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吃飽後,林夕與秦放重新啓程。
那“鬼屋”确如程莎她們所說,陰森恐怖。
那是一座三層的建築,帶着一個小院子。此地久無人氣,又無人收拾,院內荒草遍地,鐵栅欄上爬滿了藤蔓甚至連二三樓的窗子上都是。
這些荒草藤蔓,更是給這座房子舔了幾分陰森恐怖的氣息。
秦放推開虛掩的栅欄門,栅欄發出一陣讓人牙酸的聲音,秦放道:“難為那幾個小丫頭了,膽子還挺大。”
林夕緊随其後,掃視一眼周圍,最後将目光放到了二樓,那是那個女鬼曾在那裏出現過,“去裏面看看。”
“好。”秦放走出兩步,忽然擡手丢給林夕一樣東西,“你拿着。”
林夕接過去一看,竟是一支手電筒。
看着手中精致小巧的手電筒,林夕更加确定秦放已認出他天師的身份了——鬼怪在夜間行走,是不需要光亮的,他們最喜歡的就是黑暗。
林夕望着秦放的背影,心底忍不住泛起狐疑,既然秦放已發現了他的身份,為何不戳穿他,還将他帶在身邊?
打發時間?還是有別的目的?
林夕是不害怕秦放害他的,他前世能做成為一派掌門,自然不是什麽簡單的人物。
不管秦放這麽做是為了什麽,此時他能陪在秦放身邊,已覺得很幸福了。林夕按下疑慮,打開手電筒,跟在秦放身後進了屋子。
兩人将三層樓都搜了一遍,但時間已太過久遠了,再加上這裏曾發生過一場火災,所有生活過的痕跡都被付之一炬。
搜查良久,無果,秦放道:“累了吧,先回車裏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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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點點頭,這一路奔波确實挺累的。
林夕回到車裏,許是秦放在身邊的緣故,他睡的很安穩,一直糾纏他多年的噩夢也沒有找上他。
林夕難得睡了一個好覺,待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已經亮了。看向身側,秦放并未待在駕駛座上,不過那邊的車窗是開着的,清晨涼爽的空氣透過半開的窗戶吹進來,很是舒服。
林夕伸了個懶腰,這才發現身上蓋着秦放的外套,他的手不由頓了一下,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圍無人,他收緊手臂抱緊了那件外套。
片刻後林夕才若無其事的将外套放到一邊,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許是此地有鬼、陰氣重的緣故,大清早的此處竟沒有鳥叫蟲鳴,實在是安靜的不正常。
晨曦中,林夕再次打量起面前的小院來。
一場火災,在牆壁上留下了斑駁的痕跡,院子裏雖雜草叢生,但依然能分辨出院子裏曾栽植着月季、仙人掌等植物。
從這微小的細節可以看出,曾生活在這裏的一家人是很熱愛生活、熱愛家庭的,他們應是很幸福的一家人。
正想的出神,身後有腳步聲傳來,林夕想着應是秦放回來了,正準備打個招呼,忽然,他的動作定住了。
林夕猛地意識到,現在是白天,他僞裝成祟山的一只小鬼,是不能在白天出現的。他不由僵在原地,脖子似有千鈞重。
林夕并不是害怕暴露天師的身份,只是如此一來,就沒有理由與秦放待在一處了。
林夕閉了下眼睛,終于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般,他猛地轉頭,卻見一把黑傘罩在了他的頭頂。
秦放含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這心可真大,天都亮了也不知道找個地方躲起來。等到太陽出來,還不得魂飛魄散了。”
秦放手裏的傘很是精致,黑底金邊,傘上繪着一副落日餘晖下的景象,韻味十足又十分精巧。
林夕站在傘下,只覺一股舒爽涼意,這并不是一把普通的傘。
林夕道:“這把傘是?”
“閑來無事做着玩的。”秦放道:“別站在這了,一會兒太陽出來了。我們再去屋子裏看看。”
林夕嗯了一聲,他并肩與秦放一同進了屋子。
秦放收了傘,便去查看屋內的情況了,林夕看着秦放的背影,心底越發疑惑了,若秦放沒有重生,他這般體貼細膩,是為了什麽?
