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

三月初,青城天氣微涼,細雨綿綿。

時天站在自己的墓前,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前來祭拜他的人,聽得最多的話莫過于——

“時先生是個好人,他對我們恩重如山。”

“時總是我遇見的為人最溫和有風度的老板,他對我們這些打工人來說,就像一位大家長。”

“……年紀輕輕,就這麽走了,太可惜了!”

墓前留下了一堆白菊花,小山似的,重重疊疊。

黑色墓碑上的照片,是他生病前拍攝的,黑色短發打理的一絲不茍,面相溫和清隽,鼻梁上架着一副金絲框架眼鏡,嘴角微揚,牽出一抹淺淡弧度,使得他整個人看上去不像一個商人,更像一位溫文儒雅的學者。

“噠、噠、噠——”

皮鞋踩着地磚的聲音平穩有力,由遠及近。

又來人祭拜他了嗎?

時天回頭,一個撐着黑傘,身材高大挺拔,穿着一身黑色西裝戴着墨鏡的男人正朝他走來,男人身後數米之外還跟着幾個黑衣保镖。

這是……楚炀?!

男人走到墓前時,時天終于認出了他,墨色瞳仁微微一縮,眼底分明寫着難以置信。

跟他這種小地方出來,白手起家,死前勉強跻身青城新貴的人不同,楚炀是青城頂級豪門富二代出生,父親是首富,母親是書香門第大小姐兼知名藝術家,兩大世家聯姻,他是唯一的婚生子,也曾是出了名的纨绔大少爺。

時天對楚炀的感觀并不好,兩人第一次碰面就很不愉快,對方搶過他有好感的人,還搶了他公司好幾個大項目。

他來做什麽?

時天冷眼看着他在自己墓前站定。

“把這些垃圾都扔了。”楚炀聲音低沉,不帶一絲情緒地開口。

兩個保镖迅速上前,将墓前的白菊花全部搬走了。

來砸場子的。

死了都不讓他安生。

真不是個東西。

時天面無表情地盯着楚炀,後牙槽一陣發癢。

“楚爺。”又一名保镖匆匆趕來,将一大捧白玫瑰遞到楚炀面前。

時天微微一怔:這是他最喜歡的花,他從未告訴過任何人。

白玫瑰像是剛摘下來的,很新鮮,花瓣上還帶着露水。

他看着楚炀單手接過花,筆挺挺地站在墓碑前,神色不明地盯着照片看了一會兒,彎腰将那一捧花擱在了墓前。

“東西拿上來。”聲音有些沙啞。

保镖迅速将食盒送上前,小心翼翼地取出裏面的東西,整整齊齊地擺在墓前。

愛妃蘋果,沃柑,牛奶巧克力,桂花糕,巴旦木,夏威夷果,醬牛肉,烤鱿魚……這是開零食鋪子呢?

“?”時天完全看傻眼了。

為了維持人前的好印象,樹立一個可靠的高大形象,他極少在公開場合吃這些零食。

他現在不得不懷疑:楚炀是不是在他家偷偷裝了攝像頭,為什麽他私底下貪嘴吃的東西,對方一清二楚。

“你們去外面等着。”楚炀單手撐着黑傘,語氣淡漠地開口。

幾個保镖恭敬地轉身離開。

一陣風迎面吹來,沁涼。

“咔噠。”是打火機點燃的聲音。

時天回頭,發現楚炀從懷裏取出來一張薄薄的信封,靠近打火機。

那是一張有些年頭的信封,淺粉色,不知道裏面裝了什麽,火舌瞬間點燃了信封,散發出一股蛋白質燃燒的味道。

隔着墨鏡,他看不清對方的表情,只看到楚炀嘴角抿成一條直線,心情似乎并不好,那張曾經讓無數人心動又垂涎的臉上有些潮濕,痕跡是新的,像——

眼淚?

時天內心咯噔了一下,開玩笑的吧?

