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界線

周楠不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麽,猶豫着要不要進去,萬一什麽事都沒有,豈不是很尴尬。

”什麽事”,司徒徹的意識還沒有完全喪失,強壓着身體的疼痛,用盡可能平靜的語氣回答她,不想讓周楠看見她這個樣子,

“沒什麽”,周楠很清楚地聽見了她的顫音,

兩個人隔着一道門都不再說話。

在安眠藥和鎮定劑的刺激下,司徒徹的意識慢慢模糊,沿着牆壁倒在地上昏睡過去了。

周楠一直盯着客廳的鐘,又過了一刻鐘,她再次擡手敲了敲門,

一分鐘後她推開了那道門。

不出所料地在角落裏看到蜷縮的身影,開燈,周楠用手托起她的腦袋,臉上慘白,身體冰涼,不過呼吸和心跳都還在,她深吸了一口氣,鉚足力氣去抱她,結果發現她的體重比想象中輕了許多,毫不費勁地把人抱到了床上,見她睡袍上濕了一大塊,想到剛才從她手中拿下的玻璃杯,應該是喝水的時候撒上去的,心裏萬般糾結要不要給她換衣服。

雖然都是女人,但是周楠也從來沒有看過別人的身體,她對男生女生都不是很習慣太過親近,就連最要好的閨蜜,季遙也沒有跟她這麽親密過,更何況,她跟司徒徹之間,本來就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不刻意去想并不代表不存在。

不換下來的話,她肯定要感冒的。

周楠拉開她的衣櫃門,衣服像初次見到的那樣疊得整整齊齊,顏色的界限分得清清楚楚,一點都沒有交錯,她就是那種寫“t”一定會記得畫橫線,寫“i”一定不會忘記打圓點的人。周楠想起每次她洗完碗後,盤子上的花紋都會統一排成一列,筷子也必須長短相同,朝向一致,不禁失笑,那天穿自己的鞋,她一定難受了很久吧?

拿出一件T恤和長褲走到床邊,定了定神,伸手扯掉了她腰間的長帶。

盡管有了心理準備,知道司徒徹身材還不錯,面前的一幕還是讓她的心跳驟停了一秒,忘記了呼吸,直到臉上的滾燙傳來,她才慌亂地把旁邊的被子抓過來蓋在司徒徹身上,手裏還抓着沒給她換上的T恤和睡褲。

司徒徹長期以來規律鍛煉的身體上,每一塊該有的肌肉都恰到好處,皮膚也很光滑緊致,整具身體就像是一件精心雕刻的作品,在周楠的心裏掀起了軒然大波,她莫名感到一陣口幹舌燥,喉頭不自覺地上下蠕動,望着床上不省人事的人,不知道要怎麽繼續。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別人的身體,對,一定是因為第一次看到,才會不好意思,女人的身體都這麽好看嗎?她面紅耳赤地否定了這個想法,她自己的身體也很漂亮,只是司徒徹的身體,好像不止是漂亮......

踟蹰了好一會,總不能就讓她這個樣子吧,而且......看都看了,還能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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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楠磨磨蹭蹭地伸手把被子拉開,鬼使神差地又多看了幾眼,反正她睡着了應該不會知道的,果然好看......

把臉埋在手心裏,她在想什麽啊,趕緊換衣服!

司徒徹還穿着睡袍,周楠把她的手從睡袍裏撈出來,發現了幾道淤青,才想起她身上還有傷,給她穿T恤的時候,順便檢查了背後的棍痕,心裏隐隐作疼,指尖上傳來的冰涼讓周楠回過神來,她身上好冷。

給她穿衣服的時候,兩個人靠得很近,近乎擁抱,周楠的長發掃過她幹淨分明的鎖骨,惹得睡夢中的人眉頭微蹙,周楠紅着臉把頭發紮起來,免得到處亂碰,司徒徹上身不着寸縷地倒在她懷裏,周楠的指尖觸碰到了她皎潔光滑的後背,細膩的手感讓她忍不住地輕輕摩挲,胸膛裏好像有一百只兔子在上蹿下跳,這個挑戰對她來說前所未有的困難。

給司徒徹換好了褲子,她自己熱出了一身的汗。

收拾好滿地的狼藉,仔細觀察那幾顆散落的藥丸,又跟手上幾個瓶子裏的藥一一對比,她深深地望着床上的人。

我懷疑她有抑郁症。

拿了套幹淨衣服進了浴室,半夜洗澡的感覺不是很好,可她又不得不洗,除了身上的汗,還有其他的理由,Damnit!

在國外念書的時候,她聽從了周靖的建議輔修了心理學,周靖還專門找了朋友指導她,不太清楚父親為什麽這麽想要她學心理,但是現在看來還是很有用的,司徒徹随身帶的藥是心理精神科常用的,她怎麽也想不到,看起來這麽陽光開朗的一個人會得抑郁症,她藏得好深。

洗完澡血管舒張,周楠沒了一點睡意,坐在床上看書,把頭發放下來的時候,想起它不久前從司徒徹的胸前掃過,渾身又開始熱起來,饒是她平時看書有多專注,這一刻書上的字也變得模糊起來,腦袋裏的畫面怎麽也甩不掉,指尖連着胸口微微發燙。

幾番焦躁之後,她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她對司徒徹有了反應,已經二十四歲,這反應也算正常吧,誰看到她......那個樣子會沒有反應呢?腦袋裏不由自主地跳出一個問號,不知道司徒徹有沒有過......如果她......會是什麽樣子呢?