“林夕?”秦放的聲音從二樓傳來。
林夕這才回過神來,他應道:“來了。”
二人很快上到三樓,依然與昨夜一樣,什麽有用的信息都沒發現。林夕正準備說話,忽聽樓下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林夕與秦放對視一眼,二人默契十足地放輕了腳步朝二樓走去。
只見二樓有一道光束一閃而過,林夕站在其中一層臺階上往下看,就見一個人手中舉着手機照明,他半彎着腰,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樣。
因為結構的原因,這房間的采光不太好,更不要說窗上爬滿了植物,屋內就更昏暗了。
即便是這樣,林夕還是認了出來,二樓舉着手機的人他昨天在闵強家見過,是那個脾氣很暴躁的背頭。
秦放站到林夕身邊,饒有趣味的看了背頭一會兒,沖樓下道:“嘿,帥哥,你怎麽到這來了?”
驟然聽到有人說話,背頭驚的全身一炸,他喊了一聲我艹,扭頭對秦放,林夕道:“你們走路怎麽沒有聲音的!”
背頭臉色發白,顯然受到了不小的驚吓。
林夕,秦放沿着臺階到了二樓。
秦放道:“你不好好待在家裏陪着你妹妹,到這裏來幹什麽?”
背頭哼了一聲,“腿在我身上,小爺愛去哪就去哪,你管的着嗎?”他看了一眼周圍,問道:“你們有什麽發現沒有?”
背頭見林夕,秦放站在一起,自己離他們有段距離,他想着這裏鬧過鬼,陰氣森森的十分不安全,便向林夕他們走去。
他心裏慌張,腳下不注意踩到雜物一下子撲倒在地,霎時灰塵漫天。秦放眼疾手快的拉住林夕,這才避免了煙塵的洗禮。
背頭咳得驚天動地,他一手掩住口鼻,灰頭土臉的爬起身,惱道:“什麽鬼地方。”說着将絆倒他的東西狠狠踹飛出去。
這一下又帶起數道灰塵,背頭再次咳嗽起來。
秦放搖頭道:“你這可真是……林夕,怎麽了?”
林夕走到距離背頭不遠的地方,彎腰從地上撿起一樣東西。那是被灰塵雜物掩蓋住的老照片,經背頭這麽一踹,便露了出來。
那張照片被火燒的只剩下一小半,堪堪只有一個女孩的頭部留了下來,雖經過歲月侵蝕,但還能看清照片上女孩的容貌。
那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女孩,頭戴花冠,臉上畫着精致的妝容,垂眸淺笑的樣子十分溫柔好看。
背頭湊過來看了一眼,評價道:“這妹子長的不錯啊。”
秦放似笑非笑的看了背頭一眼,背頭脖子一縮,吞了口唾沫道:“她,她不會就是害倩倩的女鬼吧?”說話的聲音都發顫了。
不等秦放回答,一道女子的笑聲毫無預兆的響了起來。那笑聲在空曠的房間裏回蕩着,帶着說不出的恐怖味道。
背頭當即脖子一縮,緊貼到林夕身邊,“什……什麽聲音?”
林夕打量周圍,忽見他們面前的一片天地變了模樣。那遍地的狼藉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整潔的沙發、精致的茶幾、可愛的小板凳,桌上還擺着兩盆小花。
這屋子的布置,十分溫馨。
一個穿着白色紗裙的長發女孩趴在沙發上,懷裏抱着一個碩大的布偶娃娃,她手裏不知在擺弄什麽東西,兩只白淨的腳丫晃啊晃啊,口中發出歡喜的笑聲。
“我艹!”背頭看着忽然出現在眼前的女孩,慘叫一聲躲到林夕身後去了,他一手揪着林夕的胳膊,一手指着沙發上的女孩, “天師,鬼啊,有鬼,鬼!”
