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四更)
季初晨心中煩悶,強打精神沖郁小潭歉意地笑了一下,本打算說自己沒胃口,不吃了。
可當他的餘光瞥到雞蛋上,嘴邊一個“不”字登時被死死堵住,怎麽也說不出來。
三個雞蛋分別被做成了水煮蛋、煎雞蛋和雞蛋羹,裝在三個白瓷碟子裏。
煎雞蛋的模樣最為吸睛,金燦燦的蛋黃如衆星捧月恰在正中,周身裹着一層嬌嫩如雲彩的蛋白,裹着油和糖在鍋中一煎炒,香味撲鼻而來。身為靈材的雞蛋蛋白和蛋黃色澤都各外鮮明,只是看着,便讓人難以自持。
雞蛋羹看上去就軟糯香滑,晨曦的微光從窗棂灑下,落上去宛如反射陽光的粼粼的湖,蛋羹表面上灑着幾個枸杞,幾片蔥花,郁小潭還剝了幾個蝦仁,将淡黃鮮嫩的蛋羹點綴得五彩缤紛,白嫩的蝦仁帶着一股湖鮮的氣息,可謂色香味俱全。
水煮蛋不起眼,但也是唯一沒有去掉蛋殼的,最大程度上保留了血玉雞蛋的原汁原味。
事實證明這種靈材哪怕最簡單地煮一下,也是世間頂級的美味,火紅的蛋殼經過清水烹煮,表面浮現出玄妙的淡金色紋路,紋理細密仿佛精致的藝術品,細細望去,又有大道法則刻印其上,令人心神震顫。
“只有三個?”
縱使心神不寧,季初晨依舊敏銳:“你自己呢?”
郁小潭愣了片刻,沒料到對方最先想到的是這件事:“我……呃,我已經在廚房吃過了,季大哥你放心。”
——怕血玉雞蛋與普通雞蛋需要的火候不同,煎雞蛋餅時他夾了一小塊嘗味道,也算是吃過了吧。
郁小潭猶豫的時間很短,但季初晨仍察覺到了不對。
他一眼便看明白了事情的真相:郁小潭手中的雞蛋只有三枚,為了讓其他人可以品嘗美味的早餐,少年委屈自己,成全了他們三人。
季初晨心中頓時一暖。
從客棧聽來至親背叛的傳言後,他一顆心扉如同被寒霜凍結,但此時此刻,迎着郁小潭明澈溫暖的目光,感受到早餐中滿滿的心意,季初晨突然又感覺自己活了過來,重新走在春日的陽光下了。
流言終歸是流言。
季初晨心想,有機會他要親自回雲州一趟,去調查真相。
看着面前三個盤子,季初晨其實最想嘗嘗蛋羹。嫩滑的雞蛋搭配嫩白的蝦仁,想想就幾乎能感受到那柔滑而富有彈性的口感。
但他最終将雞蛋餅拉到自己面前,輕聲道:“王伯年紀大了,蛋羹就留給他吧,我吃這個。”
說着,季初晨從旁邊拿起一雙筷子,筷尖如劍,将蛋餅從中精确地切為兩半。
——卻是三種中最容易一分為二的一種。
“來,”他夾起半塊,在郁小潭面前晃一下,“咱們一人一半。”
香噴噴的雞蛋餅近在嘴邊,這下郁小潭也愣了。
其實對于這第一鍋血玉雞蛋,少年也饞得厲害,做菜時試吃那一點殘渣完全不過瘾,反而是把饞蟲勾了起來,直到現在郁小潭嘴裏還悄悄地咽口水。
只不過作為大廚的基本素養,讓他牢牢抑制着自己的沖動。
而且玄晶赤雞只要肯下蛋就不會只下這一次,若是運氣好,他們或許每天都能有三枚雞蛋進賬,郁小潭可以等。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當有人看穿他的心思,溫柔微笑着将半塊蛋餅遞到他嘴邊,那又是另一回事。
為了遞蛋餅,季初晨靠得很近。
郁小潭能清楚看到對方挺拔如玉的鼻梁,微卷的長睫撲簌簌如羽扇,唇色略淡,弧度卻極美。
少年懵懵地吃下蛋餅,香氣在口腔炸開,一絲火辣的氣息剎那間襲上咽喉,又灼又燙,席卷四肢骨骸,爽得幾乎要人靈魂出竅,仿佛他方才吃下的不是半塊煎雞蛋,而是一口灼灼燃燒的火。
或許是玄晶赤雞的特性如此。
可望着季初晨完美精致的側臉,郁小潭突然又覺得這蛋餅在灼辣之餘……
其實甜絲絲的。
仿佛火裏裹着蜜糖。
……
與之同時,渝水門內,車允文帶着瓊青緩步踏入大陣。
陣法之後別有洞天,随着一道金芒閃過,确認車允文的身份後,洞天福地對他敞開了大門,濃郁靈氣剎那間奔湧而出,車允文深吸一口,面露陶醉之色。
不愧是渝水門中最珍貴的福地。
在這種地方修煉,一天能頂外面一月。
而且車允文新鮮出爐的宗主師尊暗中提點過他,說福地其實是一片上古戰場的遺跡,裏面還留着許多上古大能的道則殘韻,若是能感悟一二,絕對是通天的好處。
定了定神,車允文擡腳踏入福地。
卻在他即将完全進入福地的剎那,一個聲音從後方傳來:“師兄,請等一等!”
