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長安趙婉如

她的計劃本來是妥當的,并且,不管是技能釋放的時機還是攻擊範圍的控制,她都做得很好。

只是,出了一點小意外。

将賊人冰封住的冰晶是極為堅固的,冒着冷氣。被冰凍的人僵硬地保持着冰凍前的動作和表情,隔着透明的晶體看得清清楚楚。

這些冰晶,又冷又硬,尋常的刀劍根本破壞不了它們。

車隊的人試了試,束手無策。他們最後拿出繩子來,準備将這些土匪們牢牢綁在一塊。這些人動作麻利,但是【禁锢寒霜】的效果很快就解除,仍然有人沒被綁住。剛被冰凍過的人還有些茫然,冷得直打哆嗦,傻傻地看着幾個被綁起來的同伴,根本搞不清楚這短暫的幾秒之內發生了什麽。王昭君只好讓車隊的人先退開,再次釋放技能冰凍。

原本殺人的技能反而變成了保護他們的護盾,她覺得很無語。

車隊的人離她很遠,沒人敢輕易靠近,就連最開始提醒她“快走”的青年,也只和自己的同伴們一起,将土匪們綁在車後面。時不時的,他們會假裝無意地瞄她一眼,眼神複雜。

她奇特詭異的攻擊方式吓到了他們。

耍刀的中年人來到她面前,抱拳道:“多謝姑娘出手相助。”

他說他們是順泰商行的人,運送貨物途徑此處,被這群綠林土匪襲擊。因為這是他們往常慣走的路,不知道突然哪裏來的匪流,殺得他們措手不及。若不是她出手相救,他們要麽得棄貨而逃,要麽就得拼個你死我活。

他又說些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之類的話,王昭君想了想,說:“你有銀兩嗎?有的話,給我一些就好。”

她身上的錢已經沒剩多少了。

王昭君和他們車隊一起到了城裏。這車隊引發了不小的動靜,原因就在于那一串被用麻繩捆綁着的土匪。商行的人與把守城門的官兵解說一番,不一會兒就有人過來接手。

不過這些與王昭君都沒什麽關系。她與自稱周掌櫃的中年人告別,拿着自己剛到手的錢袋,徑直找客棧去了。她修整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出了城。

到達長安城的時候,已經是十一月初。

長安城的城牆遠比她路過的衆多小城高大,巍峨莊嚴。此時正是黃昏時刻,落日餘晖鋪灑在城牆之上,城門頂端的兩個肅穆大字被金黃的光線籠罩着,無端透出幾分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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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上說,千年前的明妃昭君就是從這裏出發,一路向北,前往匈奴之地。

她對這個與自己同名同姓,甚至連身世經歷都有幾分相似的女子很好奇。

她出發前的頭一晚上睡得着嗎?她走出城門的那一刻,在想什麽?她一路辛苦奔波,心中是否有過悔意?

她也會想念故鄉的梅花嗎?

王昭君就這樣在長安城住了下來。

這是個極大的城市,她每天都能發現新奇之處。她最喜歡的就是在十裏長街上游玩,不管是色目人店鋪裏的精巧商品,還是街上雜技藝人的表演,她都看得津津有味。表演停止時,她也學着周圍的人,往攤前的碗裏投擲銅板,錢幣碰撞到石碗,發出叮咚的清脆響聲,而後便落入碗底,與其他銅板疊在一起。

有一回她行走在熱鬧的坊間,随意看着兩邊的攤販,無意中便被一支擺在麻布上的發簪吸引了注意力。這發簪稱不上多昂貴,用料非金非玉,似乎是一種木料。上面既沒有金花也沒有東珠,尾端雕琢成雲紋的樣子,中央嵌着一枚白色的珠子。看得出做這支簪子的人手工不錯,花紋刻畫得細致自然,簪子看着十分素雅精致。

王昭君一看就從衆多花裏胡哨的手鏈耳環中看到了它,拿在手裏把玩着,覺得它十分适合花大夫人。

那位夫人當初對她極好,她也想回報一二。

只是,這種普通甚至稱得上廉價的東西,花大夫人看得上嗎?

她猶豫着又把簪子放了回去。

攤販的主人還在熱情地招待她:“姑娘喜歡這簪子嗎?我看這發簪極适合姑娘這一頭黑……銀發。喜歡就買下呗,只要五兩銀子,只有一支,錯過就沒有了。”

不,花大夫人不是那種嫌貧愛富的人。

王昭君這樣想着,搖搖頭。正當小販以為這單生意成不了時,她說道:“請你幫我包起來,我要了。”

那小販頓時喜笑顏開。要知道這可是五兩銀子,是他攤上最貴的一件玩意兒,足夠他家裏吃上許久。這姑娘一點都不還價,真是生意人最喜歡的顧客。

一個清脆的聲音道:“咦,姐姐買下了嗎?”