越想越煩躁,為了不讓自己洗第二個澡,周楠果斷熄了燈,拉着被子蒙住了頭,不知在床上輾轉了多久,入睡前腦袋裏閃過一個念頭,又消散在缥缈的夢境中。

安眠藥的效果只有四到五個小時,天還沒亮,司徒徹就倏然睜開了雙眼,頭暈目眩,惡心想吐,這是服用了奧沙西泮的後遺症,

她到底做錯了什麽?

側着蜷起身子,一只手捂在胸口,難道她又要過上沒有安眠藥就無法入睡的日子了嗎?

猶疑地低頭看着身上的T恤,昨晚的記憶慢慢浮現出來,她騰地從床上彈了起來,目光落在已經收拾好的醫藥箱上,眼神裏有茫然和驚恐,被她發現了?

癱倒在床上,抑郁症這件事,一直以來都只有她自己知道,連父母都瞞着的,就怕自己哪一天挺不住了,也可以選擇悄悄地離開這個世界,她不想被當成一個不正常的人,也不想接受別人的任何幫助,現在她腦袋裏唯一的念頭——跑。

跑去哪?

她沖進洗手間把臉浸入冷水池中,良久,才擡起頭看着鏡子中無神落魄的自己,不一定,她不一定知道那些藥是幹嘛的,司徒徹強壓下自己的心慌,她要做的,就是想一個合理的解釋,她發病的時候周楠并不在身邊,所以,她不能自亂陣腳。

等她冷靜下來,才輪到換衣服這件事,和被發現抑郁症相比,顯得沒那麽可怕了,她皺了皺眉,作為一名醫生,她見過的身體可能比穿着衣服的人還多,對這種事不至于害羞到臉紅心跳,她看不到自己染上一點緋紅的耳尖。

這兩件事在她心裏拉響了警鈴,她跟周楠,是不是走得太近了?

因為平靜溫馨的生活,就僭越了自己定下的界線嗎?她看着陽臺上睡得正香的站站,眼神忽明忽暗。

周楠從房裏出來的時候,司徒徹像往常一樣在廚房做好了早餐,

“早上好”,

“早”,

“我昨天——”

司徒徹把圍裙脫下來,小心翼翼地與周楠對視,觀察她的反應,

“昨天晚上睡不着,吵到你了”,

“嗯”,周楠的目光坦然,這是要解釋了?

“我經常失眠,你以後......可以不用管我”,

見周楠沒什麽不對勁的,司徒徹心裏松了一口氣,但還是想把兩人的距離拉開,

“好”,

周楠轉身時目光一黯,她想過司徒徹會有的各種反應,這一種也在意料之中,只是心裏怎麽會有一陣失落,

司徒徹在背後注視她,教授這麽聰明,一定會懂的。

在醫院樓下碰見了小王,他推着妻子在外面曬太陽,看見司徒徹,興奮地朝她揮了揮手,

“司徒醫生,早上好啊!”

”早上好,傷筋動骨一百天,你要注意一點“,

”謝謝您關心,我很快就可以拆了!“小王咧着牙笑,

“你呢,感覺怎麽樣”,司徒徹問坐在輪椅上的女人,

“活着挺好”,女人淺淺地笑,

司徒徹望着遠方冉冉升起的太陽,點頭笑了笑,“活着挺好”。

小王聽到這句話,搖頭嘆息了一聲,”小安怎麽就想不開呢?“

“不是想不開”,女人觑了一眼丈夫,擡手扯了一下他的衣角,“走吧”。

不是想不開,司徒徹念着她的話,腦袋裏閃過一道靈光,

沒錯,小安不是想不開,劉家的人那樣對她,她怎麽會不知道劉偉想跟她離婚,她一跳樓不是剛好順了他的心意嗎?

想到這裏,司徒徹擡腿往小安所在的那間病房跑去,如果她一早就想好了要自殺,肯定會留下什麽的,選擇在醫院可能是想引起轟動?

房間已經被清理過了,只剩了張空床架,司徒徹站在門口思索着,小安離開後第一個進病房的是自己,當時她的情緒不穩定,沒注意其他東西,第二個進來的......是李挽卿!

司徒徹拿出手機,遲疑了幾分鐘,撥通了電話,

“阿徹?”

“嗯”,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李挽卿的聲音慵懶,語氣含着笑意,

“你......上次在小安病房有沒有發現她留下什麽東西?”

“有啊”,漫不經心的語氣,

“是什麽!”司徒徹眼睛亮了一下,

“你一大早打電話過來,就是問我別人的事?”

”......她留下的東西很重要“,

”那又怎樣?不關我的事“,

”你要怎麽樣才肯把東西給我“,

“你是在求我嗎?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李挽卿在那頭輕聲低語,

“東西可以給你,不過——”

“不過什麽”,

”你把衣服脫了,我就給你“,

司徒徹當機立斷挂了電話,剛才在停車場看見了她的車子,準備直接上去找人。

“挽卿”,司徒徹推開值班室的門,裏面只有她一個人,怪不得她敢直接在電話裏胡說八道,

“來了?脫吧”,李挽卿湊到她面前,“要不要我幫你”,

“別鬧了”,

“我認真的”,

司徒徹準備關門轉身,被她一把拽住,

“讓我看看你的傷”,

“我沒事”,司徒徹垂下眼簾,想到了周楠,

“算了,我不跟石頭計較,東西我已經給醫院了,是她寫的遺書......和那個人出軌的證據”,

“出軌的證據?小安留下的?”司徒徹狐疑地看着她,

“如果我說不是,你會改變主意嗎?“

”不會“。

作者有話要說:

司徒徹:你要對我負責,幼小委屈且無助.jpg

周楠:好說,再讓我看看。

司徒徹:禽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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