秦放看着背頭拉扯林夕胳膊的手,微微眯起了眼睛。那背頭像是忽然被燙到了似的,捂着手背嘶了口氣。秦放這才滿意了。
林夕沒有注意到背頭的情況,他沉聲道:“是地縛靈。”
所謂地縛靈,指的是死後尚有心願未了的鬼魂,因執念太深被束縛在一方狹小天地,不能離開。
秦放嗯了一聲,“難怪她要附在闵倩倩身上。”地縛靈只有附在活人身上,才能離開困住它的地方。
見林夕不說話,秦放忍不住笑問:“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林夕擡眸,“那女孩死了八/九年了,為什麽她現在才想要離開?迫使她離開此處的原因是什麽?”
背頭湊過來哆嗦道:“是什麽?”
林夕撥開他,對秦放道:“我們應該打聽一下那女孩的情況,先找找她的家人。”
恰在此時,秦放的手機響了,他掃了一眼,沖林夕笑道:“走吧。”
幾個小時候後,市區,碧苑小區。
背頭哀怨地看了一眼躲在拐角處的秦放和林夕,他抹把臉深吸一口氣,敲響了902的房門。
開門是一位四十多歲的婦人,婦人道:“你找誰?”
“阿姨,您好。”背頭強行擠出一抹微笑:“請問您認識孟勇孟老師嗎?”
“你是?”
背頭背着事先商量好的臺詞:“我是五中的學生,以前孟老師帶過我班主任。現在我大學畢業了,想謝謝孟老師以前對我的教導,可我找過去,那地都空了。我聽人說阿姨您以前跟孟老師是鄰居,就找過來了,沒給您添麻煩吧?”
“沒事。”婦人和顏悅色道:“你叫什麽?”
“闵洋。”
“屋裏說吧。”
“哎。”背頭,也就是闵洋忙應了,這大夏天的,他站在門外早已是一身汗了。
“坐。”婦人邀闵洋坐下,又給他倒了杯水,“你找不到孟勇也正常,他們家出事後就搬到B市去了,比我們搬走的要早的多。我也不太清楚他們現在在哪裏,好多年沒見了。”
“孟老師家出什麽事了?”
婦人後知後覺的開始懷疑:“你是五中的學生,孟老師家的事你沒聽說過?”
“我……”闵洋還算機靈,趕忙找補道:“我爸在我初二的時候工作調動,我就到外地讀書去了。阿姨,孟老師家出什麽事了?”
“唉。”提到孟勇一家,婦人臉上顯出哀憫的神色,“他們家發生了火災,孟老師的大女兒薇薇沒能跑出來。她當時才二十二歲,跟你一般大。”
饒是闵洋再纨绔,聽到女孩的年紀時心下也有些不忍,但他想到小叔和妹妹,忙将這抹憐憫之情按了下去。
“薇薇出事後啊,她媽媽悲痛欲絕,差點跟着一起去了。他們料理了薇薇的後世,沒多久就搬走了。”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婦人送闵洋出門的時候眼睛都紅了。
許是孟勇一家的事埋在心底太久了,難得來個人,婦人的話難免就多了點,“薇薇走後,孟勇他們再也沒有回來過,也不跟我們這些老朋友通電話了,想來是怕想起傷心事吧。不過小陳倒是每年都回來看薇薇。”
闵洋雖平日裏不幹什麽正經事,但他直覺這個小陳很重要,便多問了一句。
“小陳是薇薇的男朋友。哎,你說這老天爺多狠的心腸,原本薇薇第二天是要和那個男孩結婚的,誰知道就發生了這樣的事。”
藏身在暗處的林夕聽到這裏,垂在身側的手忍不住攥緊了。相愛的兩人陰陽相隔,在沒有比這更悲慘的事了。
他忍不住看向秦放,卻見秦放也在看他,眸底壓着的情緒是他看不懂的。
那邊婦人繼續說道:“前幾天有人看到小陳回來了,聽說他要結婚了,那孩子也不容易,快十年了,終于走出來了,希望他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