“我說您呢,快別演了,這會兒沒外人看着,您就哪邊涼快哪邊歇着去吧。”

他低聲咕哝了句,料想對方反正也聽不到,下一秒,卻見楚炀神色一淩,似乎真的聽到了什麽,四下張望了起來,吓得他連忙閉上了嘴巴。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四下安靜,唯有風聲偶爾刮過。

楚炀很快恢複了正常。

時天看着楚炀從口袋裏取出一枚亮晶晶像寶石一樣的橢圓形物件,放在了白玫瑰的旁邊,那東西很漂亮,瞧着是個稀罕物,至少他以前從沒見過。

他好奇地上前兩步,正打算好好研究一下究竟是什麽,一股無形的力量将他往下一拽,他像是忽然掉下了萬丈深淵一般,身體不停地往下墜落,失重的感覺讓他極度不适,他下意識地合上了眼睛,耳邊風聲呼嘯,發出尖銳的咆哮聲。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風停了,喧嚣四起,他忐忑不安地睜開眼睛,率先映入視線的是一條老舊街巷,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空氣中飄着一股略微潮濕的土腥味。

“小天,謝謝你給小川補課啊,這條五花肉你帶回去。馬上就要高考了,給自己補補!”說話的人左眉骨上有道疤,國字臉,身前套着一件黑色防水圍裙,口音帶着一股濃重的邊城音。

這是……李大叔?

時天瞥了眼他身後的水泥牆,老式玻璃窗後面挂着一幅日歷,清晰地記錄着一個日期:2005年3月12日。

他壓下心底的疑慮,溫溫軟軟地道了聲:“謝謝李叔。”

“小天,順便把這捆青菜也帶上吧。”豬肉鋪旁邊,擺地攤賣菜的老奶奶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

“謝謝王奶奶。”少年音清脆略顯稚嫩。

時天迷茫地背着書包,左手拎着一條細長五花肉,右手抱着一捆水靈靈的青菜,踩在雨後稍顯泥濘的街道上,街道兩旁的建築物灰撲撲的,那是他記憶中小時候的邊城。

他循着記憶來到了那棟住了十多年的筒子樓,灰色水泥牆顏色深淺不一,緊密相連的房間毫無隐私可言,狹窄的長廊外晾滿了花花綠綠的衣服、床單。

“小天回來了啊。”

“幾天不見,小天又俊了呢!”

周圍跟他打招呼的人熱情洋溢,他一一微笑着回應,模樣乖巧又讨喜。

穿過熟悉又陌生的狹窄樓梯,身後隐約傳來鄰裏小聲議論的聲音。

“我家那小子要是有小天一半好看,一半聰明,我就心滿意足了。”

“哎,小天這孩子什麽都好,就是命不好,攤上這麽個養父。”

“就是啊,你說時富貴那個二流子爛-貨,怎麽教出來小天這麽懂事的孩子?”

聲音逐漸遠去,時天深吸一口氣,狠心掐了自己手心一把,連綿不絕的痛感襲來,不是夢,不是幻覺,他……重生了,回到了高三這一年。

此時,距離高考還有不到三個月,距離他成年還剩一個月。

上輩子,他高考結束還沒來得及填志願,就被時富貴賣給了一家黑窯廠,是李大叔他們幫他連夜逃出了邊城。

他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三歲的時候被時富貴撿了回來,後來時富貴嫌他麻煩,幾次想遺棄他都沒成功,他就這麽吃着百家飯長大了。

回到記憶中的家門前,他從包裏取出鑰匙。

搖搖欲墜的老舊木門發出沉重的吱嘎聲,采光不佳的狹小室內,水泥地板上躺着十幾個酒瓶子,角落裏的凳子上堆滿了髒衣服,餐桌上放着幾桶還沒收拾掉的泡面盒。

時富貴沒在家。

是個機會。

時天将東西擱在桌上,轉身進了養父的房間,取回了自己的身份證。

這次,他決不能再錯過上大學的機會,等高考結束,他就在外面找份兼職攢學費,至于時富貴……

臨近傍晚時分,落日西斜,暖橙色的光芒穿過狹小的玻璃窗,時天站在光與暗的交界處,眸光清亮,濃長睫毛微微一顫,做出了決定。

深夜,時富貴醉醺醺地推開門,腳下一個踉跄,摔倒在地,他怒嚎一聲,剛準備站起身,嘴裏就被塞了一團髒抹布,不等他看清楚是誰動的手,一個麻袋從天而降,将他腦袋遮了個嚴嚴實實。

哪個王八羔子!

