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指針緩緩偏轉。

郁小潭目光灼灼,心口撲通撲通跳得直歡,眼瞅着那針滑向金色區域,慢悠悠與之擦肩而過,旋即——

【滴,恭喜宿主抽中青銅系列獎品。】

【獲得特殊的土豆x10】

郁小潭:“……”

不氣,不氣不氣。

郁小潭做深呼吸,好歹是他喜歡的土豆。

而且這次足足有十個,若是按照上次三分之一的概率,或許他也能突破天人之障,引靈入體,邁入修者行列?

郁小潭收拾心情,撿起柴火,興致高昂地準備繼續烤土豆。

卻在這時,他耳邊又響起電子音。

【滴,推薦宿主将本批土豆作為育種,在莊園栽培後食用,實現可持續發展。】

郁小潭遲疑:“我現在沒有莊園。”

【一切都會有的。】

這話也在理。

郁小潭暗下決心,他早晚會把自家産業全部掙回來。

不但要建餐館,他還要擴建田地,種靈植,養玄獸,招攬天下傑出弟子,打造栖霞界最盛名的莊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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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郁小潭的餐館數裏外的鎮上,車水馬龍的主幹街道旁,矗立着一棟氣勢恢弘的府邸。

朱木砌門,金檀做匾,上書一個龍飛鳳舞的“白”字,好不氣派。

白駿達失魂落魄走到府前,滿腦子都還是方才的土豆。那股香氣在他唇齒間徘徊不散,細膩軟滑的口感更是令人回味無窮,丹田內充盈的熱量像一個熊熊燃燒的小火爐,小胖子走着走着,神色漸癡。

直到險些撞上一道黑影,白駿達才倏地回過神來。

他身前站着個孩童。

身高只到他腰際,臉上帶着可愛的嬰兒肥,若只是打量外形,頂多不過四五歲的模樣。

可當那孩童視線上移,目光冷冷地落在白駿達身上,黑色瞳孔幽暗深邃,如夜海之上暗濤起伏時,他看上去又絕不止四五歲了。

白駿達剎那間出了一身冷汗,不暇思索地蹲在地上——他可不敢讓弟弟仰視自己,目前在白家,已經沒人敢在白修岳面前拿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做派。白駿達都不敢擡頭看,小聲道:“弟、弟弟,我這……”

孩童打斷他,嗓音低冷如霜雪:“我要的地契呢?”

“我、我……”白駿達吓得磕巴,“差一點,就差一點,弟弟你不知道,郁小潭回來了,那可是郁小潭啊!”

孩童的嗓音更冷:“地契呢?”

白駿達:“……”

白駿達小心翼翼:“沒、沒拿到。”

狂風突起,嘩啦啦沖上街道。

氣勢洶洶的風卷将兩側攤位齊齊掀翻在地,白府上方高懸的夜明燈吱呀搖擺,火光搖曳,一片嘈雜叫喊中,白駿達頂着撲面而來的龐大威壓蹲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這是修士才有的靈氣外放。

若是郁小潭此刻站在這裏,定會驚訝無比,因為眼前的孩童只四五歲年紀,竟然已經完成了築基,而且基礎牢固,修為深不可測。

孩童上前一步,從白駿達手中拿走郁家莊園的紙契。

燈火昏黃,映亮孩童半張側顏,粉嘟嘟的稚嫩面頰與他眸中成熟冷冽的光詭谲地融合在一起,皮膚白皙,嘴唇卻紅得豔麗,月亮投下淺淡的白光,将他的影子拖得細長。

“你不要跟着我上山了。”孩童冷冷道,“這點事都辦不好,要你有什麽用。”

白駿達驚愕地擡起頭,眼裏滿是難以置信的光。

“不,不是的,”他抓住孩童的褲腿,“你看我已經突破天人之障了,我可以修行了,肯定能幫上你的忙,帶我上山吧!”

孩童嗤笑道:“天人之障,這種東西不該是生下來就破了的麽?”

白駿達猛烈地點頭又激烈地搖頭,他這弟弟資質卓絕,剛出生便破了天人之障,從小便能引靈入體,是白家全家上下的驕傲和希望——可他白駿達也是白家的兒子啊,他雖然資質比不上弟弟,卻也一直不曾停止努力。

現在他破開了阻礙他修行的那堵牆,入了山門說不得也能搞個功法修修,那就是真正走上康莊大道了。

只是再低級的功法,也壟斷在仙家宗門手裏。

想要修行,必須入宗。

“我得上山,我必須上山。”

白駿達面帶苦澀:“弟弟你就帶我上山吧,我一定全心全力幫你,宗門裏肯定也免不了鬥争,有個自家知根知底的人陪着不好嗎?”