車允文疑惑地回過頭。
一個內門弟子朝他行了個禮,笑道:“師兄,福地另成空間,其內方圓不下千裏,各地的機緣都不同。”
“師兄若是有興致,不如……朝東面走走,多留意手指形的山峰。”
車允文頓時眼前一亮。
……
等車允文進了福地,外面的弟子斂了笑容。
山風徐徐,他的目光漸漸變冷,朝角落裏掃了一眼:“這樣總可以了吧?”
角落光線暗淡,微光閃爍幾下後,緩步走出一個青年。
卻是趙昊然。
大半個月過去,他非但未能突破,氣色也大不如前,周身靈光波動,赫然呈現修為不穩的狀态。
趙昊然死死盯住福地入口,目光陰鸷,冷冷笑道:“不錯。”
那弟子沉聲道:“你交代的事我已經辦好了,我弟弟呢,你把他抓到哪兒去了?”
“你放心,我回頭會放了他的。”趙昊然不屑道,“你那個弟弟毫無根骨,留着也沒用。我若是你,早一劍殺了他。”
內門弟子目光冷如寒霜,隐含殺意,卻又不屑與趙昊然辯解,轉身快步離開了。
只留下趙昊然一人在福地門口冷笑。
他沒有名額,沒有令牌,不能進入福地。
但這不妨礙他給車允文下絆子啊!
天知道這一個月他過的是什麽日子,青虹山秘境歸來後,車允文雖然沒有痛打落水狗,但一人得勢,自然有其他人幫着處理麻煩。
趙昊然就是那個麻煩。
他是公認的與車允文不和,此時也最是倒黴,幾乎整個渝水門的弟子都在避着他走,前幾日購買靈植還被人替換了假貨,害得趙昊然突破不成,反而損傷了根基。
此仇不報,趙昊然夜裏連覺都睡不安穩!
“憑什麽,”青年嘴角猙獰,低聲自喃,“憑什麽啊!不就是仗着自己有點小運氣,僥幸傍上一位大妖嗎?”
想當初那妖藤想要卷走的人,分明是他趙昊然!
車允文是搶了他的機緣啊!
“不過是個貧賤出身的偷兒。”
趙昊然朝地上“呸”了一口,心想車允文啊車允文,你也不照照鏡子,想感悟道韻,你他媽也配?
等着瞧吧。
他要車允文入寶山而空手歸,什麽都悟不得,什麽都抓不到!
他要車允文成為全渝水門的笑柄!
……
車允文對外面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踏入福地洞天後,呈現在他眼前的是一片遼闊的原野,戾氣缭繞,血霧升騰,風沙如利刃迎面狠狠削來,空氣中滿是肅殺的氣息。
可車允文只覺得興奮。
這空氣中的殺伐之意都是絕妙道韻的體現,當年在此方洞天內陣亡的修士絕對不在少數,否則怎會引動天地法則大變,連風沙都染上殺戮的道意?
在這樣的環境中修煉,肉/身和神識每時每刻都如同被刀刃割絞,非但有助于車允文領悟殺伐之道,而且能幫他将自身靈力淬煉得更加凝實,尤其适合他這般根基不牢的修士。
這渝月崖真是來對了。
逐漸适應了風沙中的戾氣,車允文邁步朝東邊走去。行出近百裏後,果然有一截山峰從地平線下露出尖角,線條犀利,直沖雲霄。
看上去的确像一根手指。
……說些不文明的話,車允文其實覺着這像是沖老天爺豎起的一根中指。
鎖定目标,車允文也不再耽擱,加緊步伐直沖那尖峰而去。
峰上萦繞着濃郁的戾氣,幾乎化為實質。
靠近後車允文耳邊隐隐響起驚雷之音,天空烏雲聚攏,仿佛有人昂首持劍,沖他厲聲呵斥:“此路不通!”
威壓迎面撲來,将車允文砸向地面。在荒地上打了個滾,青年狼狽地擡起頭,發現身側立着一塊石碑。
“這是?”
他疑惑地在石碑上撫摸幾下。
石碑上浮現淺淺星光,紋理蔓延,化作無數玄妙道紋。
似是一把鑰匙。
受之前多年普通弟子的眼界所礙,車允文對福地洞天知之甚少。
他不知道眼前這塊石碑多年來被渝水門弟子戲稱為“徒勞碑”,既指無數天才試圖破解碑中秘密而不得,又指此碑玄奧異常無人願輕易放棄,以至于枉然在碑前消耗歲月光陰,白白浪費了在福地洞天內探索修行的大好時機。
車允文只覺得真厲害,這道紋實在太深奧了,門外那名內門弟子心腸真好,竟把如此玄妙的機緣指點給他。
若不能破解這柄鑰匙。
豈不是辜負那人一片好心?
作者有話要說:
無了,我萎了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