說點什麽,他腦子裏又回來一個被忘記了的記憶——

游宣坐在床上,自己給膝蓋塗藥,膝蓋傷着了,應該是跪傷的,而且他臉色也是沉沉的,很不開心的說,“你繼續喝你的藥吧,穆府送來的聘禮,大部分都是你前些年攢的?你,你哪來的錢?你有錢自己攢着留着不成嗎,非得這麽揮霍了?”

穆決坐在他旁邊,将藥膏拿來,親自幫他塗藥,眼眸低垂,側臉滿是認真,“以前在學院的時候,都是家裏開心了賞的。錢不多,只攢了兩三年,都拿來娶你。”

游宣更不開心了,“要不是你送的那些聘禮,我……。”

穆決突然擡頭,上前,親了一下游宣的唇,才道:“下次別跪了,直接走。穆府的規矩,無所謂的。”

游宣看着他,道:“那我挨打怎麽辦?你祖母看我不順眼,鳳氏又整天找茬,好煩啊。”

穆決道,“跑來找我。好了,等我明日出去寫文章,寫話本,攢到五十兩,我們就買個小宅子搬出去住。”

游宣抿了抿唇,又笑了,“算了吧,等你寫話本養我,不如我去賣炒瓜子養你。”

回憶中斷——

游宣側躺在床上,仔細的,不可置信的,再次的,翻看回憶了一下剛剛突然冒出來的回憶,臉都要綠了,靠靠靠,這是怎麽回事?

穆決親他了?

他沒躲?

他與穆決不是才成親半個月嗎,怎麽這麽快就好了?

穆府送去游家的聘禮,都是穆決攢了幾年的嗎?

游宣一臉受不住打擊的震驚表情,片刻之後,他才艱難的坐起來,道:“穆決,你之前借我的七兩銀子,是不是你寫話本賺來的?”

穆決躺在矮榻上,臉冷冰冰的,心情也壞,一聽到這話,眼睛倏地一睜開,也坐起來,側目盯着游宣,道:“你記起多少?”

游宣不想看他,煩得很,又艱難的躺下,側躺着道,“真是你寫的話本?你寫的是什麽?你還能寫話本?你家裏不是經商的嗎?”

穆決道,“寫了一本,稿費是七兩。”

“哦,”游宣憋不住心裏的好奇,又問:“你寫的是什麽?”

“明日給你看。”穆決拒絕直接告訴他名字。

游宣還想問的,可困意上來了,他疼了大半天,此時很聰明的及時抓住困意,所以也沒來得及跟穆決打聲招唿,就緩緩的入睡了。

過了一會,穆決起身,走到床邊,目光盯着游宣的後背看,冷着臉,終于下定了決心。

他護不住自己無所謂。

可他不能總是護不住自己夫人。

下毒是開始,失憶是驚魂一棒,椅子砸下去時絕望突臨,而現在,他已經對穆府,對穆府上下徹底失望絕望了。

——

次日。

游宣剛一睜眼,不知他的記憶是否在與他作對,還是傷口在轉移注意力,這眼睛剛睜開,昨天才想起來的回憶再次出現。

聊天親親,互相依賴。

游宣的表情複雜,一只手撐着床,艱難搖晃的坐直之後,才下床穿鞋。

可脫鞋容易穿鞋難,尤其是冬天的棉鞋,更是難穿。

游宣叫人進來伺候他穿鞋穿衣,等洗漱之後,剛一走出裏屋,便看到下人很準時的将早飯送過來,皮蛋瘦肉粥和小籠包,炒青菜和兩碗蒸蛋,兩碗馄饨,還有一碗藥。

游宣沒胃口,吃了馄饨之後,正準備與穆決商量先去百藥堂還是先去妝莊的時候,石鎖就與秋天過來禀報,灰撲撲的棉衣,欣喜若狂的臉,兩人飛速的說,“公子,老爺與夫人一大早就來看您了,還給您帶了一些過冬用的大氅,棉鞋,您趕緊過去看看吧。”

游父跟烏蘭?

一大早就帶着東西過來找茬嗎?

是為了之前游家得罪的那些老主顧嗎?

“……他們來幹什麽的?”游宣問。不能不問,他現在不僅被椅子砸的傷口疼,還被突然記起的回憶鬧的腦袋疼,根本不想讓游家來氣他心口也疼。

穆決喝了藥,道:“我陪你一起去。”

游宣猶豫了一下,“好。”

今天還在下雪,游宣與穆決走到了隔壁院子,廊下站着十幾個游家的管事下人,見到游宣了,連忙道:“四公子好。”

游宣嗯了聲。

屋裏的游父與烏蘭都聽到了動靜,主動走出來,烏蘭的臉上全然不見之前的嚣張自私得意,滿是讨好,“宣兒回來了,快快進屋聊吧,你這屋子可真冷啊,什麽都沒有。”

游宣不在意,“所以我搬去折風院住了。”

游父瞪他,可想起什麽,又貼着笑臉道,“什麽時候回一趟游家?家裏的生意,你都好長時間沒看了,何時回去一趟?”

“我前兩日不是剛被你們趕走嗎,”游宣頓了一頓,冷靜道:“父親,您已經将我逐出族譜了,族裏的人都已經知道了,我不可能再回去的。”

游父臉色難看,又突然注意到穆決也在,聞到了一股藥味,心想一個病秧子,真是沒用,然後才道:“胡說八道什麽,逐出族譜這事……額,之前确實是父親考慮不周,你今日先回游家,之後再說吧。”

或許是第一次拉下臉,游父這番話前言不搭後語的,但意思就是讓游宣先回游家。

可是,游家沒給嫁妝,還把游宣逐出族譜,這些可都不是小事。

而且游父雖然表面上是來道歉的,可他這話裏話外的,只是讓游宣先回游家,卻并沒有提到重新将游宣的名字加回族譜裏。

游宣身心受傷,坐在椅子之後才道,“是游程闖禍了,讓我去解決難題,是嗎?”

烏蘭聽不得一個庶子貶低她兒子,立馬道:“那是你大哥,怎麽能直唿其名。”

“……”游宣無語的看她一眼,“我都被趕出族譜了,什麽大哥不大哥的,我不叫就不叫。”

烏蘭臉都黑了,“就算被逐出族譜,他也是你大哥,況且你一個庶子……”

游宣幹脆道,“我已經自立門戶了,什麽庶子,我現在是我族譜上的第一人,我就是嫡系。”

“……”

“……”

游父黑着臉,氣的口不擇言,“爛泥扶不上牆!”随後他又罵道,“游程沒闖禍,游家好端端的,就你,一個逆子!……罷了!我們走!”

烏蘭連忙跟着游父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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