孩童甩開他的手,毫不拖泥帶水地轉身入府,尚未變聲的稚嫩嗓音在涼涼夜色中飄蕩:“不行,你太蠢了,你的血我都嫌髒。”

一口急火從白駿達心頭倏地湧起,燒得他滿面緋紅。

小胖子從地上猛地跳起,尖聲大喊:“白修岳,我是你哥!”

回應他的是“砰”的一聲巨響,朱紅府門在他眼前重重扣上,木門厚重,塵土飛揚。

白駿達沉默着站在府門外。

夜涼如水,風聲簌簌,被掀翻的小攤已經盡數撤走——沒人敢來找白府小少爺的麻煩,只自己咽下這口苦水,趁着夜色未深,慌忙往別處去了。

過了很久,白駿達才勉強壓下了怒火。

他不能,也沒有資格在白修岳面前發怒。

他現在必須繼續去求白修岳,求他讓自己随行入宗,做仆役做雜役當牛做馬都好,只要讓自己上山……

小胖子走上前去叩門。

熟料他自家的房門,叩了許久,竟然不開。

朱門只被人悄悄推開一條小縫,縫隙中傳來仆人顫抖的嗓音:“大、大少爺,家主和夫人說你不該頂撞弟弟,惹得小少爺生氣,罰你在外面跪半宿,以、以儆效尤。”

白駿達:“……”

他那因土豆而火熱的心剛燃了半個時辰,便被一盆冷水當頭澆下,剎那間寒意入骨,涼得通透。

……

白府之內,白修岳進了屋,一張冷臉依舊拉得老長。

“廢物,真是廢物。”

他自言自語地叱罵兩聲,旋即對着空無一人的房間問道:“魏老,那郁家地下真的有靈脈?餐館的紙契拿不到,咱們先用莊園的紙契不成麽?”

幽暗的房間內沒有點燈,明明門窗緊閉,卻無端起了幽風。

那風在屋梁上盤旋,吹得帷帳一起一伏地飄蕩,片刻之後,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孩童耳邊響起。

“不成,”被稱為魏老的聲音嘆息道,“靈脈化龍,那餐館的地界恰是龍首,擒龍不擒首,你怎麽能拿得住真龍呢?”

“我們直接沖進去搶不行麽?”

白修岳眼底閃爍着冷光:“聽說那郁家已經破敗不堪,家裏只有一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頭,現在頂多加上個玄生宗棄徒,只要我出手,輕而易舉就能讓他們消失……”

“不急,不急。”老邁的聲音又嘆道,“地契雖只是約束凡人的一張白紙,可也蘊含了契約的規則之力,靈脈化形多為懵懂之态,唯有以合理手段持有那地契,才有希望讓靈脈認主。”

“如果直接出手搶奪,日後也只能抹去靈脈的神智,将其強行煉化,實在有些暴殄天物。”

白修岳沉默不言。

幽風飄蕩,孩童嘴唇緊抿,眼底光芒明滅不定。

恰在這時,天邊突然綻出一抹刺眼的白光!

萬丈光芒從天盡頭亮起,白修岳奔到窗邊推開窗棂。

年幼的孩童高揚着頭,即便已經身為築基修士,可那天際的強光依舊刺眼奪目,讓他眼睛酸澀,幾乎淌下淚來。

強光中隐約有金龍甩尾,仰首飛騰,長須飄揚,徑直沖上雲霄。

風浪如潮中,白修岳高喊:“那是什麽?”

他耳中老邁的聲音也驚聲尖嘆:“騰龍曜日!天啊,世上竟還有這般天才,那個方向……是雲州,修岳,我想飲他的血!”

“我也想啊……”白修岳眸中閃爍着火熱的光,輕聲重複道,“雲州。”

“沒錯,老身絕不會看錯。”

被稱為魏老的聲音低低笑了幾聲:“修岳,我記得你拜入的宗門雲海宗,便是那雲州第一大宗。”

“是的。”

白修岳五指捏緊窗棂,亮光映入他微微縮緊的瞳孔,映亮一片熾熱而不加掩飾的野心。

“魏老,咱們現在就出發去宗門。”

——本來想獲取靈脈,突破結丹期之後再去宗門,驚一驚長老院的老家夥們,争取更多的地位和資源。

可現在正如魏老所說,強行煉制靈脈實在浪費,不如先去宗門修行,一年半載後再回來,反正靈脈化形也不是三日兩日能成的事。

突破之時能引動騰龍曜日的天才啊……

他白修岳真的很想馬上會一會呢。

不知那人的血,跟他飲過的其他靈獸修士比起來,味道會好上幾分?