這聲音距離自己太近,王昭君不禁回身去看。站在她身後不遠的是兩個小姑娘,看起來大概正是碧玉年華。前面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粉衣,臉圓圓的十分讨喜。她笑容滿面:“我也想買那支簪子,本來剛剛見姐姐放下,還以為自己能買到哩。”

若是平常之物,王昭君倒不介意讓給她。只是這簪子她是想送給花大夫人的,所以便說:“不好意思,不能讓給你。”

小姑娘連連擺手:“不,姐姐誤會了,我沒有那個意思。”

王昭君點點頭,拿出銀子放在攤販上,接過他遞來的小木盒走了。

她離開之後,小姑娘身後的綠衣丫頭忐忑不安地開口道:“小姐,我們還要跟上去嗎?”

粉衣女孩只是望着王昭君的背影,過了會兒才俏皮地一笑,說:“不用,這樣太刻意了,過兩天再找機會搭話吧。”

長安城內河湖衆多,湖邊種着柳樹。若是枝葉繁茂的時候,柔軟細長的柳枝垂下來,輕輕拂動着水面,必然是一副極美的景象。但是現在天氣逐漸寒冷,柳葉早已凋落,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幹,等着來年春天抽枝發芽。

王昭君這兩天沒事就會來湖邊轉轉。

氣溫降低,但天氣倒還不錯,溫暖的陽光讓人覺得懶洋洋的直想睡覺。走過長長的石橋,湖心的亭子中空無一人。王昭君在亭子的木椅上坐下,靠着镂空的圍欄,低頭看着水面。水面并不總是平靜,時時泛起漣漪,有時也有氣泡,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水裏活動。

水邊有些冷,但她素來最不怕冷,衣服也比旁人穿得單薄。

有人一邊說着話一邊往這裏走來。王昭君收回視線随意看去,當下便有些驚訝。

是前兩天見到的那兩個小姑娘。

她們顯然也記得她。圓臉的小女孩今天穿的不是粉衣,裹了一件厚厚的棉鬥篷,帽檐紮着一圈白毛,把她的臉襯得更是粉嫩。她驚喜道:“姐姐,我們又見面了。”

她說她叫趙婉如,是這長安城中人,身邊的是她的随身丫頭白雲。她們兩個今天出門閑玩,随便走走,正好走到湖邊。本來走得有點累,見到湖心亭便想過來坐一坐,沒想到巧遇了她。

“王姐姐不是我們長安的人吧,我從沒見過你。”趙婉如笑得很可愛,“姐姐如此美貌,我若是見過定然不會輕易忘記。”

趙婉如說了自己的名字,王昭君自然不好冷漠對待。不過她現在姑且算得上半個江湖中人,多少有了點心眼,只說自己名叫王昭。

王昭君道:“我是從別處過來的,過來……看看。”

趙婉如揚眉一笑,頗有點自豪:“我知道了,姐姐一定是來玩的對吧?我們長安城好玩的東西多的去了。姐姐現在住在哪裏?我們連遇兩次,定是有緣,明日我去找姐姐,我來給姐姐做個東道主。”

她果然說到做到。第二天一大早,趙婉如便來到王昭君住的客棧。

她說長安城有名的望月坊新排了一出歌舞戲,邀請王昭君過去看看。

這樣一來二去,兩個人漸漸熟悉起來。

王昭君知道趙婉如家裏是做生意的,是有名的大商戶。她是家中雙親的老來女,上面還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姐姐已經出嫁。她父母年紀大了,大哥大嫂現在常住京城,負責北地的商號,剩餘的那些就由二哥接手管理。她自幼就被關懷寵愛着長大,不喜讀書不愛女紅,就喜歡吃喝玩樂。再過些日子天氣更冷,她二哥肯定連門都不讓她出,所以她要趕緊多玩些日子。

“王姐姐,不如你去我家做客吧?”趙婉如眼巴巴地看着她,拉着她的手撒嬌,“客棧住着一點都不舒适。我既然已經和姐姐相熟,怎麽能讓姐姐繼續住在這種地方呢?”

王昭君淡淡笑了笑:“我覺得這客棧還不錯。我們雖然認識,但時日尚淺,不好上門叨擾。”

趙婉如噘着嘴:“姐姐都不願意與我親近。”她背對着王昭君,失落地說:“我獨自一人在家,真的好無聊啊。”

王昭君覺得奇怪:“你不是說,還有雙親與哥哥在嗎?”

趙婉如低着頭擺弄着自己的手指,道:“我父母去鄉下的莊子住段日子才會回來,二哥幾日前出發前往江南。也不知道江南花家怎麽回事,居然在這麽冷的天氣辦喜事。我家與花家有些生意上的來往,收到了請帖,所以就由二哥去了。”

乍一聽到“江南花家”的字眼,王昭君不禁失神了:“是杭州城的那個花家嗎?”

“對啊,他家的生意做得也蠻大的。”趙婉如說,“二哥說,這次成親的,是花家的四公子。”

四公子,那就是花滿樓的四哥了,她上次去花家的時候沒能見到他的這位兄長。

兄長成親,花滿樓必然是要回到花府的。

花家的人會不會向他問到她的去向?要是問的話,他會怎麽回答?

她只留下一封短信就離開,花滿樓會不會……生氣?

他現在還好嗎?

王昭君有些恍惚。

趙婉如又來纏她:“姐姐就住到我家去,好不好?”

王昭君尚且沉浸在思緒中,望着小女孩飽含期盼的眼睛,随口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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