時富貴摸起一個酒瓶子就砸了過去。

怦!

幾乎是同一時間,一記悶棍落在了他小腿肚上,緊接着,棍起棍落,如狂風暴雨砸了下來。

第二天上午,筒子樓下面來了輛警車,針對居民時富貴半夜回家遭遇不明人士襲擊事件展開調查。

“這誰知道啊?他就是個爛酒鬼加賭鬼,沒準是欠了高-利-貸,被追債了呢!”

“咋的,人死了嗎?沒死啊,哦,傷的重不?啥?只是傷了屁-股,(ˉ▽ ̄~) 切~~”

“你說時天啊?他是時富貴撿來的孩子,人很乖,很懂事,長得也可好看了,性格好,學習好,總之什麽都好!他讀高三,平時都住校的,昨天好像是有回家來,不過這件事肯定跟小天沒關系啦!”

兩位年輕民警:“……”總覺得沒法從這些人口中問出什麽有用的信息了。

邊城縣立醫院,骨科住院部,304病房。

這是一個三人病房。

“娘希匹的,讓老子知道是誰下的黑手,老子摁死他丫的!”時富貴正趴在床上罵罵咧咧,他左腿骨折,屁-股被揍的最狠,足足腫了一圈,一碰就疼。

時天安靜地坐在一旁,低頭削着蘋果,聲音溫和:“醫生說需要休養三個月,忌辛辣刺激性食物,戒煙戒酒。我給你請了護工,這段時間,你就安心養着吧。”

“戒酒?那不行!”時富貴說着,猛然扭頭,渾濁泛黃的眼睛像只貪婪的餓狼,緊緊盯着養子,“你哪來的錢給我請護工?”

“兼職攢的。”時天将連成串的蘋果皮剝下來,丢進垃圾桶,又将蘋果切成均勻的小塊,“酗酒傷身,還是戒了吧。”

“問你拿錢買酒你說沒有,結果都偷偷藏起來了啊!”時富貴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馬上去給我辦出院!”

“醫生說你最好住院觀察一段時間。”時天夾起一塊蘋果塞進嘴裏,耐心地勸說。

“那可不行!今天有貴人來……”時富貴話沒說完,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不放心地轉頭看了眼養子,見他神色平靜,仿佛并未聽到,這才松了口氣,賊眼一轉,想了個法子,“實際上是這樣的,我找到你親生父母了,他們那邊今天下午派人來接你。”

作者有話要說:  下個文《萌虎出沒:嗷嗚嗚!》求個收藏

山林是一只四個月大的小老虎,患了一種“怎麽吃都吃不飽”的怪病,長得瘦瘦弱弱,還經常被族群裏的其他老虎欺負。

有一天,它被一股神秘力量帶到了遙遠的另一個時空,遇到了一頭狩獵的大白虎,跟在對方身後蹭吃蹭喝,第一次體會到吃飽的幸福感。

山林将自己偶然撿到的大老鼠叼到大白虎跟前,乖巧坐下,兩眼亮晶晶地擡頭:“嗷嗚嗚~!”老大,這是我給你帶回來的食物哦!

庚子國國王遭人綁架,大将軍龍宸只身前往魔域山救駕,國王沒找到,找到一頭小老虎,瘦骨嶙峋沒幾兩肉,一雙眼睛格外漂亮,喜歡跟在他身後撿剩飯吃,奶聲奶氣地嗷嗚嗚叫着跟他表示感謝。

小老虎第一次單獨狩獵,就給他帶回來一個大驚喜:“嗷嗚嗚~!”

龍宸看着在它爪子底下瑟瑟發抖的國王:“……”

三個月後,一只胖乎乎、圓滾滾的小老虎在雪地打滾堆雪人的視頻,被人發到網上,一夜爆紅,整個庚子國的國民都沸騰了,瘋狂吸崽。

隔壁壬寅國的人也驚呆了:這不是他們十八年前走丢的小皇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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