……

天邊的異像落在無數人眼中,引發衆多民衆驚叫跪倒,連連磕頭。街上黑壓壓跪了一片,他們不知道這是天才修士突破引發的異像,只以為是老天動怒,降下金光,竟将黑夜點亮如白晝。

蹲在府前臺階上的白駿達也看到了。

他的修為遠不如白修岳,但好歹是破了天人之障,勉強能分辨出一絲遠處的氣息——只是一絲氣息,穿越千萬裏山河飄到他面前,卻依舊犀利如泰山壓頂,震得白駿達腿腳發軟,滿眼熱淚直淌。

可無論眼睛多疼,小胖子高仰着頭,一眨不眨。

——我要做修士。

——我也要做這種令天地聞之而色變的修士!

這個念頭在他心中冒尖,紮根,登時狂野瘋長起來,化為參天巨樹,牢牢占據了白駿達所有心神。

冷血無情的弟弟他是指望不上了。

還有什麽辦法,能讓他踏上修行之路?

白駿達倏地想起了那枚土豆。

一個詭異的,近乎天方夜譚的想法在他心底浮現,荒謬得白駿達想笑,嘴角又止不住地顫抖。

如果,如果他天天都能吃上土豆……

是不是也能把白修岳踩在腳下?

……

白光乍現時,郁小潭正在打掃門前的黑灰。

他擡手遮擋,眯縫着眼睛朝遠處張望片刻,口中喃喃:“劇情開始了麽……”

郁小潭對這“騰龍曜日”有印象。

那是全書最開頭一場宏偉壯觀的景象,男主正以僅僅弱冠之齡沖擊元嬰期,若是成功,他會破掉栖霞界最年輕元嬰修士的記錄,而且會把這個記錄提前足足二十年。

可郁小潭也清楚地知道,男主他……失敗了。

并非是自身問題,而是有人趁他突破之時,悄悄篡改了他的護體陣法,又從背後偷襲,借助九霄天雷之力,直接摧毀了男主的金丹,強行奪走了男主的真龍血脈和天靈根。

回憶着這段劇情,郁小潭突然心生感慨。

福至心靈地,他從屋角撿起一個破碗,舀了半碗清水,沖遠處白光遙遙端起。

水面漣漪晃蕩,濺上少年瑩白的指尖。

“男主你好,”郁小潭輕聲,“今天恐怕會成為你我這一生都難以忘卻的日子。”

——你我的前半生,或一帆風順,或滿路荊棘,都将在這一天劇烈轉折,迎來天翻地覆的變化。

“很抱歉幫不上什麽忙,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你恐怕……會過的很苦。”

——從雲端跌落的滋味有多苦,我嘗過,我知曉。

“我知道那很難熬。但忍一忍都會過去,今天所有殺不死你的,未來都将使你更強大。”

——正如我苦熬十年,終于等來了系統,你也終将會等來自己的金手指,屆時金龍出池,一飛沖天,踏上真正的大男主之途。

遠處亮光刺眼,郁小潭手腕一抖,将水在門前灑下。

“以水代酒。”

敬你,敬未來。

郁小潭心中默念,願你我都能掙脫束縛,扶搖而上,逍遙一生。

遠處的金光猝然一閃,隐約有游龍猙獰咆哮,龍身似是被無形的蛛網束縛,雲雷化作牢不可摧的桎梏,金龍奮力揚首,沖天發出不甘的怒吼。

悶雷漸漸響起,天空再度恢複暗淡,月色卻盡數收斂。不知哪裏的陰雲飄來,郁小潭掌心突然一涼,他低頭一看,是一滴剔透的水珠。

而後淅淅瀝瀝地,連綿雨絲落下來了。

郁小潭呆立片刻,突然感覺自己方才自言自語的模樣有些幼稚。

少年苦笑着搖搖頭,丢下破碗,準備進屋。

“郁小潭!”

喊聲在背後響起,随之而來的是慌亂急促的腳步聲。

郁小潭疑惑地回過頭,卻見前方山路正奔來一個圓滾滾的身影,衣角沾滿泥水,發梢和臉側也是,似是趕來的路上太過匆忙,摔了一跤。

“白駿達?”郁小潭愣了,“你又來做什麽?”

白駿達氣喘籲籲,擡起頭時,眼底滿是血絲:“我、我就想問你一個問題……”

“給你們餐館做門房,管飯嗎?”

作者有話要說:

小攻出場啦!雖然只是個背景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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