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變成了一只貓

寧延年以前的人生中，唯一有過一次短暫的心動，還是一年前的校友會上。

作為企業家的寧延年，返回母校，他曾經的導師給他介紹了他現在的得意門生，是一個叫沈遇的青年。

個子很高，應該快一米九，身段極其漂亮，腿很長，腰很窄，肩膀寬闊，頭發理得很短，清爽利落，面部線條流暢漂亮，劍眉星目，唇形好看，膚色是像上了釉的蜜色膚色，很有男人味。

看上去不是個愛笑的年輕人，氣質沉穩，沉穩到有些冷漠。

作為一個同性戀，這樣的長相是很符合寧延年的口味，尤其是後面青年作為學生代表發言，對方的優秀讓寧延年眼前一亮，只是可惜，後來寧延年在去洗手間時，看見青年被另外一個年輕人壓在角落親。

他短暫的心動回歸平靜。

但是寧延年沒有想到，再次見到沈遇會是這樣慘烈的場景。當時他下班開車回家，遇到紅燈停下了車，他還在聽好友金衍在那邊絮叨着要給自己找對象時看見了人行道上的青年，對方穿着藍白的棒球服，懷裏抱着書，他的視線剛同寧延年對視上時，一輛車急馳過來，青年被撞飛出去，然後又重重倒在地上，在離他不遠的血泊中痙攣抽搐，血沫從他口中湧出，然後他看見青年眸子同他對視上，本來冷峻的眉眼突然柔和了下來，在一片血色中，沖他笑了笑。

世界寂靜，只有悲嚎聲和警笛聲。

這是一次無差別殺人，兇手是個瘋子，他開着車，随意在一個路口，當時綠燈，行人在過馬路，他把油門踩到底，撞飛了很多人，場景的血腥慘烈程度，讓所有人都覺得不是在人世間而是在地獄。

寧延年現在在醫院，他的身上還有血，有其他受傷的，有沈遇的，他只記得自己當時手腳冰涼地下車來到沈遇身邊時，青年已經阖上了眼，呼吸微弱。他把人送上的救護車，送進了急救室，剛剛醫生出來告訴他，傷得太重，搶救無效，已經死亡。

他心情沉重到了極點，卻聯系不到青年的父母，打電話給唐老師，唐老師在國外參加學術會議，趕不回來，他在電話裏哽咽着哀求寧延年為自己的學生處理後事，才知道青年的父母已經因病去世，他在京市已經沒有親人。

在把沈遇送進停屍房時，寧延年掀開白布看去，沒有血色的青白的臉，甚至有半張臉因為重擊顱骨塌陷，他不忍再看，只得放下白布，攥緊了拳頭。已經是深夜，寧延年頹然地坐在醫院長廊的長椅上，沒有人面對這樣的場景不會悲傷，更何況還是他認識的，有過短暫心動的人。

寧延年生得本來就白，眼下更是慘白一片，他拿出手機，置頂的聊天記錄的頭像是一片星空，名字叫無名。

他是自己參加校友會不久，在同城同志交友群裏加上自己的一個網友，他們很聊得來，覺得志同道合，也慢慢的慰藉了兩顆心。

已經33的寧延年談起了網戀，雖然一直被好友吐槽虛假且毫無意義，他們約定明天在京大見面。寧延年點開聊天對話框，上面還停留在他下班時和對方讨論今晚吃什麽，對方叫他到家給他回消息報平安。

寧延年面色沉重地捏了捏眉心，然後給對方發了條語音，“我……今天，目睹了一場車禍……”他的嗓音幹澀，睫羽微垂，“有很多人，受傷死亡……還有一個……我認識的人，是我的學弟，一個很優秀的年輕人。”

他發過去後，聊天界面卻一直沒動，寧延年握着手機，他忽然覺得身邊有一陣風吹過，讓他覺得自己有些冷。

他壓根不知道自己身邊坐着他還在惋惜悲痛的青年，沈遇還穿着自己藍白的棒球服，他看着男人的手指不斷摩挲着對話框，想着自己下午被撞飛然後四分五裂的手機，他該怎麽回寧延年的消息。明天他們的第一次見面該怎麽辦？幸好他們還沒見過面，以後寧延年會慢慢遺忘，然後不會那麽刻骨銘心，不會那麽難過。

因為他死了，在寧延年把自己抱上救護車時，他的靈魂就慢慢從自己的身體裏脫離出來，誰也看不見他，他什麽也沒辦法觸碰。

沈遇這二十出頭的人生裏，他已經經歷了太多，所以他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死亡。他唯一的牽挂就是寧延年，他還沒牽上這個自己喜歡了很久的男人。

寧延年是他們學校的神話，大家都叫他寧神，自己從進入京大成為唐老師的學生時，就一直在聽到關于他的各種消息，沈遇沒有嫉妒，反而把他當成自己的榜樣，他現在一無所有，所以一直在努力希望有一天能夠與男人相配。

可是現在…

沈遇對着虛空露出了一個很難看的笑容，他看到寧延年站了起來，慢慢地往回走，他跟在男人身邊。

有些貪婪地看着男人。

寧延年生得很好的，身量183，身材勻稱，窄腰翹tun，眼睛是漂亮溫和的小鹿眼，膚色膩白，嘴唇厚薄适中，呈現淡淡的粉色，因為家世好休養好，從裏到外都是一副謙和如玉，矜貴芝蘭的氣質。

一等一的長相，舒服俊秀得像古時的那種世家大族教養極好的公子。他皺着眉難過時，讓人想把他的眉心扶平。

他們一起走到醫院外，天空漆黑，下着雨，淅淅瀝瀝的。

醫院花壇外的微弱的貓叫聲吸引到寧延年的注意，他走過去，雨淋濕了他一身，沈遇想為他擋雨，卻只能看到雨穿過自己的手掌。

他看着寧延年彎身抱起一只氣息微弱的小貓，是只貍花，看上去半大的貓，叫聲已經很微弱，呼吸可有可無，沈遇同小貍花已經渙散的瞳孔對視上，下一刻一陣白光閃過。

等沈遇再次恢複意識時，世界一片昏暗，他被人裹在懷裏，很溫暖，鼻尖是檀木香，沈遇驚喜出聲，卻是又細又小的一聲——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